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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宗雍熙元年


  甲申雍熙元年

  春正月,上謂侍臣曰:「夫教化之本,洽亂之源。苟無書籍,何以取法?今三館所貯遺逸尚多。」乃詔三館以《開元四庫書目》閱館中所闕者,具列其名募中外。有以書來上及三百卷,當議甄錄酬獎,餘第卷帙之數等級優賜。不願送官者,借其本寫畢還之。自是,四方之書往往間出矣。

  甲子,有司上竊盜贓至大辟,詔特貸其死,因謂宰相曰:「朕常重惜人命,如此類者,往往貸其極刑,但時取其甚者,警眾多爾,不欲小人知寬貸之意,恐其犯法者眾也。」

  富弼曰:國之法,使民不曉其輕重,則犯法者少矣。本朝承五代之制,竊盜有死法,故先帝存其法,時取情重者行之,存其法,使民懼而不敢犯也。取重者行之而貸其輕者,不失好生之德也。令之竊盜雖無死刑,然犯者眾,則先帝制盜固有術矣。

  呂源曰:太祖時,竊盜贓錢三貫者,法殺。繼稍寬其法,至滿五貫者死。太宗朝多有特貸其死者,然尚存其法,以警於眾,真宗即位,咸平元年,命張齊賢、王濟等刪定編敕。齊賢以「民犯盜者眾,以死懼之尚不畏,況緩其死乎?」未幾,齊賢拜相。是歲十二月,給事中柴成務言:「強竊盜刑名,比律文用一半法。」又經大中祥符之後,至仁廟景祐有詔,漫至於極寬。自後竊盜固無死刑,而強盜持杖者,悉皆有貸法也。故與祖宗立法之嚴、治盜之峻正相反矣,宜其犯者益眾,不足怪也。

  上禦丹鳳樓觀燈,見士庶闐咽,謂宰相曰:「國家承累世干戈之後,朕孜孜求治,惟望上天垂佑,福此下民。今海宇乂安,京師繁盛,殊以為慰。今夕與卿等且各宜醉。」秦王廷美卒,房州以聞。上嗚咽流涕,謂宰相曰:「廷美自少剛愎,長以兇惡。朕以同氣至親,不忍宣之於法,俾居房陵,冀其思過。方欲推恩復舊,遽茲殞逝,痛傷奈何!」乃追封涪王,諡曰悼。參知政事李穆性至孝,遭母喪,詔強起之。穆哀戚過甚,因致毀瘠,暴卒。上臨喪。謂宰相曰:「穆潔己守道,操履純正。方此擢用,遽至淪沒,非斯人之不幸,乃朕之不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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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朔,親閱將校,皆按名籍參考勞績而升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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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滑州決河塞。遣秘書丞楊延慶等十餘人分知諸州,上因謂宰相曰:「刺史之任,最為親民。苟非其人,則民受其禍。昔秦彭守潁州,崇尚儒雅,教化大行,境內乃有鳳凰、麒麟、嘉禾、甘露之瑞,足為善政也。」宋琪曰:「秦彭一郡守耳,政善而天應之若此,況君天下者乎?何謂太平不可致,和氣不可調也!」召宰相、近臣賞花于後苑。上曰:「春氣暄和,萬物暢茂,四方無事。朕以天下之樂為樂,宜令侍從、詞臣各賦詩。」賞花賦詩自此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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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四月,群臣請封禪,以乾元、文明二殿火災故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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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除江南鹽禁,尋複之。以京官充堂後官。上幸玉津園觀魚宴射,謂近臣曰:「朕觀五代以來,帝王始則勤儉,終乃忘其艱難,恣為逸豫,覆亡之速,皆自貽也。為人上者,當以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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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求直言,詔:「天下州縣官或知民俗利害、政令否臧,許於本州附傳置以聞。所言可采,必行旌賞。若無所取,亦不加罪。」有布衣以皂囊封書獻者,且詞狂妄,上覽弗責,因謂宰相曰:「凡上封事者,多不知朝廷次第,所言率孟浪不切機會。本欲下情上達,庶事無壅。故雖狂悖,亦與容納。」田錫上疏,其略曰:「陛下有朝令夕改之事,由制敕所行時有未當,而無人封駁者,給事中之過也。陛下有舍近謀遠之事,由言動所為未合至理,而無人敢諫淨者,是左右拾遺補闕之過也。」又曰:「宰相不得用人而委員郎差遣。近臣不專受責而求令錄封章。自此章奏必多,聽用必廣。聽用既廣則條制必繁,條制既繁則依從者少。乞今後凡有奏陳,令大臣議而行之。蓋臣下言之則謂之封章,陛下行之則出為法令。法令可筒而不可使繁,制度可永而不可屢變。」又曰:「宰臣若賢,願陛下信而用之;宰相非賢,願陛下擇可用而任之。何以置之為備員,而待之若冗秩也?」

  呂中曰:現田錫上疏,雖當時憂治世危明主之言,亦萬世任相之法也。西漢之初相權重,則民君之身,任相者不過一二人。武帝以後相權輕,則四十餘年之間,易相幾十有三矣。

  遣使諸路察獄。上嘗謂侍臣曰:「《辟之際,君子之所盡心,稍有冤枉,必傷和氣。且齊女負冤。天為枯旱;燕臣無罪,六月飛霜。自昔水旱作診,未有不由於此。居官牧民,尤當戒之。」秋七月,命諫官領登聞檢院。九月,西夏李繼捧來朝,其弟繼遷留銀州。詔發繼捧親屬赴闕。繼遷年十七,勇悍有智謀,不樂內徙,與其黨奔入斤澤,出其祖彝興像以示戎人,戎人皆拜泣,相聚為寇。知夏州尹憲選精騎夜襲斤澤,斬首五百級。燒四百餘帳,獲繼遷母及妻,繼遷僅以身免。後有自西邊來者,言繼遷悉知朝廷之事,皆繼捧漏泄。朝廷數諭繼遷不肯降,上用趙普之策,出繼捧委以邊事。端拱元年,李繼捧賜姓趙,名保忠。授夏州刺史、定難節度以討繼遷,管夏、銀、宥五州。繼捧至鎮數日,上言繼遷悔過歸款,上以為銀州刺史、西南巡檢使。繼遷本無降心,複誘戎人為寇。淳化二年,保忠來乞師,上命商州團練使翟守素率兵赴之,繼遷請降,以為銀州觀察使,賜姓趙,名保吉。

  呂中曰:保忠之再入夏台故地,實普之謀也。後保忠反與保吉合,大為邊患,何普能知符彥卿之不可與兵權,而不能知保忠之不可複歸夏州耶?田錫嘗言:「李繼遷不合與夏州,又不合呼之為趙保吉。」其切中時事之膏肓乎?

  上命李昌齡就太乙宮校定三等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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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十月。上之即位也,召華山隱士陳摶入見,於是複至,上益加禮重,謂宰相宋琪等曰:「摶獨善其身,不幹勢利,所謂方外之士也。與之語,甚可聽。」因遣使送至中書。琪等從容問摶曰:「先生得玄默修養之道。可以化人乎?」對曰:「摶山野之人,于時無用,亦不知神仙黃白之事、吐納之理,無術可傳於人。假令白日上升,亦何益於世?主上龍顏秀異,有天人之表,博達今古,深究治亂,真有道仁聖之主也。正是君臣協心同德、興化致治之秋,勤行修練,無出於此。」琪等表上其言,上益喜,賜摶號希夷先生。

  呂中曰:人言《太極圖》周濂溪得之種明逸,明逸得之穆伯長,伯長得之陳希夷。《先天之圖》邵康節得之李挺之,挺之得之穆伯長,伯長得之陳希夷。愚謂希夷隱者,長於數學,而未必長於理學者也。濂溪之圖《太極》,康節之圖《先天》,此皆二公自得之學。蓋青出於藍而青于藍者也。

  嵐州獻牝獸。一角。上曰:「珍禽奇獸,奚益於事?方內乂甯,風俗淳厚,此乃上瑞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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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以建州進士楊億為秘書省正字,時年十一。億七歲能屬文,連三日得對,試賦五篇,皆援筆立成。上曰:「可與一官留京師。」故有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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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廢嶺南諸州采珠場。立德妃李氏為皇后。先是,上嘗謂輔臣曰:「朕讀《晉史》,見武帝平吳之後,溺於內寵,後宮迨數千人。今宮中自職掌至於粗使不過三百人,朕猶以為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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