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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諸帝之立


  理宗寶慶三年七月,蒙古主鐵木真卒於六盤山,在位二十二年,廟號太祖。凡六子:長曰術赤,性卞急而善戰,早死。二曰察合台。三曰窩闊台。四曰拖雷。至是,拖雷監國。

  紹定二年八月,蒙古主窩闊台立。窩闊台聞太祖之喪,自霍博之地來會。耶律楚材以遺詔召諸王畢至,請立窩闊台,時拖雷監國,諸王意猶豫未決。楚材言于監國曰:「此社稷大計,若不早定,恐生他變。」監國乃與諸王奉窩闊台即位于和林東庫鐵烏阿刺裡之地。時庶務草創,禮儀簡率,楚材始定冊立禮,俾皇族諸王尊長皆就班列以拜。又中原新定,未有號令,長吏皆得自專生殺,稍有忤意者,刀鋸隨之,至有全家被禍者。楚材以為言,命禁絕之。

  淳祐元年十一月,蒙古主窩闊台卒,廟號太宗。闊台性嗜酒,晚年尤甚,耶律楚材數諫不聽,乃持酒槽鐵口以獻,曰:「此鐵為酒所蝕,尚致如此,況人之五臟耶?」蒙古主乃少減。是年二月,疾篤,脈絕。第六皇后乃馬真氏不知所為,召楚材問之。楚材對曰:「今任使非人,賣官鬻獄,囚系非辜者多。宜赦天下。」後亟欲行之,楚材曰:「非君命不可。」頃之,蒙古主少蘇,後以為言,乃首肯之,赦發而脈複生。至十一月,疾愈,楚材以太一數推之,不宜田獵。左右皆曰:「不騎射,何以為樂。」出田五日,還,至訛鐵钅辜胡蘭,奧都刺合蠻進酒,歡飲極夜,乃罷。翊日,卒。闊台量時度力,舉無過事,華夏庶富,羊馬成群,時稱治平。

  初,蒙古主有旨,以孫朱烈門為嗣。失烈門,蒙古主第四子曲出之子也。至是,後召楚材問之,楚材曰:「此非外姓臣所敢知,自有先帝遺詔,幸遵行之。」後不從,遂稱制于和林。

  四年五月,蒙古中書令耶律楚材以憂卒。時,蒙古後乃馬真氏稱制,奧都刺合蠻專政用事,權傾中外,後至以禦寶空紙使自書填。楚材曰:「天下者,先帝之天下。朝廷自有憲章,今欲紊之,臣不敢奉詔。」又有旨,凡奧都刺合蠻所建白,令史不為書者,斷其手。楚材曰:「國之典故,先帝悉委老臣,令史何與焉。事若合理,自當奉行。如不可行,死且不避,況斷手乎?」後不悅,楚材憤悒成疾而卒。或譛之曰:「楚材為相二十年,天下貢賦,半入其家。」後命近臣覆視之,惟琴阮十餘,古今書畫、金石、遺文數千卷。楚材為相,正色立朝,不為勢屈,每陳國家利病,生民休戚,辭色懇切。太宗嘗曰:「汝又欲為百姓哭耶?」楚材每言:「興一利不若除一害,生一事不若減一事。」人以為名言。

  宋子貞曰:元承大亂之後,天綱人理幾乎泯絕,加以南北之政每每相戾,出入用事之臣又皆諸番降附,言語不通,趨向不同。楚材以一書生,孤立其間,欲行其所學,可謂難矣。然見於設施者,十不二三。向使無楚材,人類不知其何如耳。

  時蒙古諸王拖雷第四子忽必烈,思大有為於天下,延藩府舊臣及四方文學之士,問以治道。初,邢臺人劉秉忠英爽不羈,年十七,為邢臺節度使府令史以養其親。居常鬱鬱不樂,一日,投筆歎曰「吾家累世衣冠,乃汨沒為刀筆吏乎。丈夫不遇于世,當隱居以求志耳。」即棄去,隱武安山中久之,為僧,往來雲中。會忽必烈召他僧,遂邀秉忠與俱行。既入見,應對稱旨。秉忠於書無所不讀,尤邃于天文、律曆、三式、六壬、遁甲之屬,論天下事如指諸掌,忽必烈大愛之。秉忠複薦張文謙,召為掌書記。

  六年秋七月,蒙古主貴由立。貴由,太宗長子。母六皇后臨朝四年,至是,會諸王百官議立貴由,乃即位于汪吉宿滅禿裡之地,朝政猶出於後。

  八年三月,蒙古主貴由卒於橫相乙兒之地,廟號定宗。時,國內大旱,河水盡涸,野草自焚,牛馬死者十八九,人不聊生。諸王及各部又遣使于諸郡徵求貨財,或於西域、回鶻索取珠璣,或於海東取鷹鶻,驛騎絡繹,晝夜不絕,民力益困。皇后斡兀立海迷失抱曲出子失烈門聽政,諸王大臣多不服。

  十一年六月,蒙古主蒙哥立。初,定宗卒,久未立君,中外洶洶。至是,諸王木哥及大將兀良合台等鹹會,議所立。時定宗後所遣使者在坐,曰:「昔太宗命以皇孫失烈門為嗣,諸王百官皆與聞之。今失烈門固在,而議欲他屬,將置之何地耶?」兀良合台等不聽,共推蒙哥即位于闊帖兀阿蘭之地,追尊其考拖雷為帝,廟號睿宗。失烈門及諸弟心不能平,蒙哥因察諸王有異同者並羈縻之,取主謀者誅之。遂頒便宜事于國中,罷不急之役,凡諸王大臣濫發牌印、詔旨、宣命,盡收之,政始歸一。

  秋七月,蒙古主命其弟忽必烈總治漠南,詔凡軍民在漠南者,聽忽必烈總之,遂開府于金蓮川。時,姚樞隱居蘇門,忽必烈遣趙璧召之。樞至,待以賓禮。樞乃為書數千言,上之,首陳帝王之道,次及救時之務,為條三十。忽必烈奇其才,動必召問。樞因言於忽必烈曰:「今土地、人民、財賦,皆在漢地,王若盡有之,則天子何為。後必有間之者矣。不若但持兵權,凡事付之有司,則勢順理安。」忽必烈從之。樞又說忽必烈置經略司於汴,分兵屯田,西起襄、鄧,東連清口、桃源,皆列障守之。

  十二年二月,蒙古主以諸王嘗欲立失烈門,乃徙太宗後於闊端所居地之西,分遷諸王于各邊。定宗後及失烈門母以厭勝並賜死,禁錮失烈門於沒脫赤之地。

  六月,蒙古主以中州封同姓,命弟忽必烈于汴京、關中,自擇其一。姚樞曰:「南京,河徙無常,土薄水淺,瀉鹵生之,不若關中,厥田上上,古名天府陸海。」忽必烈遂請於蒙古主。蒙古主曰:「關中戶寡,河南、懷、孟地狹民夥,可取自益。」繇是盡有關中、河南之地。忽必烈與姚樞夜燕,樞因陳宋太祖遣曹彬取南唐,不殺一人,市不易肆事。忽必烈喜曰:「吾能為之。」樞賀曰:「王能如此,生民之幸,有國之福也。」

  開慶元年秋七月,蒙古主蒙哥卒于合州城下。蒙哥沈斷寡言,不樂飲燕,自謂遵祖宗之法。然性喜畋獵,信巫覡蔔筮之術,凡行事必叩之,殆無虛日。廟號憲宗。

  景定元年三月丁卯,蒙古主忽必烈立。初,忽必烈自南伐北還,廉希憲聞阿裡不哥命劉太平及大將霍魯懷行尚書省事于關右,恐結諸將以動秦、蜀,請遣趙良弼往覘之。良弼具得實,還報。時諸王合丹、莫柯、塔察兒俱會于開平,旭烈亦自西域遣使勸進,惟阿裡不哥不至。希憲等力言:「先發制人,後發人制。逆順安危,間不容髮,宜早定大計。」忽必烈三讓,諸王大臣固請,遂即位。詔曰:

  朕惟祖宗,肇造區宇,奄有四方,武功迭興,文治多缺,五十餘年於此矣。蓋時有先後,事有緩急,天下大業,非一聖一朝所能兼備也。先皇帝即位之初,風飛雷厲,將大有為,憂國愛民之心雖切於己,尊賢使能之道未得其人。方董夔門之師,遽遺鼎湖之泣,豈期遺恨,竟勿克終。肆予沖人,渡江之後,蓋將深入焉,乃聞國中重以僉軍之擾,黎民驚駭,若不能一朝居者。予為此懼,驛騎馳歸。目前之急雖紓,境外之兵未戢,乃會群議,以輯良規。不意宗盟輒先推戴,左右萬里,名王巨臣,不召而至,不謀而同。鹹謂:國家之大統不可久曠,神人之重寄不可暫虛。求之今日,太祖嫡孫之中,先皇母弟之列,以賢以長,止予一人。雖在征伐之間,每存仁愛之念,博施濟眾,實可為天下主。天道助順,人謀與能,祖訓傳國大典於是乎在,孰敢不從。朕峻辭固讓,至於再三,祈懇益堅,誓以死請,於是俯徇輿情,勉登大寶。自惟寡昧,屬時多艱,若涉淵水,罔知攸濟。爰當臨禦之始,宜新弘遠之規,祖述變通,正在今日,務施實德,不尚虛文。雖承平未易遽臻,而饑渴所當先務。嗚呼。歷數攸歸,欽應上天之命,勳親斯托,敢忘烈祖之規。體極建元,與民更始,朕所不逮,更賴我遠近宗族,中外文武,同心協力,獻可替否之助。誕告多方,體予至意。

  夏四月,蒙古阿裡不哥聞忽必烈即位,命阿藍答兒發兵于漠北諸部,分遣腹心,易置將佐,散金帛,賚士卒,又命劉太平、霍魯懷拘收關中錢榖。時渾都海自先朝將兵屯六盤,太平等陰相結納。渾都海複分遣人約成都密裡霍者、青居乞台不花同舉事。阿裡不哥遂自稱帝於和琳。

  五月,蒙古劉太平、霍魯懷聞廉希憲將至,乘傳急入京兆,謀為變。秦人前被阿藍答兒、太平等威虐,聞其來,皆破膽。越二日,希憲亦至,宣示詔旨,遣人馳往六盤宣諭安撫。未幾,城門候引一急使至,雲來自六盤。希憲訊之,盡得太平、魯懷與渾都海、密裡霍者、乞台不花要結狀。希憲集僚佐,謂曰:「主上命我輩,正為今日。「遂分遣人掩捕太平、魯懷等,仍遣劉裡馬誅密裡霍者于成都,汪惟正誅乞台不花于青居。又命總帥汪良臣帥秦、鞏諸軍,進討渾都海。良臣以未得旨為辭,希憲即解所佩虎符銀印,授之曰:「此皆身承密旨,君但辦吾事,制符已飛奏矣。」良臣遂行。又摘蜀卒四千,命蒙古將八春帥之,為良臣聲援。會有詔赦至,希憲命殺太平等於獄,屍于通衢,方出迎詔。渾都海知京兆有備,西渡河趨甘州,阿藍匼兒自和林帥兵適至,遂與渾都海合軍而南。時諸王合丹亦率騎兵與八春、汪良臣合兵,分三道以拒之。既陣,大風吹沙,良臣令軍士下馬,以短兵突其左,繞出陣後,潰其右而出。八春直搗其前,合丹勒精騎邀其歸路,大戰于甘州東,殺渾都海、阿藍答兒,關、隴悉平。希憲乃遣使自劾停赦行刑、徵調諸軍、擅以良臣為帥諸罪,蒙古主曰:「委卿方面之寄,正欲從宜,若拘常制,豈不坐失事機。」詔賜希憲金虎符,進平章政事,行省秦、蜀。商挺參知省事。

  二年冬十月,蒙古主忽必烈以阿裡不哥違命,自將討之,與戰於昔木土之地。諸王合丹等殺其兵三千人,塔察兒分道奮擊,大破之,追北五十裡。忽必烈率諸軍躡其後,合三路蹙之,其部將多降。阿裡不哥北遁,忽必烈引還。

  五年秋七月,蒙古阿裡不哥自昔木土之敗,不復能軍。至是,與諸王玉龍答失、阿速帶、昔裡給,及其謀臣不魯花、阿裡察、脫忽思等,自歸於上都。蒙古主以諸王皆太祖之裔,並釋不問,其謀臣不魯花等伏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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