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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神宗元豐八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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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旦元豐八年 春正月戊戌,上不豫。 ◇ 二月癸巳,上疾甚。王珪言:「去冬嘗奉聖旨:皇子延安郡王來春出閣。願早建東宮。」凡三奏,上三顧,微肯首而已。又乞皇太后權同聽政,至於再三,皇太后泣許。先是,蔡確疑上複用呂公著及司馬光,則必奪己相,乃與邢恕謀為固位計。恕故與皇太后侄公繪、公紀遊,恕密執二人手曰:「右相令布腹心。上疾未損,延安郡王沖幼,宜早定議,雍、曹皆賢主也。」公繪等懼曰:「君欲禍我家!」徑去。已而恕反謂雍王顥有覬覦心,與內殿承制致仕王械共造誣謗。是日入問疾退,乃于樞密院南廳共議之,王珪曰:「上自有子,複何議?」翌日,遂立皇太子,確、惇、京、恕邪謀遂不得逞,其蹤跡詭秘,亦莫辨請,各自謂有定策功。事久語聞,卒為朝廷大禍,其實本恕發之。 ◇ 三月甲午朔,皇太后垂簾,皇子立簾外。珪等遂宣制立為皇太子,改名煦。又詔:「應軍國事,並皇太后權同處分,候康復日依舊。」 戊戌,上崩于福寧殿。宰臣王珪讀遺制,哲宗皇帝立。 史臣曰:上聰明英睿,天性孝友,事兩宮竭誠盡力,親愛二弟無纖毫之間,終上之世,乃出居外第。聖學高選,言必據經,深造道德之蘊而詳於度數。禁中觀書,或至夜分。在東官,素聞王安石有重名,熙甯初擢輔政,虛己以聽之。安石更定法令,中外爭言不便,上亦疑之,而安石堅持之不肯變,其後天下終以為不便,上亦不專信任,安石不自得,求引去,遂八年不復召,然恩顧不衰。司馬光、呂公著雖論議終不合,而極口稱其賢。勵精求治,如恐不及,總攬萬機,小大必親禦殿決事,或日昃不暇食。侍臣有以為言者,上曰:「朕享天下之奉,非喜勞惡逸,誠欲以此勤報之也。」將定官制,獨處閣中考求沿革,一年而成,人皆不知。 每當用兵,或終夜不寢,邊奏絡繹,手劄處畫,號令諸將,丁寧詳密,授以成算,故千裡外上自節制,機神鑒察,無所遁情。如李憲、張誠一輩雖甚親用,然未嘗一日弛其禦策,無不畏上之威明而莫敢肆欲。先取靈夏,滅西羌,乃圖北伐,積粟塞上數千萬石,多儲兵器以待。及永樂陷沒,知用兵之難,於是亦息意征伐矣。 謙沖退謹,去華務實,終身不受尊號,此誠帝王之盛德也。 初,司馬光不敢赴闕,會神宗崩,聞孫固、韓維皆集闕下。時程顥在洛,亦勸光行,乃從之。衛士見光,皆以手加額曰:「此司馬相公也。」民爭擁光馬呼曰:「公毋歸洛,留相天子,活百姓。」所在數千人聚觀之。光懼,遂徑歸洛。 《講義》曰:「所貴乎大臣者,非以其有過天下之材智也,必其有服天下之德望也。王安石所以變舊法之易者,以其虛名實行,足以取信於人。司馬光所以改新法之易者,以其居洛十五年,天下皆期之為宰相也。然安石其權臣,溫公其重臣歟。 太皇太后聞之,詰問主者,遣內侍梁惟簡勞光,問所當先者。光乃上疏曰:「近年以來,閭閻愁苦,痛心疾首而上不得知;明主憂勤,宵衣旰食而下無所訴。莫若明下詔書,廣開言路,不以有官無官之人,應有知朝政闕失及民間疾苦者,並許進實封狀,盡情極言。陛下以聽政之暇略賜省覽,其義理精當者。即施行其言。」 ◇ 夏四月,詔開封府界、京東路養馬指揮並罷。又詔:「京東、京西路保甲、養馬法元定年限極寬,民間易以應辦,而有司不務循守,期限迫急,遂致搔擾。先帝已嘗降手詔詰責約束,至今猶不能奉行。其兩路保馬,宜令並依元降年限收買,其剩買過數目,並充以次年分之數。」其後詔京東、京西路保馬等級分配諸軍,餘數發赴太僕寺。其格不應支配,即還民戶變易,納所給價錢。又詔在京並京西及泗州所買物貨等場並罷。中書省言:「內外人戶見欠市易錢物當議減放。」詔大姓戶放七分,小姓戶全放。資政殿大學士呂公著兼侍讀。公著時知揚州,召用,遵先帝意也。資政殿學士司馬光知陳州。 辛巳,職方員外郎邢恕為右司員外郎。恕雅善司馬光及呂公著。蔡確度光及公著必複用,遂深交恕意,欲因恕以結二人也。然恕傾險,乃更與確陰謀,謂確有定策功,於是驟遷都司。司馬光上疏曰:「昔仁宗皇帝擢臣知諫院,臣初上殿,即言人君之德三,曰仁,曰明,曰武;致治之道三,曰任官,曰信賞,曰必罰。英宗皇帝時,臣曾進《歷年圖》,其後序言人君之道一,其德有三,其志亦猶所以事仁宗也。大行皇帝新即位,擢臣為禦史中丞。臣初上殿,言人君修心治國之要,其志亦猶所以事英宗也。今皇帝陛下新承大統,猥蒙訪落,謹複以人君修心治國之要為獻,其志亦猶所以事大行皇帝也。臣近曾上奏,乞下詔書開言路,伏望聖慈早賜施行。」樞密院言:「府界三路保甲,兩丁之家止有病丁並田不及二十田者,聽自陳,提舉司審驗與放免。」詔可。司馬光上疏曰:「先帝勵精求治,以致太平。不幸所委之人不足以仰副聖志,自謂古今之人皆莫已如,多以己意輕改舊章,謂之新法。其人意所欲為,人主不能奪,天下莫能移,縉紳士大夫望風承流,競獻策畫,作青苗、免役、市易、賒貸等法;又有邊鄙之臣行險僥倖,輕動干戈,深入敵境,使兵夫數十萬暴骸於曠野;又有生事之臣建議置保甲、戶馬以資武備,變茶鹽、鐵冶等法,增家業、侵街、商稅錢以供軍須,非先帝之本志也。先帝升遐,奔喪至京,乃蒙太皇太后陛下特降中使訪以得失,既而聞有旨罷修城役夫,撤詗邏之卒,止御前造作,斥退近習之無狀者,戒飭有司奉法失當過為煩擾者,罷物貨等場及民所養戶馬,又寬保馬年限,四方之人,無不鼓舞聖德,新法之弊,天下之人無貴賤愚智皆知之,是以陛下微有所改,而遠近皆相賀也。然尚有病民傷國有害無益者,如保甲、免役錢、將官三事,皆當今之急務,厘革所宜先者。」 ◇ 五月,詔曰:「蓋聞為治之要,納諫為先。凡內外之臣,有能以正論啟沃者,豈特受之而已,固且不愛高爵重祿,以獎其忠。若乃陰有所懷,犯非其分,或扇搖機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則觀望朝廷之意以徼幸希進,下則炫惑流俗之情以幹取虛譽,然則黜罰之行,是亦不得已也。」 詔新知陳州司馬光過闕入見。先是,光上疏言:「諫爭之臣,人主之耳目也。太府少卿宋彭年言:『在京不可不並置三衙管軍臣僚。』水部員外郎王諤乞令依保馬元立條限均定逐年合買之數,又乞令太學增置《春秋》博士。朝廷以非其本職而言,各罰銅三十斤。陛下臨政之初,而二臣首以言事獲罪,臣恐中外聞之,忠臣解體,直士短氣,太平之功尚未可期也。」 於是令光過闕入見。 戊戌,詔汝州安置蘇軾複朝奉郎、知登州。 己亥,詔呂公著乘傳赴闕,程顥為宗正寺丞。 丙午,酉時地震,即止。詔府界三路弓兵並依保甲未行以前複置。 庚戌,守尚書左僕射王珪卒。珪自輔政至宰相凡十六年,守成而已,時號「三旨宰相」,以其上殿進呈雲「取聖旨」,上可否訖,又雲「領聖旨」,既退,諭稟者雲「已得聖旨」故也。 丙辰,正奏名進士劉逵等五百七十五人、特奏名八百四十七人並釋褐,武舉進士三十九人並賜袍笏銀帶。 戊午,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蔡確守左僕射兼門下侍郎,知樞密院事韓縝守右僕射兼中書侍郎,門下侍郎章惇知樞密院,資政殿學士司馬光為門下侍郎。初,光以知陳州過闕,未入對,上疏乞下詔廣開言路。「及到京,蒙降中使以五月五日詔書賜臣看閱。詔書始末之言固盡善矣,中間逆以六事防之。臣以為人臣惟不言,苟上言,則皆可以六事罪之矣。或於群臣有所褒貶,則可以謂之陰有所懷;本職之外微有所涉,則可以謂之犯非其分;陳國家安危大計,則可以謂之扇搖機事之重;或與朝旨暗合,則可以謂之迎合已行之令;言新法之不便當改,則可以謂之觀望朝廷之意;言民間愁苦可閔,則可以謂之炫惑流俗之情。然則天下之事,無複可以言者矣。是詔書始於求諫而終於拒諫也。乞刪去中間一節,使天下之人各盡所懷,不憂黜罰,如此,則中外之事、遠近之情如指掌矣。」未幾,果別下詔令實書其事。 自「上新即位」至「無複忌」三十一字並去之。光既除門下侍郎,又以劄子辭免,並請更改新法。於是太皇太后遣中使賜手詔諭令供職,光乃受命。 ◇ 六月丙寅,罷府界三路保甲不許投軍及充弓箭手指揮。詔賜楚州孝子徐積絹三十疋、米三十石。 丙子,資政殿學士韓維知陳州。維初赴臨闕庭,太皇太后降手詔勞問。維奏:「治天下之道,不必過求高遠,止在審人情而已。識人情不難,以己之心推人之情可見矣。大凡人情,貧則思富,苦則思樂,勞困則思息,鬱塞則思通。陛下誠能常以利民為本,則人富矣;常以愛人為本,則人樂矣;役事之有妨農務者去之,則勞困息矣;法禁之無益治道者蠲之,則鬱塞通矣。」又奏:「臣嘗具奏陳陛下深察盜賊所起之原,罷非業之令,寬訓練之程,蓋為保甲、保馬發也。臣非謂國馬遂可不養。但官置監牧可矣;非謂民兵遂可不教,但于農隙一時訓練可矣。」 丁醜,承議郎、新除宗正寺丞程顥卒。顥嘗論熙甯初張戩爭新法不可行,遂以語觸王安石,因曰:「新法之行,乃吾党激成之。當時自愧不能以誠感上心,遂成今日之禍。吾党當與安石分其罪也。」顥深有意經濟,方召用,遽死,士大夫識與不識,莫不哀傷。 文彥博采眾議,題其墓曰明道先生雲。 呂中曰:「道之不明,天實憫之。篤生賢哲,姿稟特異。元氣之會,渾然天成,天意固有所屬矣。居洛十年,充養備至,人見其詞氣,肅然不敢即也。而和氣充浹,見面盎背,遽色厲辭無有也。人見其接物粹然若可易也,而望之崇深,截乎規矩準繩,不敢慢也。局度清越,世故若將浼焉,而克勤小物,雖鄙賤猥瑣弗憚也。主言灑落,近而易知,扣之則無窮,出之則愈斯也。人隨其所見者不一,而不知先生道積于中,固純乎而弗雜也。嘗究極先生所以用力之地,謂心不可以一事留,學不可以一善止。有適有莫,戒非其天地之全;客氣未消,防其為義理之勝。去新學之支離,非釋氏之不相聯屬,忌學者先立標準,斥記誦者之玩物喪志。遊其門者,如群飲於洛,各充其量,故得先生之教者,如顯道之誠篤,公掞之端厚;得先生之和者,如淳夫之安恬,中立之簡易,隨其所得,固已自足名世矣。元祐群賢悉起散地,先生獨有憂色。使之葉濟于朝以施調一之功,安有紹聖報復之禍哉? 奉議郎、知定州安喜縣事王岩叟為監察禦史。 癸未,呂公著入見,太皇太后遣中使賜食。公著上奏十事,一曰畏天,二曰愛民,三曰修身,四曰講學,五曰任賢,六曰納諫,七曰薄斂,八曰省刑,九曰去奢,十曰無逸,皆隨事解釋,粗成條貫,不為繁辭,以便觀覽。是日,同上奏曰:「先帝新定官制,設諫議大夫、司諫、正言之官,其員數甚備。伏乞申敕輔弼,選忠厚骨鯁之臣、正直敢言之士遍置左右,使掌諫諍。又禦史之官號為天子耳目,而比年以來,專舉六察故事,廢國家治亂之大計,察官司簿領之過也。伏乞盡罷察案,只置言事禦史四人或六人,仍詔諫官、禦史並須直言無諱,規主上之過失,舉時政之紕繆,指群臣之奸党,陳下民之疾苦。」 丁亥,詔曰:「古之王者即政之始,必明目達聰,以防壅蔽。敷讜言以輔不逮,然後物情得以上聞,利澤得以下究。應中外臣寮及民庶,並許實封,直言朝政闕失、民間疾苦,朕將親覽,以考求其中而施行之。」司馬光凡三奏乞改前詔,於是始用其言也。呂公著既上十事,太皇太后遣中使諭公著曰:「覽卿所奏,深有開益。當此拯民疾苦,更張何者為先?」 庚寅,公著複上奏曰:「自王安石秉政,變易舊法,群臣有論其非便者,指以為沮壞法度,必加廢斥,是以青苗、免役之法行而取民之財盡,保甲保馬之法行而用民之力竭,市易茶鹽之法行而奪民之利悉。若此之類甚眾。更張之際,當須有術,不在倉卒。且如青苗之法,但罷逐年比較,則官司既不邀功,百姓自免抑勒之患。免役之法,當少取寬剩之數,度其差雇所宜,無令下戶虛有輸納。保甲之法,止令就冬月農隙教習,仍只委本路監司提按,既不至妨農害民,則眾庶稍得安業。至於保馬之法,先朝已知有司奉行之繆。市易之法,先帝尤覺其有害而無利。及福建、江南等路配賣茶鹽過多,彼方之民殆不聊生,恐當一切罷去。而南方鹽法、三路保甲,尤宜先革者也。陛下必欲更修度政,使不驚物聽而實利及民,莫若任人為急。」是日又同上奏:「孫覺方正有學識,可以充諫議大夫。範純仁剛勁有風力,可以充諫議大夫或戶部右曹侍郎。李常清直有守,可備禦史中丞。劉摯資性端厚,可充侍御史。蘇轍、王岩叟並有才氣,可充諫官或言事禦史。」太皇太后封公著劄子付司馬光,詳所陳更張利害、有無兼濟之才。直書以聞。光奏:「公著所陳與臣言者正相符合,惟有保甲一事,朝廷既知其為害於民,無益于國,便當一切廢罷,更安用教習?」光又言:「陛下推心于臣,俾擇多士。 竊見劉摯公忠剛正,趙彥若博學有父風,傅堯俞清立安恬,範純仁臨事明敏,唐淑問行已有恥,范祖禹溫良端厚。此六人者,若使之或處台諫,或侍講讀,必有裨益。」知慶州範純仁言:「郡邑之弊,守令知之;一路之弊,職司知之;茶鹽利局、民兵刑法、差役之弊,提其局及受其寄者知之;軍政之弊,三帥與將領者知之;邊防之弊,守邊者知之。伏望陛下特下明詔,各使條陳本職,限一月內聞奏,亦可因其所陳,略知其人之才識,然後審擇而行之。」 ◇ 秋七月甲午,詔諸鎮寨市易抵當並罷。 丁酉,請大行皇帝尊諡于天,天錫之曰英文烈武聖孝皇帝,廟曰神宗。詔恭依。 戊戌,呂公著為尚書左丞。公著言:「國朝之制,每便殿奏事,止是中書、樞密院兩班。昨來先帝修定官制,中書盛門下盛尚書省各為一班,雖有三省同上進呈者,蓋亦鮮矣。執政之臣皆是朝廷遴選,正當一心同力,集眾人之智以輔惟新之政。」遂詔:「應三省合取旨事及台諫章奏,並進呈施行。」詔府界,三路保甲自來年正月以後並罷團教,仍依義勇舊法,每歲農隙赴縣教閱一月。門下侍郎司馬光乞盡罷諸處保甲保正長使歸農,依舊置耆長壯丁巡捕盜賊,戶長催督稅賦。其所養保馬揀擇勾收,太僕寺量給價錢,分配兩騏驥院。蔡確等執奏不行,詔保甲依樞密院今月六日指揮,保馬別議立法。司馬光言:「臣伏見臣僚民庶上言朝政闕失、民間疾苦,奏狀必多。乞降付三省,委執政官分取看詳,擇其可取者,用黃紙簽出再進入,或留置左右,或降付有司施行。」從之。 ◇ 八月丙子,月有食之,既。 癸未,諫議大夫孫覺言:「乞依天禧元年手詔言事。左右諫議大夫、左右補闕拾遺,凡發令舉事,有不便於時,不合於道,大則廷議,小則上封。若賢良之遺滯于下,忠孝之不聞於上,則條其事狀而薦言之。」詔依此申明行下。詔府界新置馬牧監並提舉經度制置牧馬司並罷。司馬光言:「近降農民訴疾苦實封狀王嗇等一百五十道,除所訴重複外,俱已簽帖進入。竊惟四民之中,惟農最苦,蠶婦治繭績麻紡緯,其勤極矣。農蠶者,天下衣食之源,人之所仰以生也,是以聖王重之。竊聞太宗嘗游金明池,召田婦數十人於殿上,賜席使坐,問以民間疾苦,賜帛遺之。太宗興於側微,民間事固無不知,所以然者,恐富貴而忘之故也。真宗乳母秦國夫人劉氏,本農家也,喜言農家之事。真宗自幼聞之。及踐大位,咸平、景德之治,為有宋隆平之極。景德農田敕,至今稱為精當。自非大開言路,使畎畝之民皆得上封事,則此曹疾苦,何由有萬分之一得達於天聽哉?」九月己酉,劉摯為侍御史。摯言:「伏見諫官止有大夫一員,禦史台自中丞、侍卿史、兩殿中法得言事外,監察禦史六員,專以察治官司公事。欲望聖慈於諫院增置諫官員數,本台六察禦史並許言事,其所領察案自不廢如故,所貴共盡忠力,交輔聖政。」朝奉郎蘇軾為禮部郎中。 戊午,監察禦史王岩叟上疏曰:「今民之大害,不過三五事而已,如青苗,實困民之本,須盡罷之。而近日指揮,但令斂散不立額而已;役錢須如舊來複行差法,而近日指揮,但令減寬剩而已;保甲之害,蓋由提舉一司上下官吏逼之使然,而近日指揮,雖止令冬教,然尚存官司,此皆奸邪遂非飾過,將至深之弊略示更張,以應副陛下聖意而已。」貼黃稱:「如執論者以青苗、免役遽罷之恐國用不足,則乞陛下問以治平、嘉祐之前國用何以不闕,願令講究而行之。」 ◇ 冬十月己巳,太皇太后諭輔臣曰:「民間保馬宜早罷,見行法有不便於民者改之。」 癸酉,詔仿《八典》置諫官,其具所置員以聞。從劉摯之言也。 丁醜,詔尚書、侍郎、給舍、諫議、中丞、侍制以上,各舉堪充諫官二員以聞。初,中旨除範純仁為左諫議大夫,唐淑問為左司諫,朱光庭為左正言,蘇轍為右司諫,范祖禹為右正言,令三省、樞密院同進呈。太皇太后問此五人何如,章惇曰:「故事,諫官皆令兩制以上奏舉,然後執政進擬。今除目從中出,臣不知陛下從何知之,得非左右所薦?此門不可輕啟。」太皇太后曰:「皆大臣薦,非左右也。」惇曰:「大臣當明揚,何以密薦?」由是呂公著以范祖禹、韓縝,司馬光以範純仁親嫌為言。惇曰:「台諫所以糾繩執政之不法。故事,執政初除,親戚及所舉之人見為台諫官者皆徙他官。今當循故事,不可違祖宗法。」光曰:「純仁、祖禹作諫官誠協眾望,不可以臣故妨賢者進,臣寧避位。」惇曰:「縝、光、公著必不至有私,萬一他日有奸臣執政,援此為例。純仁、禹請除他官,仍令兩制以上各得奏舉。」故有是詔。淑問、光庭、轍除命皆如故,純仁改為天章閣待制,祖禹為著作佐郎。詔監察禦史兼言事,殿中侍御史兼察事,始用呂公著及劉摯之言也。詔罷義倉,其已納數,遇歉歲以充賑濟。侍御史劉摯言:「州縣之政廢舉得失,其責宜在監司。宜稍複祖宗故事,于三路各置都轉運使,用兩制臣寮充職,以重其任。自余諸路,亦望推擇資任稍高、練達民情、識治體近中道之人,使忠厚安民而不失之寬弛,肅給應務而不失之淺薄。 癸未,趙彥若兼侍讀,傅堯俞兼侍講。先是,侍御史劉摯言:「皇帝陛下春秋鼎盛,在所資養,左右前後宜正人與居,語默見聞宜正事是接。伏見兼侍講陸佃、蔡卞皆新進少年,欲望于內外兩制以上官內別選通經術有行義、忠信孝悌淳茂老成之人以充其任。」於是佃、卞皆罷,而彥若、堯俞有是命。 乙酉,葬神宗英文烈武聖孝皇帝于永裕陵。詔罷方田。詔提舉府界、三路保甲官並罷,令逐路提刑及府界提點司兼領。王岩叟言:「風聞章惇於簾前問陛下御批除諫官事,曲折再三語涉輕侮,外庭傳聞,眾所共憤。惇又謂陛下何從而知,是不欲威權在人主,端良入朝廷。侵官犯分,慢上瀆尊。國有常憲,乞行顯黜。」劉摯言:「神宗皇帝靈駕進發,准敕:前一日,五使、三省執政官宿于兩省。竊聞宰臣蔡確獨不曾入宿,慢廢典禮,有不恭之心。」左正言朱光庭言:「蔡確先帝簡拔,位至宰相。靈駕發引,輒先馳去數十裡之遠,以自便安。為臣不恭,莫大於此。」又言章惇欺罔肆辯,韓縝挾邪冒寵。章數上,其言甚切。 ◇ 十一月癸巳,鮮於侁為京東轉運使。於是司馬光語人曰:「今複以子駿為轉運使,誠非所宜。然朝廷欲救東土之弊,非子駿不可,此一路福星也,可以為諸路轉運使模範矣,安得百子駿布在天下乎!」侁既至,奏罷萊蕪、利國兩監鐵冶,又乞海鹽依河北通商,民大悅。 丁巳,鄉貢進士程頤為汝州團練推官,充西京國子監教授。以司馬光、呂公著及西京留守韓絳薦其學行,故有是命。劉摯言:「章惇性資佻薄,素無行檢。伏請罷惇政事。」王岩叟言:「昨來初議垂簾儀制之日,章惇嘗對眾肆言曰:『待與些禮數。』臣子聞之,莫不一意共怒。伏以太皇太后先皇帝之母,陛下之祖母,垂簾聽政,又先帝之遺制,國朝以來自有故事,豈以私意輒可重輕,乞付有司治正惇罪。」 ◇ 十二月,詔:「今月十五日開講筵,講論讀寶訓。講讀官日赴資善堂,以雙日講讀,仍輪一員宿直。初講及更旬,宰相、執政並赴。」罷太學保任同罪法。又罷栽桑法,蠲民所欠罰錢。 丙寅,劉摯言:「宰臣蔡確山陵使回,必須引咎自劾。而確不顧廉隅,恐失爵位,無故自留。伏望早發睿斷,罷確政事,以明國憲。」先是,王岩叟言:「臣伏睹陛下變保甲月教之法為冬教,人人始得安業。」又言:「乞依義勇舊法免冬教。」於是詔府界、三路保甲第五等兩丁之家免冬教。 甲戌,天章閣待制兼侍講範純仁、中書舍人王震並為給事中。監察禦史王岩叟言:「給事中處門下,當封駁,非他職比,凡政令之乖宜、除授之失當、諫官所未論、禦史所未言,皆先得以疏駁而封還之。其於扼天下之要以厲至公而嚴朝廷,莫先此者。按震出使無廉介之譽,立朝無端亮之稱,封駁之任,非震所當處。」尋命震出守。劉摯言:「蔡確無大臣進退之節,與章惇固結朋黨。自陛下進用司馬光、呂公著以來,意不以為便。今中外以謂確與惇不罷,則善良無由自立,天下終不得被仁厚之澤。」 丙子,左正言朱光庭奏:「竊見蔡確先帝簡拔,位至宰相。送終殊不盡恭。章惇素來輕易多言,不以朝廷生民為慮。韓縝內行不修,宜令解機任而善去。司馬光宜更進之宰輔,以盡猷為。范純仁公忠正直,願進之宰輔,俾與司馬光協濟庶務。韓維天下之賢才,宜置之宥密。退三奸於外以清百辟,進三賢於內以贊萬幾,太平之風,自茲始矣。」 戊寅,侍御史劉摯言:「蔡確自京官不十年至輔弼,特以累治大獄,鍛煉誣陷,緣此以進身,是以任風憲則專以護持苗役法令為公論,居廟堂則專以聚利生靈膏血為相業。排斥忠良,引登黨類,與章惇、張璪為黨,疑言路或有文字訪問逐之,各令親信于內臣中出入探伺,訪求虛實。」起居舍人邢恕權發遣隨州。恕嘗教高公繪上書乞尊禮太妃,為高氏異日之福。太皇太后呼公繪問曰:「汝不識字,誰為汝作此書?」公繪以恕槁進。既罷恕新命,又絀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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