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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神宗元豐六年


  癸亥元豐六年

  春正月甲申,白虹貫日。

  甲午,詔諸路提點刑獄司各置檢法官一員。

  丙辰,熙河蘭會鈐轄王文鬱知蘭州,代李浩。西賊之圍蘭州,數十萬眾奄至,文鬱曰:「賊眾我寡,正當折其鋒以安眾心,然後可守,此張遼所以全合肥也。」堅請不已,浩許之。乃募死士百餘,夜縋而下,持短刀突之,賊眾驚潰,爭渡河,溺死者甚眾。時以文郁方尉遲敬德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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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甲子,三省言:「禦史台六察案官以二年為一任,欲置簿各書其糾劾之多寡當否為殿最,歲終條具,取旨陛黜,事重者隨事取旨。」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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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四月辛亥,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種諤卒。自熙甯初諤首興邊事,後再討西夏,皆諤始謀,卒致永樂之敗。議者謂諤不死邊事不已。給事中韓忠彥等以職事對,上顧謂曰:「法出於道,人能體道,則立法足以盡事。立法而不足以盡事,不可以立法也,蓋立法者未善耳。」

  又曰:「著法者欲簡于立文,詳於該事。」

  壬申,禦邇英閣,蔡卞講《周禮》至《司市》,上謂卞曰:「先王建官治市獨如此其詳,何也?」卞對曰:「先王建國,前朝而後市。朝以治君子,市以治小人,不可略也。」上曰:「市眾之所聚,詳於治聚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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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于闐貢方物。上問曰:「經涉何國?」曰:「道由黃頭回紇、草頭達怛、董氈等國。」

  問:「達怛有無酋領部落?」曰:「以乏草粟,故經由其地,皆散居也。」

  癸卯,詔賜資州孝子文漸粟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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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乙巳朔,詔禦史台六察案各置禦史一員。

  癸醜,禮部尚書黃履試禦史中丞。禦史翟思言事,有旨詰所自,履諫曰:「禦史以言為職,非有所聞則無以言。今乃究其所自來,則人將懲之,而台諫不復有聞矣。恐失開言路之意。」事遂寢。元豐間,詔大理兼鞫獄,所承內降公事,上下皆曰「是語獄也」,意必傅重。少卿韓晉卿獨持平核實,無所觀望,人以不冤。

  上知其才,凡獄難明及事系權貴者,悉以委晉卿。尚書省建,擢刑部郎中,天下大辟請讞,執政或以為煩,將劾不應讞者。晉卿適白事省中,因曰:「聽斷求實,朝廷之心也。今讞而獲戾,讞不至矣。」議者或引唐覆奏,欲令天下庶獄悉從奏決。晉卿曰:「法在天下,而可疑可矜者上請,此祖宗制也。今四海一家,欲械系待朝命,恐罪人之死于獄多於伏辜者。」朝廷皆從之。兼同提舉成都府等路茶場郭茂恂乞並茶嘗買馬為一司,庶幾茶司同任買馬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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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閏六月乙亥朔,夏國主秉常奉表乞修職貢。賜江淮等路發運副使蔣之奇紫章服。發運司歲漕穀六百二十萬石,之奇領漕事,以是月至京師,於是入覲。上問勞備至,面賜之,且曰:「朕不復除官,漕事一以委卿。」之奇辭謝,因條畫利病三十餘事,多見納用。

  丙申,守司徒、開府儀同三司致仕韓國公富弼卒。先是,弼上疏論治道之要曰:「臣聞自古致天下治與亂者,大綱不出用諛佞、讜直之人二端而已。諛佞者進則人主不聞有過,惟惡是為,所以致亂也。讜直者進則人主日有開益,惟善是從,所以致治也。臣自離朝廷,退居林下,時亦仰知朝政所為。大率諛佞者竟進於朝,讜直者多處於外,雖有在朝者,蓋恐觸忤奸佞,亦皆結舌不敢有所開陳。」疏奏,上謂輔臣曰:「富弼有疏來。」章惇曰:「弼言何事?」上曰:「言朕左右多小人。」惇曰:「盍令分析,孰為小人?」上曰:「弼三朝老臣,豈可令分析?」王安禮進曰:「弼之言是也。」罷朝,惇責安禮曰:「右丞對上之言失矣。」安禮曰:「吾儕今日曰『誠如聖諭』,明日曰『聖學非臣所及』,安得不謂之小人?」惇無以對。弼既上疏,又條陳時政之失以待上問,及卒後,乃得其槁,曰:「今日上自輔臣,下及庶士,畏禍圖利,習成弊風,忠詞讜論,無複上達,致陛下聰明蔽塞。天下禍患已成,尚不知驚懼改悔,創艾補救。日甚一日,殆將無及。陛下即位之初,邪臣納說,圖任之際,聽受失宜,謂能拒絕眾人,不使異論得行,然後聖化可運,事功可成。此蓋奸人自謀利於苟悅,而柄任之臣欲專權自肆以成己志,遂誤陛下放斥忠直,進用邪佞,忠詞杜絕,諂譽日聞。去歲朝廷納邊臣妄議,大舉戈甲以討西戎,師徒潰敗,兩路騷然。當舉事之初,執政大臣、台諫侍從苟能犯顏極諫,則聖心自回,禍難自息矣。臣不知是時小大之臣有為陛下力爭其不可者乎?西師乃一事也,不幸又有甚於此者。朝廷之事,莫大於用人。夫輔弼之任、論議之職,皆當極天下之眩彼夫貪寵患失、柔從順媚者,豈可使之?事一出於上,則下莫任其責,小人因得行其奸矣。故事成則下得竊其利,事不成則君獨當其咎,豈上下同心君臣一德之謂乎?此乃朝廷之大體也。」又曰:「今上下情意否塞不通,為臣者莫得盡其心,百姓愁怨失所,無由上達,而政令之施行,書詔所曉諭,不聞歡欣信服之意,臣恐非朝廷所以示天下也。」又曰:「宮闈之臣委之統制方面,皆非所宜。在外則挾權估寵,陵轢上下;入侍左右,寵祿既過則驕怨易啟,勢位相及則猜奪隨至,立黨生禍。」又曰:「興利之臣虧損國體,為上斂怨,至若為場以停民貨,造舍而蔽舊屋,榷河舟之載,擅路糞之利,急於斂取,道路嗟怨,此非上所以與民之意。」又曰:「聖意以今日之事為無足慮邪?亦以為當深思而救之邪?所信用者皆君子邪?有小人邪?此豈逃聖鑒之明,但無以順從為悅,則忠邪判矣。」弼早有公輔之望,天下皆稱曰富公,名聞夷狄。遼使每至,必問其出處安否。臨事周悉,度不萬全不發。當其敢言,奮不顧身,忠義之性,老而彌篤。家居一紀,斯須未嘗忘朝廷。贈太尉,諡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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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七月丙辰,以安燾同知樞密院。西邊用兵歲久,上益厭之,乃不次用燾。時夏人款塞,燾謂宜遂撫納,且戒邊臣毋為兵端。既又請還疆土,燾言:「當使知吾宥過而罷兵,不應示吾厭兵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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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己卯,太白晝見。前桐城縣尉周諤上書,詔中書省記姓名。上日閱匭函小臣所言利害,無不詳覽如此。

  辛卯,詔中大夫、尚書左丞蒲宗孟守本官知汝州。先是,宰執同對,上有無人材之歎,宗孟對曰:「人材半為司馬光以邪說壞之。」上不語,正視宗孟久之。宗孟懼甚,無以為容。上複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馬光耶?司馬光者未論別事,只辭樞密副使。朕自即位以來,唯見此一人。他人則雖迫之使去,亦不肯矣。」又因泛論古今人物,宗孟盛稱揚雄之賢。上作色言:「揚雄《劇秦美新》不佳也。」罷朝,安禮戲宗孟曰:「揚雄為公坐累!」九月癸卯朔,日有食之。中書舍人趙彥若等言:「六房公事,乞據舍人員數分領,以吏、戶、禮、兵、刑、工為次,其年事、班簿、制敕、庫房並通領。」從之。

  戊辰,起居郎蔡京言:「舊修起居注官二員不分左右。故月輪一員修纂。今起居郎、舍人分隸兩省,所以備左右。史官則左當書動,右當書言。乞自今起居郎、舍人隨左右分記言動。」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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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十月癸酉朔,夏國主秉常遣使奉表複修職貢,仍乞還所侵地,長為外藩。乃賜秉常詔:其地界已令鄜延路移牒宥州施行,歲賜候疆界了日依舊。詔封孟軻為鄒國公,以吏部尚書曾孝寬言孟軻未加爵命,故特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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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丙午,冬至,祭昊天上帝於圜丘,以太祖配。始罷合祭天地。還禦宣德門,大赦天下。

  甲寅,判河南府、潞國公文彥博守太師、開府儀同三司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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