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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王之立(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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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昺祥興二年春正月,元張弘范由潮陽港乘舟入海,至甲子門,獲斥候將劉青、顧凱,知帝所在,乃至厓山。或謂張世傑曰:「北兵以舟師塞海口,則我不能進退。盍往據之,幸而勝,國之福也。不勝,猶可西走。」世傑恐久在海中,士卒離心,動則必散,乃曰:「頻年航海,何時已乎。今須與決勝負。」遂焚行朝草市,結大舶千餘,作一字陣,碇海中,中艫外舳,貫以大索,四周起樓棚如城堞,奉帝居其間,為死計,人皆危之。厓山北淺,舟膠不可進,弘范由山東轉而南,入大洋,與世傑之師相遇,薄之,且出奇兵斷官軍汲路。世傑舟堅不能動,弘範乃舟載茅茨,沃以膏脂,乘風縱火焚之。世傑戰艦皆塗泥縛長木以拒火,舟不爇,弘范無如之何。 時,世傑有甥韓在元軍中,弘范三使韓招世傑,世傑不從,曰:「吾知降生且富貴,但義不可移爾。」因歷數古忠臣以答之。弘范乃命文天祥為書招世傑,天祥曰:「吾不能捍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乎?」固命之,天祥書所過零丁洋詩與之,其末有雲「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弘範笑而置之。弘範複遣人語厓山士民曰:「汝陳丞相已去,文丞相已執,汝複欲何為?」士民亦無叛者。弘范又以舟師據海口。世傑兵士茹乾糧十餘日,下掬海水飲之,水醎,飲即嘔泄,兵士大困。世傑帥蘇劉義、方興等旦夕大戰。既而李恒自廣州以師來會,弘範合恒守厓山北。 二月,都統制張達夜襲元軍,敗還。 癸未,元張弘範乃四分其軍,自將一軍,相去裡許。令諸將曰:「宋舟西艤厓山,潮至必東遁,急攻之,聞吾樂作乃戰。違令者斬。」時黑氣出山西。李恒乘早潮退攻其北,張世傑以淮兵殊死戰。至午,潮上,元軍樂作,世傑以為且懈,不設備。弘范以舟攻其南,世傑南北受敵,兵士皆疲,不能複戰。俄有一舟檣旗僕,諸舟之檣旗皆僕。世傑知事去,乃抽精兵入中軍。諸軍大潰,翟國秀、淩震等皆解甲降元。元軍薄中軍,會日暮風雨,昏霧四塞,咫尺不相辯。世傑遣小舟至帝所,欲取帝至其舟中,旋謀遁去。秀夫恐來舟不得免,又慮為人所賣,或被俘辱,執不肯赴,秀夫因帝舟大,且諸舟環結,度不得出走,乃先驅其妻子入海,謂帝曰:「國事至此,陛下當為國死。德祐皇帝辱已甚,陛下不可再辱。」即負帝同溺,後宮諸臣從死者其眾。世傑乃與蘇劉義斷維奪港,乘昏霧潰去。余舟尚八百,盡為弘範所得。 越七日,屍浮海上者十余萬人。元卒有求物屍間者,遇一屍,小而衣黃衣,負詔書之寶,取寶以獻弘範。弘範亟往求之,已不獲矣,遂以帝崩報,年九歲。楊太后聞之,撫膺大慟曰:「我忍死間關至此者,正為趙氏一塊肉耳。今無望矣。」遂赴海死,世傑葬之海濱。世傑將赴占城,土豪強之還廣東,乃回舟艤南恩之海陵山,散潰稍集,議入廣。颶風大作,將士勸世傑登岸,世傑曰:「無以為也。」登舵樓,露香祝曰:「我為趙氏亦已至矣。一君亡,複立一君,今又亡,我未死者,庶幾敵兵退,別立趙氏以存祀耳。今若此,豈天意耶?」風濤愈甚,世傑墮水溺死。 史臣曰:宋雖起于用武,功成治定之後,以仁傳家。然仁之弊失於弱,中世有欲自強以革其弊,用乖其方,馴至棼擾。建炎而後,土宇分裂,猶能六主百五十年而後亡。豈非禮義足以維持君子之志,恩惠足以固結黎庶之心歟。所可恨者,嗣主昏庸,奸臣接跡,馴至大命以傾,雖有善者亦末如之何。區區奉二王為海上之謀,固無救於亡,然人臣忠於所事而至於斯,其亦可悲也夫。 初,元兵入蜀,惟重慶久不下。張玨自合州遣兵複瀘、涪二州,數與元兵戰。元不花、汪良臣等既陷重慶,命李德輝為書與張玨曰:「君之為臣,不親于宋之子孫。合州為州,不大於宋之天下。」玨不答。不花至城下,營浮屠,造梯衝,將攻之。玨悉眾與良臣鏖戰,良臣身中四矢,明日督戰益急。玨與也速迭兒戰扶桑壩,元兵從後合擊之,玨兵大潰。其夜,都統趙安以城降。玨率兵巷戰,不支,歸,索鴆飲不得,乃順流走涪。不花遣舟師邀之,被執,至安西,解弓弦自經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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