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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高宗建炎三年(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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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戊申,環慶經略使王似言:「方今用兵之際,關陝六路帥乞用武臣。」呂頤浩曰:「臣少識種諤眇小,而為西夏信服。今之武帥類皆鬥將,非智將,罕見如諤之比。」杜充曰:「方今艱難,帥臣不得坐運帷幄,當以冒矢石為事。」上曰:「王似未知武臣少能知義理,若文臣中有智勇兼資、練達邊事如范仲淹者,豈必親臨矢石,何為多藉武帥?」 己酉,移浙西安撫司於鎮江。 壬子,權知三省樞密院事李邴提舉杭州洞霄宮,權知三省樞密院事滕康進權知三省樞密院事,吏部尚書劉玨權同知三省樞密院事,仍許玨綴執政班奏事。 丙辰,奏祠部慶牒改用綾紙,仿茶鹽鈔法,用朱印合同號,仍增綾紙工直錢十緡,通舊為百二十緡。自治平末年始鬻度牒,渡江後軍興費廣,用度多仰之。舊以黃紙印造,故偽者易為。至是,戶部郎中朱異等以為言,始有是命。 辛酉,廣州州學教授林勳獻《本政書》十三篇。勳以為國朝兵農之政,大抵因唐末之故。今農貧而多失職,兵驕而不可用,地利多遺,財用不足,皆本政不修之故。 癸亥,兩浙轉運副使王琮罷,仍奪職,坐不刊行《資治通鑒》板本也。始範沖刻是書,垂成而去。琮至,遽罷之。言者劾琮指司馬光為奸人,謂《通鑒》為邪說,必欲毀板,恐其流傳,故有是命。 乙丑,權東京留守判官程景昌宇自京城還蔡州。初,杜充既去,昌宇以無糧不可留,引所部還蔡,副留守郭仲荀亦引餘兵歸行在,遂以京畿轉運副使上官悟權京城留守。自悟權留守後,命令不復能行,留守司名存而已。上謂輔臣曰:「國用匱乏,政以所費處多。」呂頤浩曰:「用兵費財,最號不貲,故漢文帝不言兵而天下富。」上曰:「用兵與營造最費國用,深可戒也。」 臣留正等曰:漢武帝外事四夷,內侈宮室,剝民之膚極矣。及盜賊蜂起,乃始封宰相以富民侯,顧奚益哉?太上皇帝以用兵、營造為蠹財之戒,其有鑒於斯乎?然臣嘗竊議之:二者為財用之蠹雖均,宮室之奉,所當深戒。師旅之興,有出於不得已者。文帝惜露臺百金之費,而乃講武于上林,聚兵于廣武,豈靳營造而輕於用兵哉?蓋應敵之備,不得不然也。太上皇帝在位三紀,台榭苑圊無所營繕,內帑所積甚富。及賊亮南侵,饋餉賞犒之費盡出於此,而民不知。《易》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而後知聖慮無一日不在斯民也。 甲戌,禮部尚書曾柳為翰林學士承旨,禮部侍郎張守為翰林學士。先是,殿中侍御史趙鼎入對,論守無故下遷。上曰:「以其資淺。」鼎曰:「中丞台綱所系,豈計資耶?且言事官無他過,願陛下毋沮其氣。」時上每除言官,即置一簿,考其所言多寡。鼎為台諫三月而言四十事,上皆行之。 ◇ 閏八月戊寅,知平江府孫覿罷,以言者論覿嘗建明王安石常平聚斂之法也。時覿在平江,拘催民間崇寧以來青苗積欠,民苦其擾。上聞,亟下詔除之。 乙酉,詔諸路複置提舉常子宮指揮勿行,用殿中侍御史趙鼎疏也。 己醜,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呂頤浩進左僕射,同知樞密院事杜充守右僕射,並同平章事兼禦營使。參知政事王綯兼禦營副使。淮東副總管靳賽以所部詣劉光世降,光世因以為將,就統其軍,人人皆喜。 庚寅,起居郎胡寅上疏曰:「臣伏睹詔書,以敵人侵淩,備禦不給,遂有移蹕之意。右顧岳鄂,左趨吳越,安危利害,下訪群臣。臣聞孔子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今臣所陳,不免追咎既往者。蓋謂建炎以來,有舉措大失人心之事。今欲複收人心而圖存,則既往之失不可不追,不可不改故也。一昨陛下以親王介弟受淵聖皇帝之命出帥河北,二帝既遷,則當糾合義師,北向迎請,而遽膺翊戴,亟居尊位,遙上徽號,建立太子,不復歸覲宮闕,展省陵寢。斬戮直臣,以杜言路,南巡淮海,偷安歲月。敵兵深入陝右,遠破京西,漫不治軍,略無扞禦,盜賊橫潰,莫之誰何,無辜元元,百萬塗地。怨氣上格,日昏無光,飛蝗蔽天,動以旬月,方且製造文物,縻費不貲,猥於城中,講行郊報,朝廷動色,相謂中興,虜騎乘虛,直搗行在,匹馬南渡,狼狽不堪,淮甸之間,又複流血。逮及反正寶位,移蹕建康,不為久圖,百度頹弛,淮南宣撫,卒不遣行。自畫大江,輕失形勢。一向畏縮,惟務遠逃,軍民怨諮,如出一口,存亡之決,近在目前。凡此節次十餘條,皆所謂舉措失人心之大者也。為陛下計,當如何?而黃潛善、汪伯彥、顏岐顧以乳嫗護赤子之術待陛下曰:『上皇之子三十人,今所存惟聖體,不可不自重愛也。』曾不知太祖勤勞取天下,列聖兢業嗣守,不敢墜失。今也宗廟為草莽堙之,陵闕為畚鍤驚之,堂堂中華,戎馬生之,赫赫帝圖,盜賊營之。本初嗣服,既不為迎二帝之策,因循遠狩,又不為守中國之謀,以至於今。德義不孚而號令不行,刑罰不威而爵賞不勸,巡幸所至,民以淮甸為戒;駐蹕所在,人以敵至為憂。東南之州郡幾何?翠華之省方無已。若不更轍以救危亡,則人心已去,天命難恃,雖欲羈棲山海,跋履崎嶇,臣恐非所以為自全之計也。為今之策,願陛下一切反前失而已,則必下詔曰:『金人以小狄猖獗,薰汙中華,逆天亂倫,扶立僭偽,用夷變夏,俾臣作君。朕義不戴天,志思雪恥。父兄旅泊,陵廟荒殘,罪乃在予,無所逃責。』以此號召四海,聳動人心,不敢愛身,決意講武。然後選將訓兵,戎衣臨陣,按行淮甸,上及荊襄,收其豪英,誓以戰伐,天下忠義之士必雲合而景從,天下武勇之夫必響應而飆起。臣不自量,每切歎憤,輒為陛下畫七策為中興之術。其一曰罷和議而修戰略。蓋和之所以可講者,兩地用兵,勢力相敵,利害相當故也,非強弱盛衰不相侔所能成也。而其議則出於耿南仲,何也?淵聖皇帝在東宮,南仲為東宮官,歸依右丞李邦彥。邦彥其時方被寵眷,又陰為他日之計。既而淵聖嗣極而邦彥為次相,金人遽至城下,遂獻和議,南仲因附邦彥,而沮種師道擊賊之謀,於是覆邦之患滋蔓而起,分朋植黨,必欲自勝。主戰伐者,李綱、種師道兩人而已。機會一去,國論紛然,中原塗炭,至今益甚者,本緣南仲主持邦彥,以報私恩,不為國慮之所致。其朋徒附合,根株膠結,甯誤趙氏,不負耿門之所為也。若以為強弱之勢絕不相侔,縱使向前萬不能抗,則自古徒步奮臂、無尺寸之地而爭帝王之圖者,彼何人哉?伏望陛下明照利害之原,罷絕和議,刻意講武,以使命之幣為養兵之費,斷而行之,堅確不變,庶幾貪狄知我有含怒必鬥之志,沙漠之駕或有還期。所謂乞和,必無可成之理。昔北狄至澶州,王欽若、陳堯佐請幸吳、蜀,惟寇准勸征。及成功之後,欽若等羞恨無以藉口,則惑真宗曰:「當是時,寇准亦豈有好計,但是熱血相沃。譬如博錢,以陛下為孤注耳。」使人君不明,則欽若之言為愛君,而寇准之功為幸勝矣。二曰置行台以區別緩急之務。既定議講武,則其餘庶常有日力不暇給者,當置行台以區處之。今百司庶府,其必不可闕者,惟吏部、戶部為急。誠使江淮、兩浙、湖北並依八路法慎擇監司而付之,則吏部銓事亦複減省。戶部所以治天下財賦也,今四方供貢久不入於王府,往往為州郡以軍興便宜截用,經常一壞,未易複理。竊觀行在支費,每月無慮八十萬,惟以榷貨鹽利為無窮之源耳。故臣謂宜置行宮,或建康,或南昌,或江陵,審擇一處,以安太后、六宮、百司,以耆哲諳練大臣總台諫,守成法,從事郎吏而下,不輕移易,量留兵將,以為營衛,命戶部計費調度以給之。陛下奉廟社之主,提兵按行,廣治軍旅,周旋彼此,不為宸居。至於饋餉之權,自宜專責宰相,而選秀髮運以佐行於下,如漢委蕭何以關中,唐委劉晏以東南。經制得人,加以歲月量入為出,何患無財?三曰務實效,去虛文。夫大亂之後,風俗靡然,躬率而不變之者,則在陛下。夫治兵必精,命將必賢,政事必修,誓戡大憝,不為退計者,乃孝弟之實也。遣使乞和,廣捐金幣,不恥卑辱,冀幸萬一者,為孝弟之虛文也。屈己致誠以來天下之士,博訪策略,信而用之,以期成功者,乃求賢之實也。未見賢若不克見,既見則不能由之,或因苟賤求進之人,遂乃例輕天下之士,姑為禮貌,外示美名者,為求賢之虛文也。聽受忠鯁,不憚拂逆,非止面從,必將心改,苟利於國,即日行之者,乃納諫之實也。和顏稱善,泛受其說,合意則喜之,不合則置之,官爵所加,人不以勸,或內惡其切直,而用他事遷徒其人者,為納諫之虛文也。將帥之才,智必能謀,勇必能戰,仁必能守,忠必不欺,得是人而任之,然後待以恩,禦以威,結以誠信,有功必賞,有罪必刑者,乃任將之實也。庸奴下才,本無智勇,見敵輒潰,無異於賊。與之親厚,等威不立,賜予過度,官職逾涯,將以收其心,適足致其慢,聽其妄誕張大之語,望其樸實用命之功者,為任將之虛文也。簡汰其疲老病弱,升擇其壯健驍勇,分屯在所,置營房以安其家室,聚粟帛以足其衣食,選眾所畏信者以董其部伍,申明階級之制,以變其驕恣悍悖之習,然後被之以精甲,付之以利器,進戰獲酋虜則厚賞,死則恤其妻孥,退潰則誅其身,降敵則戮其族,令在必行,分毫不貸者,乃治軍之實也。無所別擇,一切安養姑息之,惟恐一夫變色不悅,幸無事則曰:『大幸矣。』教習擊刺,有如聚戲,紀律蕩然,雖其將帥不敢自保者,為治軍之虛文也。慎選部刺史、二千石,必求明惠忠智之人,使久於其官,懲革弊政,痛刈奸贓,以除民害,雖軍旅騷動,盜賊未平,必使寬恤之政實被於民,固結百姓將離之心勿致潰叛,乃愛民之實也。詔音出於上,虐吏沮於下,誑以出力自保,則調發其丁夫;誘以犒設贍軍,則厚裒其錢谷。弓材弩料、竹箭皮革,凡干涉軍須之具,日日徵求,物物取辦,因緣奸弊,民已不堪,乃複蠲其稅租,載之赦令,實不能免苟以欺之者,為愛民之虛文也。若夫保宗廟,保陵寢,保土地,保人民,以此六實者行乎其間,則為天子之實也。陵廟荒圯,土宇日蹙,衣冠黔首,為肉為血,以此六虛者行乎其間,陛下載黃屋,建幄殿,質明輦出房,雉尾金爐,夾侍兩陛,仗馬衛兵,儼分儀式,贊者引百官以次入奉起居,既退,宰相大臣卑卑而前,縉笏出奏,司晨唱辰正,則駕人而仗出矣,此則為天子之虛文也。其四曰大起天下之兵。今宿衛單弱,國威稍挫。臣嘗言乞于諸路抽揀禁軍充禦營正兵,厚其月廩,精加訓閱,陛下自將之。天子之軍既強,則中國之變自弭。則又命福建團結槍仗,各擇其土豪,使部督之,以俟興發,命兩浙募水手,並起諸州撩湖捍海等兵盡付水軍,江東西、湖南北募弓手,以在官閒田給養,命廣西及辰、沅、鼎、靖于見教峒丁中簡其精銳,分番起之,屯戍襄漢;以京西、淮南荒廢無主之田為屯田,招集兩河、山東諸路流徙之人,略依古法均節之,擇強壯者訓習武藝,使且耕且戰,文武臣中有明習營屯之事肯自奮者,因以任使,於是時而兵不強,敵不畏,盜不息,然後可以歸之天命,無所複為矣。其五曰定根本。自古圖王霸之業者,必定根本之地而固守之,而非建都之謂也。按南渡六朝之遺跡,則舍建康不可。雖然,欲謀進取,則非堅坐不動之所能。臣切謂惟荊襄為勝,誠能屯唐、鄧、襄漢之田以養新兵,出廣西武陵峒丁並施、黔獠軍築堅壘,列守漢上,阻以水軍,經以正軍,緯以弓手,民軍牽制江、黃,呼吸盧、壽,則進取之基立,然後陝西聲氣血脈通達,而騎卒可至川廣之富,皆猶外府易以拱把。臣願陛下先命呂頤浩、杜充分部諸將過江,廣斥堠,治盜賊,自以精兵二三萬為輿衛。陛下提此兵渡江而北,緩轡而上,遣使巡問父老,撫綏挺刃之余民至於荊襄,規模措置為根本之地,猶漢高之於關中,光武之於河內,雖巡曆往來,征伐四出,而所固守必爭而勿失者,以荊襄為重。誠能堅忍聳厲,坐薪嘗膽,悠久為之而不能濟,則書傳所載周宣王、漢光武之事皆力妄言以欺後世,無足信矣!其六曰選宗室之賢才者封建任使之。帝王為治之道,惇睦宗族,強本弱枝,所以鞏固基圖,紹延佑命。原其用心,蓋以天下為公,而不以為私分也。今宜於同姓中不問親疏,選擇賢才,布之中外,廣加任使。其望實傑然出眾者,陛下宜留之宿衛,夾輔王室。其有克敵戡難之功者,宜漸為茅土之制,星羅而棋列,以慰祖宗在天之靈,以續國家如線之緒,使讎敵知趙氏之居中國者尚此其眾,則其撲炎災火之橫心、立異姓之逆謀庶其少息乎。其七曰存紀綱以立國體。夫創業垂統之君,必立紀綱以遺子孫;繼世承序之君,必守紀綱以法祖宗。一君子進,眾小人未必退;一小人進,則眾君子必退矣。勢不兩立,而于君子為難。仁宗皇帝在位最久,得君子最多,小人亦時見用,然罪著則斥之。君子亦或見廢,然忠顯則收之,故其成當世之功,貽後人之輔者,皆君子也。至王安石則不然,斥絕君子,一去而不還;崇信小人,一任而不改,故其敗當時之政,為後世之害者,皆小人也。仁宗皇帝所養之君子,既久且遠,日以消亡矣;安石所教之小人,方新而近,其蕃息未艾也。所以誤國破家,至毒至烈,不知此時陛下土地金帛能有幾何,豈堪此輩大言輕舍,盡輸之夷狄耶?夫以賢治不肖,此治平以前陛下之家法;以不肖治賢,此熙甯以後陛下之家戒。矧當今日否塞之氣充牣于中原,陰長之滋勃興于夷狄,非得希世異材,上下外迭任交用,泰何由複而否何由傾乎?此綱紀國家之一事也。」又曰:「右文左武者,有國不易之道。今儒學衰息,未有巨賢碩德屹乎朝廷,以收運籌指蹤之功。陛下所深恃以為心膂爪牙者,惟三四庸將耳。夫此數人者,以近時論之,曾不足以當種師道之廝役,況望古昔名將乎?而偃蹇厖然,當負重寄,使平寇盜,尚或未能,豈敢冀其向敵人發一矢也?自愧無以塞責,則大言詭論以上欺睿聽;慢辭倨禮以下視朝士,謂今日禍亂皆文臣所致耳。敵人方強,不可與爭鋒,必退避自保,乘時而動。又不鈐勒其眾,動則潰,潰則盜,盜則招,招則官,反覆循環,無有窮已。其為國家之害,豈文臣所敢望哉?臣願陛下委大臣以腹心,待近臣以禮貌,常使南衙朝士氣勢重于此曹,天下抱才自愛之人必願立於左右,緩急之際,必有能為陛下竭忠盡節、不愧古人者矣。故事,宰相坐待漏院,三衙管軍於簾外倒杖聲喏而過,今見其分庭抗禮矣。推此類非一,日長不己,陛下不為之別異表著,是自削堂陛,無複等威,亦將何所不至哉?此納紀國家之二事也。治天下者,必取篤實躬行之士,而舍浮華輕薄之人,所以美教化,善風俗。本朝自熙寧以前皆守此道,至王安石以佛、老之似亂周、孔之實,絕滅史學,倡說虛無,以同天下之習。其習既同,於今五十年,士以空言相高,而不適於實用。今乃有身為從官而自陳磨勘,乞覃恩轉官不以為恥者矣。推而上之,見利必忘義,貪得必患失,遺其親,後其君,背叛篡奪,便可馴致,此明君之所甚畏而深戒者也。今萬化之原本于陛下,苟力行孝弟,則天下之忠順者來矣。好賢遠佞,則天下之名節者出矣。賞清白,則貪污者屏矣。崇行義,則奔競者息矣。旌能實,則謬誕者懲矣。貴忠厚,則殘刻者遠矣。至於文辭之麗、言語之工,倒置是非,移易黑白,誠不宜任用,以為浮薄之勸也。靖康二年,著作郎顏博文佞,諛張邦昌則曰:『非湯武之干戈,同堯舜之禪讓。』及為邦昌作請罪表,則曰:『仲尼從佛肸之召,本為興周;紀信乘漢王之車,固將誑楚。』博文,近世所謂能文之士也,其操術反覆如此,故廉恥道消,四維大壞,則社稷隨之,陛下何利焉?此綱紀國家之三事也。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聖人重信至於易死,疑若太過,鄙夫陋儒以智詐譎詭為術者,必忽此言。然真宗澶州與契丹結盟,契丹守之百有二十年不敢先動。宣和宰相王黼一旦敗盟舉兵,結遠夷,伐與國,取景德誓書還之天章閣,天地鬼神所臨重誓自我背之,遂使金人得以藉口。夫金人何憾於我哉?皆契丹惹之,假手借兵,報滅國之怨耳。失信之禍乃至於此,孔子之言良不為過。而近日以來,朝廷失信于民尤甚,如所謂『前降指揮更不施行』,如所謂『已差下人別與差遣』,承受既數,奉行實難。不曰略與應破指揮,則謂不晚,必又更改。近在朝廷,尚有此風,遠而四方,從可知矣。百姓雖愚,然習於知見,必謂朝廷之令率皆誑我,是心一萌,奸雄得以誘之矣,此綱紀國家之四事也。郡守、縣令者,親民之官;監司者,統臨州縣之長。既得其人,必久任之,以考功罪之實而施賞罰焉。近日以來,朝廷移易郡守、監司,無月無之,殆不可勝紀。謂其不才而罷之耶?則曷若考慎於未命之前也?顧恐未必然,特出於用事者之私意耳。民力已困,財用已謁,潰兵劇賊徜徉乎其間,戎務軍須交制乎其上,朝廷憂勞歎息而未能救,尚忍不為擇忠信之長、慈惠之師以撫綏之乎?此綱紀國家之五事也。臣夙夜思之,得此七策,於當世之務雖不能盡,亦可見大略矣。惟陛下動心加慮,反覆而考焉。日月逝矣,歲不我與。以為今日難於前日,安知後日不又難於今日乎?往者雖不可複追,不當謂不可為者而遂已也。今年之春,雷電大震,白虹貫日,中有黑子。錢塘之禍,實先示象。乃閏月,金犯大火,芒怒赫然;九月朔旦,日有食之,車駕複有思患預防之行,明堂遂虛,陽德大弱。錢塘受辱之地,豈可再枉六飛?人知陛下無興複之志,威權日削,無可瞻望,投戈四起,孰能止之?今尼瑪哈之強未如秦,其得罪于中國,無人不怨,則有甚於始皇之于六國也。東南形勢,控帶江山,兼有吳楚之地,坤維嶺海,提封自如,非如湯以七十裡而起也。而乞憐偷生之勢乃甚于楚之為奉役,此臣所以日夜憤懣為陛下痛惜,而傷大臣之過計也。誠欲北向而有為,臣將見鋤耰慘於長鎩,奮臂威於甲兵,舉四海惟陛下之用,惟在陛下斷與不斷,為與不為耳。五路事宜,張浚已行措置。今能使淮南、荊襄肘臂相應,山東合從,則金人所守者數千里之地,兵分勢合,批穴搗虛,攻其不備,多方以誤之,以十年為期,陛下必能掃除妖氛,一清天步,修上京之廟貌,拜鞏洛之神皋。遠迓父兄,歸安鳳闕,再新儀物,永固皇圖。巍然南面,稱宋中興。其與惕息退藏,蹈危負恥,豈不天地相絕哉!」疏入,呂頤浩惡其切直,罷之。 辛卯,命尚書右僕射杜充領行營兵守建康,韓世忠守鎮江府,劉光世守太平及池州。光世仍受充節度。 辛企宗守吳江縣,陳思恭守福江口,王瓊守常州。 壬辰,監都進奏院周元曜自京太廟奉迎藝祖以下神位九室往臨安。元曜言升暘宮掛牌降甘露,上謂輔臣曰:「元曜前態未革,諂諛如此,可勿令上殿。」 己亥,詔減福建、廣南路歲買上供銀三分之一,以寬民力。詔諸路制置使惟用兵聽從便宜,餘悉禁止。 庚子,從官以下先行。是夜大雨,上慮禁衛勞苦,焚香禱天。潔朝雨霽。 壬寅,上幸浙西。初,太白犯前星,次逼明堂才一舍,上心甚懼。至是稍北,複歸黃道。上語宰執曰:「天之愛君,猶父之于子。見其過告戒之,及懼而改。則益愛之。」王綯曰:「今夜必益遠。」既而果然。劉光世上書言受杜充節制有不可者六,上怒,趣令過江,且詔毋入光世殿門。光世皇恐受命。光世以便宜複郴州編管人王德充前軍統制。時江浙人皆倚充為重,而充日事誅殺,殊無制禦之方,識者為之寒心焉。 甲辰。上次鎮江府。參知政事王綯言:「此陳東鄉里。」上命以金賜其家。宣撫處置使張浚自建康至襄陽,留二十日,召帥守、監司令預儲蓄,以待上西幸。浚方搜攬豪傑為用,以新除禦營使司提舉一行事務曲端在陝西屢與敵角,欲仗其威聲,承制拜端威武大將軍,充本司都統制。端登壇,將士歡聲雷動。劉豫遣人說東京副留守上官悟,令降于金人。悟斬其使。豫乃賂悟之左右喬思恭、宋願與之同說,悟複斬之。 ◇ 九月丙午朔,日有食之,所蝕僅四分,未幾複退。上謂呂頤浩曰:「太史所奏日蝕早而分深,朕適以油盆觀之,食淺而退速。」頤浩曰:「陛下嚴恭寅畏,感格如此。」 壬子,金人降單州,取興仁府,遂陷南京。 癸醜,簽書樞密院事周望充兩浙荊湖等路宣撫使,總兵守平江府。翰林學士張守同簽書樞密院事。 丙辰,高麗請入貢,詔不許。給事中兼直學士院汪藻草詔略曰:「壞晉館以納車,庶無後悔;閉玉關而謝質,匪用前規。」上大善之,以藻為得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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