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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宗至道三年


  丁酉至道三年

  正月,以戶部侍郎溫仲舒、禮部侍郎王化基並參知政事,給事中李惟清同知樞密院事。參知政事張洎罷為刑部侍郎。時邊境多事,上垂欲相仲舒而罷呂端,不豫,乃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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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辛醜,上不豫,始決事於便殿。是月,供奉官、兩浙轉運司承受公事劉文質入奏,察舉部內官高輔之、李易直、艾仲孺、梅詢、高貽慶、姜嶼、戚綸等八人有治跡。並降璽書褒諭。上曰:「文質善於采聽,特遷西京作坊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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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癸巳,上崩於萬歲殿,參知政事溫仲舒宣遺制。

  《高抬貴手》曰:曾公鞏嘗曰:「造邦受命為帝,太祖功未有高焉。」又曰:「保世靖民為帝,太宗德未有盛焉。」嗚呼!太祖未嘗無德,而言功不言德,愚是以知功之高。太宗未嘗無功,而言德不言功,愚是以知德之盛。

  真宗即位於柩前。初,太宗不豫,宣政使王繼恩忌上英明,與參知政事李昌齡、知制誥胡旦謀立楚王元佐,頗間上。宰相呂端問疾禁中,見上不在旁,疑有變,乃以笏書書「大漸」字,令親密吏趣上入侍。及太宗崩,繼恩白後至中書,召端議所立。端知其謀,即紿繼恩使入書閣,撿太宗先賜墨詔,遂鎖之,亟入宮。後謂曰:「宮車晏駕,立嗣以長順也。今將奈何?」端曰:「先帝立太子政為今日,豈容更有異論?」後默然。上既即位,端平立殿下不拜,請捲簾升殿審視,然後降階,率群臣拜呼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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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四月,制曰:「先朝庶政,盡有成規,務在遵行,不敢失墜。然而纂圖伊始,懼德弗明,所宜拔茂異之才,開諫諍之路,撫綏鰥寡,惠複疲羸。庶幾延宗社之鴻休,召天地之和氣。」

  癸卯,宰相呂端加右僕射。

  甲子,太子賓客李至為工部尚書,李沆為戶部侍郎,並參知政事。工部侍郎郭贄出知大名府。贄翌日求對懇辭,上曰:「朕初即位,命贄治大藩而不行,則何以使人?」卒遣之。

  呂夷簡曰:剛健中正,乾之體也。尊嚴用成,君之道也。苟乾不能制坤,君不能使臣,則上下亂矣。壯哉太祖之貶趙逢,真宗之遣郭贄,信乎其英斷矣!

  辛亥,以工部郎中、史館修撰梁周翰為駕部郎中、知制誥,著作郎,真集賢院楊億為左正言,館職並如故。故事,入西閣皆中書召試,惟周翰不召試而命焉。李應機者嘗知咸平縣,上以壽王尹開封,遣散從以帖下縣,有所追捕。散從恃王勢,歡呼於縣庭,應機怒曰:「汝所事者,王也;我所事者,王之父也。父之人可以笞子之人。」杖之二十。散從走歸,泣訴于王。王嘉其諒直,及即位,擢應機通判益州事,召之登殿,謂曰:「朕方以西蜀為憂,故除卿此官。此未足為大任也,卿第行勉之,有便宜事,密疏以聞。」應機至州未幾,有走馬入奏事。應機使謂曰:「有密疏欲附走馬入奏。」走馬怒,強應曰:「諾。」明日,使人請。應機曰:「疏不可與人傳也,當自來受之。」走馬雖怒甚,意欲積其驕橫之狀具奏於上,乃詣應機廨舍,受其疏以行。既至升殿,上迎問曰:「李應機無恙乎?有疏來否?」走馬愕然失據,即對曰:「有。」因探其懷出之。上周覽,稱善數四,因問應機在蜀治行如何。走馬踧踖轉辭,更稱譽之。上曰:「汝還語李應機,凡所言事皆善,已施行矣。更有意見,盡當以聞。蜀中無事,行召卿矣。」頃之召入遷擢,數歲中至顯官。應機為吏強敏而貪財,多權詐,其後上亦察其為人,浸疏之。

  己未,宰相呂端上大行皇帝陵名曰永熙。知制誥胡旦責授安遠節度行軍司馬。旦與王繼恩等邪謀既露,而旦草行慶制詞,語複訕上,故先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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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詔禦史台告諭內外文武群臣:「自今人君有過,時政或虧,軍事否臧,民間利害,並許直言極諫,抗疏以聞。」詔以:「國家大本,足食為先。今億兆至蕃,未聞有九年之蓄。」令兩制議致豐盈之術以聞。又詔三司:「及茲歲稔,大為市糴,以實倉廩。」罷江淮發運使、諸路轉運使司承受公事,朝臣使臣悉召赴闕。上初聽政,務從簡易也。李昌齡責授忠武節度行軍司馬,王繼恩責授右監門衛將軍、均州安置,胡旦削籍、流潯州。尋詔中外臣僚曾與繼恩交結及通書疏者一切不問。上謂輔臣曰:「宮中嬪禦,頗多幽閉。朕已令擇給事歲深者放出之。」呂端等曰:「陛下踐祚之初,首行此令,賓哲王之懿範也。」

  翰林學士承旨宋白上大行皇帝諡曰神功聖德文武,廟號太宗。詔天下勿複獻珍禽異獸及諸祥瑞。工部侍郎、同知樞密院事錢若水罷為集賢院學士、判院事。先是,太宗為若水言:「士之學古人官,遭時得位,紆金拖紫,躍馬食肉,前呼後擁,延賞宗族,此足以為榮矣,豈得不竭誠報國乎?」若水曰:「高尚之人,固不以名位為光寵。忠貞之士,亦不以窮達易志操。其或以爵祿榮遇之故而效忠于上,中人以下者之所為也。」太宗然其言。

  及劉昌言罷,太宗問趙鎔等曰:「見昌言否?」鎔等言:「屢見之。」上曰:「涕泣否?」曰:「與臣等言。多至流涕。」若水曰:「昌言實未嘗流涕,蓋鎔等迎合上意爾。」呂蒙正罷,太宗又謂若水曰:「人臣當思謁節以保富貴。蒙正前日布衣,朕擢為宰相。今退在班列,想其目穿望複位矣。」若水對曰:「蒙正雖登顯貴,然其風望亦不為忝冒。且蒙正固未嘗以退罷鬱悒,當今岩穴高士不求榮爵者甚多,如臣等輩,誠不足以自重。」太宗默然。若水因自念人主待輔臣如此,蓋未嘗有秉節高邁、不貪名勢,能全進退之道以感動人主故也。將俟滿歲即移疾。會太宗晏駕,不果。上即位,若水以母老請解機務。章再上,乃得請。召謝便殿,命坐。上問:「近臣誰可大用者?」若水言:「中書舍人王旦有德望,宜任大事。」上曰:「此固朕心之所屬也。」若水好汲引後進,推賢重士,胸中豁如也。上每見呂端等,必肅然拱揖,不以名呼。端等再拜而請,上曰:「公等顧命元老,朕安敢上比先帝?」又以端膚體宏大,宮庭階所頗峻,命梓人為端納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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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七月,禦崇政殿,召端等訪以軍國大事、經久之制。端陳當世急務皆有條理,上甚嘉之。令諸路轉運使更互赴闕,詢以民間利病。吏部郎中、直集賢院田錫應詔上疏曰:「臣切聞去年九月十九日未時,永興、環州、慶州、延州、清遠軍、隰州同日同時六處地震,洎靈州送糧草回來,死者十有餘萬。議者即雲地震已應於此,臣則未以為然。動之方位既在關輔,豈無在下者輒動乎?關輔若有寇盜弄兵,則臣慮西川複保劍關之危,南方複恃重江之險,閩中、越中、淮南、湖南豈無見利忘義之人?豈無幸災乘便之輩?」上乃出其疏示呂端等曰:「卿等詳酌行之。」九月,以曹彬為樞密使兼侍中,罷旄鉞。

  戶部侍郎同知樞密院事向敏中、給事中夏侯嶠並為樞密副使。上謂之曰:「近密之司,典領尤重。必素有名望,端亮謹厚者處之,乃可鎮靜而責成。彬以耆舊冠樞衡之首,敏中與嶠佐助之,兵機邊要,有所望矣。」敏中明辨有才略,遇事敏速。先是西北用兵,敏中專主謀議,至於二邊道路、斥堠走集之所,莫不周知。嶠仕藩府最舊,故首加擢用焉。左正言、直史館孫何表獻五議,上覽而善之。其一參用儒將,曰:「古謂元戎無不統攝,爰自近代,又有供軍糧料、隨軍轉運之目,使者往返,托稱上旨,動必中覆,實戾成算。陛下于文儒之中擇有方略之士,試以邊任委之,勿使小人撓其權。監陣、先鋒之類悉任偏將,受其節度。」其二申明太學。曰:「國家必欲開孤進之路,辟至公之門,莫若使寒雋之士由鄉里以升聞,世祿之家自成均而出仕。太學不得補庶人之子,神州不得貢卿士之門。郡縣皆按舊典,重立學官,精加課試,公與薦延。」其三厘革遷轉,曰:「躬祀圜丘,誕敷霈澤,無賢不肖,並許敘遷。今之班簿,台省、宮寺凡八百員,若十年之內肆赦相仍,必恐京僚過於胥徒,朝臣多於州縣。」其四議複製科,其五議複鄉飲。監察禦史王齊上疏陳十事,一、擇左右,二、分賢愚,三、正名器,四、去冗食,五、加俸祿,六、謹政教,七、選良將,八、分兵戎,九、修民事,十、開仕進。

  其略曰:「守小謹者似德,與怯懦者似恕,容奸惡者似仁,蘊諂諛者似恭,恣傾險者似智,好詆訛者似直,植朋黨者似義,肆苛刻者似忠,貪祿位者似勤。若斯之流,雖愚而類賢,用之則速亂之基也。」又曰:「官多則事煩,吏多則民殘。欲事不煩,莫若省官;欲民皆安,莫若省吏。」又曰:「官多俸薄,莫若俸厚而官少。衣食既足,廉恥自興。」刑部員外馬亮上疏言:「陛下初政,軍賞宜速,而所在不時給。請遣使分往督視。又州縣逋負至多,赦書雖為蠲除,而有司趣責如故,非所以布宣德意也。國朝故事,以親王判開封府,地尊勢重,疑隙易構,非保親全愛之道。契丹仍歲內寇,河朔蕭然,請修好以息邊民。」凡四事。比部員外郎刁衎上疏言:「私賞無及於小人,私罰無施于君子。任賢勿貳,去邪勿疑。開諫淨之門,塞讒佞之口。無以春秋鼎盛而耽于逸遊,無以血氣方剛而惑於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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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十月,陳、宋州並言:先貸民錢千萬令市牛。價納外所負尚多,許隨來歲夏秋稅輸送。詔悉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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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複分三司勾院為三,命官各判之。以太常丞王欽若判三司都催欠憑由司。欽若初為亳州判官監倉,天久雨,倉司以穀濕不為受,欽若悉命輸之倉,且奏:不拘年次,先支濕穀。太宗大喜,手詔褒答,因識其姓名。及開封府以歲旱蠲十七縣民租,時有飛語聞上,言所蠲放皆不實。太宗不悅,詔選官閱實,亳州遣欽若行。欽若覆按甚詳,抗疏乞全放。上即位,於是擢用,因語輔臣曰:「當此時,朕亦自懼。欽若小官,獨敢為百姓伸理,此大臣節也。」母賓古謂欽若曰:「天下宿逋,自五代迄今,理督未已,民病不能勝。」欽若即夕命吏治其數,翌日上之。上大驚曰:「先帝顧不知耶?」欽若徐曰:「先帝固知之,殆留與陛下收天下心爾。」詔工部侍郎錢若水修《太宗實錄》。若水舉官同修。李宗諤與焉。上曰:「自太平興國八年已後,皆李昉在中書日事。史策本憑直筆,若子為父隱,何以傳信于後代乎?」除宗諤不可,余悉許之。是月,有司言:「冬至祀圜丘,孟夏雩祀,夏至祭方丘,請奉太宗配。上辛祈谷,季秋大享明堂,奉太祖配。上辛祀感生帝,孟冬祭神州地祗,奉宣祖配。其親郊圜丘,奉太祖、太宗並配。」詔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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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詔諸路轉運使申飭部下令長勸課農桑。先是,上訪宰相以靈武事宜。參知政事李至上疏言:「靈州不可堅守,萬口同議。且彼之戶口四千有餘,今則不盈數百矣。彼之租課四十五萬二千有餘,今則無孑遺矣,安可複守之?」於是李繼遷遣使修貢,求備藩任。上雖察其變詐,時方在諒暗,姑務寧靜,因從其請,複賜姓名。上初命翰林學士宋湜草保吉制。湜知上意必欲歸其事于太宗,因進辭曰:「先皇帝早深西顧,將議真封。屬軒鼎之俄遷,建漢壇之未及,眷茲遺命,實付眇躬。爾宜望弓劍以拜恩,守封疆而效節。」上甚悅。初,刑部郎中、知揚州王禹偁准詔上疏言五事,其一曰謹邊防、通盟好,使輦運之民有所休息;其二曰減冗兵並冗吏,使山澤之饒稍流於下;其三曰艱難選舉,使入官不濫;其四曰沙汰僧尼,使民無耗;其五曰親大臣、遠小人,使忠良謇諤之士知進而不疑,奸儉傾巧之徒知退而有懼。疏奏,即召禹偁還朝,既用其策,以夏、綏、銀、宥、靜五州賜趙保吉。翌日,命禹偁守本官,複知制浩。

  呂中曰:以真宗繼太祖、太宗之後,兵未至多,吏未至冗,僧牒未鬻而緇黃亦未熾也,而王禹偁言之。貽謀之初,冗官之員未多,小人之跡未萌,而王齊言之。當時私賞未至於及小人,私罰未至於施君子,聲色游逸之事何有也?而刁衎言之。豈憂治危明,職當然耶?景德、祥符以後,王欽若唱神道設教之說,丁謂唱大計有餘之議,而天書降矣。當時豈複有禹偁、田錫之言哉?

  是歲,始定為十五路:一曰京東路,二曰京西路,三曰河北路,四曰河東路,五曰陝西路,六曰淮南路,七曰江南路,八曰荊湖南路,九曰荊湖北路,十曰兩浙路,十一曰福建路,十二曰西川路,十三曰峽路,十四曰廣南東路,十五曰廣南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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