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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更化(3)


  三年夏四月辛巳,呂公著以老懇辭位,乃拜司空、同平章軍國事。詔建第於東府之南,啟北扉以便執政會議,凡三省、樞密院之職皆得總理,間日一朝,因至都堂。其出不以時,蓋異禮也。

  時,熙、豐用事之臣雖去,其黨分佈中外,起私說以搖時政。鴻臚丞常安民貽公著書曰:「善觀天下之勢,猶良醫之視疾,方安寧無事之時,語人曰:其後必將有大憂。則眾必駭笑,惟識微見幾之士然後能逆知其漸。故不憂於可憂,而憂之於無足憂者,至憂也。今日天下之勢可為大憂,雖登進忠良,而不能搜致海內之英才,使皆萃於朝以勝小人,恐端人正士未得高枕而臥也。故去小人為不難,而勝小人為難。陳蕃、竇武協心同力,選用名賢,天下想望太平,卒死曹節之手,遂成黨錮之禍。張柬之、五王中興唐室,以為慶流萬世,及武三思一得志,至於竄移淪沒。凡此者,皆前世已然之禍也。今用賢如倚孤棟,拔士如轉巨石,雖有奇特環卓之才,不得一行其志,甚可歎也。猛虎負嵎,莫之敢攖,而卒為人所勝者,人眾而虎寡也。故以十人而制一虎,則人勝。以一人而制十虎,則虎勝。奈何以數十人而制千虎乎。今怨忿已積,一發其害必大,可不為大憂乎?」公著得書,默然。

  以呂大防、範純仁為尚書左、右僕射兼門下、中書侍郎。大防樸厚戇直,不植黨與。純仁務以博大開上意,忠厚革士風。二人同心戮力以相王室,太后亦傾心委之,故元祐之治,比隆嘉祐。

  四年二月甲辰,呂公著卒。太皇太后見輔臣,泣曰:「邦國不幸,司馬相公既亡,呂司空複逝。」痛憫久之。帝亦悲感,即詣其家臨奠。贈太師、申國公,諡正獻。

  六月甲辰,範純仁罷。

  冬十月癸醜,帝禦邇英殿,講官進講《三朝寶訓》。時呂大防見帝年益壯,日以進學為急,請敕講讀官,取仁宗《邇英禦書》解釋上之,置於座右。又摭乾興以來四十一事足為勸戒者,分上下篇,標曰《仁宗聖學》。至是,帝禦邇英閣,召宰執、講讀官講《三朝寶訓》。至漢武帝籍南山提封為上林苑,仁宗曰:「山澤之利,當與眾共之,何用此也。」丁度進曰:「臣事陛下二十年,每奉德音,未始不及於憂勤,此蓋祖宗家法耳。」大防因推祖宗家法以進曰:「自三代以後,惟本朝百二十年,中外無事,蓋由祖宗所立家法最善。臣請舉其略。」因數其事親、事長、治內、待外戚、尚儉、勤身、尚禮、寬仁八法以進,且曰:「虛己納諫,不好畋獵,不尚玩好,不用玉器,不貴異味,此皆祖宗家法所以致太平者。不須遠法前代,但盡行家法,足以為天下。」帝深然之。

  五年春正月庚戌,文彥博罷。

  五月壬申,詔「差役法有未備者,令具利害以聞。」初,蘇軾言:「差役之法,天下皆雲未便。昔日雇役,中戶歲出幾何。今日差役,中戶歲費幾何。更以幾年一役較之,約見其數,則利害灼然。而況農民在官,吏百端蠶食,比之雇人,苦樂十倍。」李常亦言:「差法廢久,版籍不明,重輕無准,鄉寬戶多者僅得更休,鄉狹戶窄者頻年在役。望詔一二練事臣僚,使與賦臣取差、雇二法便者行之。」於是論差役未便者甚眾。遂詔「差役法有未備者,令中書舍人王岩叟、樞密都承旨韓川、諫議大夫劉安世同看詳,具利害以聞。」

  以蘇轍為禦史中丞。時熙、豐舊臣爭起邪說以撼在位,呂大防、劉摯患之,欲稍引用以平宿怨,謂之「調停」。太后疑不決,轍面斥其非,覆上疏曰:「親君子,遠小人,則主尊國安。疏君子,任小人,則主憂國殆,此理之必然。夫以小人在外,憂其不悅,而引於內,以自遺患也。且君子、小人,勢同冰炭,同處必爭,一爭之後,小人必勝,君子必敗。何者。小人貪利忍恥,擊之則難去。君子潔身重義,沮之則引退。先帝聰明聖智,疾頹靡之俗,以綱紀四方,比隆三代。而臣下不能將順,造作諸法,上逆天意,下失民心。二聖因民所願,取而更之,上下忻慰。則前者用事之臣,今朝廷雖不加斥逐,其勢亦不能複留矣。尚賴二聖慈仁,宥之于外,蓋已厚矣。而議者惑於眾說,乃欲招而納之,與之共事,謂之調停。此輩若返,豈肯但已哉。必將戕害正人,漸復舊事,以快私忿。人臣被禍,蓋不足言,臣所惜者,祖宗朝廷也。惟陛下斷自聖心,勿為流言所惑,勿使小人一進,後有噬臍之悔,則天下幸甚。」疏入,太后曰:「轍疑吾君臣兼用邪正,其言極有理。」諸臣從而和之,「調停。」之說遂已。

  六年二月,以劉摯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王岩叟簽書樞密院事。岩叟居言職五年,正諫無隱,及拜簽樞密,謝,因進曰:「太后聽政以來,納諫從善,務合人心,所以朝廷清明,天下安靜,願信之勿疑,守之勿失。」複進言於帝曰:「陛下今日聖學,當深辨邪正。正人在朝則朝廷安,邪人一進,便有不安之象。非謂一人能然,蓋其類應之者眾,上下蔽蒙,不覺養成禍胎爾。」又曰:「或聞有以君子、小人參用之說告陛下者,不知果有之否。此乃深誤陛下也。自古君子、小人無參用之理。聖人但雲:內君子而外小人則《泰》,內小人而外君子則《否》。小人既進,君子必引類而去。若君子與小人競進,則危亡之基也,不可不察。」

  十一月乙酉,劉摯罷。七年夏四月丙午,王岩叟罷。

  六月辛酉,以呂大防為右光祿大夫,蘇頌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蘇轍為門下侍郎,范百祿為中書侍郎,梁燾、鄭雍為尚書左、右丞,韓忠彥知樞密院事,劉奉世簽書樞密院事。

  八年秋七月丙子,召範純仁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純仁入謝,太后謂曰:「或謂卿必引用王覿、彭汝礪,卿宜與呂大防一心。」對曰:「此二人實有士望,臣終不敢保位蔽賢,望陛下加察。」純仁之將召也,殿中侍御史楊畏附蘇轍,欲相之,因與來之邵上疏論純仁暗猥,不可複相,不報。純仁既視事,呂大防欲引畏為諫議大夫以自助,純仁曰:「諫官當用正人,畏不可用。」大防曰:「豈以畏嘗言相公耶?」轍即從旁誦其彈文,然純仁初不知也。已而竟遷畏禮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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