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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志(1)


  《易》曰:「先王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自黃帝至於三代,名稱不同。周衰凋缺,又為鄭衛所亂。魏文侯雖好古,然猶昏睡于古樂。於是淫聲熾而雅音廢矣。及秦焚典籍,《樂經》用亡。漢興,樂家有制氏,但能記其鏗鏘鼓舞,而不能言其義。周存六代之樂,至秦唯餘《韶》、《武》而已。始皇改周舞曰《五行》,漢高祖改《韶舞》曰《文始》,以示不相襲也。又造《武德舞》,舞人悉執干戚,以象天下樂己行武以除亂也。故高祖廟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周又有《房中之樂》,秦改曰《壽人》。其聲,楚聲也,漢高好之;孝惠改曰《安世》。高祖又作《昭容樂》、《禮容樂》。《昭容》生於《武德》,《禮容》生於《文始》、《五行》也。漢初,又有《嘉至樂》,叔孫通因秦樂人制宗廟迎神之樂也。文帝又自造《四時舞》,以明天下之安和。蓋樂先王之樂者,明有法也;樂己所自作者,明有制也。孝景采《武德舞》作《昭德舞》,薦之太宗之廟。孝宣采《昭德舞》為《盛德舞》,薦之世宗之廟。漢諸帝奏《文始》、《四時》、《五行》之舞焉。

  武帝時,河間獻王與毛生等共采《周官》及諸子言樂事者,以著《樂記》,獻八佾之舞,與制氏不相殊。其內史中丞王定傳之,以授常山王禹。禹,成帝時為謁者,數言其義,獻記二十四卷。劉向校書,得二十三篇,然竟不用也。至明帝初,東平憲王蒼總定公卿之議,曰:「宗廟宜各奏樂,不應相襲,所以明功德也。承《文始》、《五行》、《武德》為《大武》之舞。」又制舞哥一章,薦之光武之廟。

  漢末大亂,眾樂淪缺。魏武平荊州,獲杜夔,善八音,常為漢雅樂郎,尤悉樂事,於是以為軍謀祭酒,使創定雅樂。時又有鄧靜、尹商,善訓雅樂,哥師尹胡能哥宗廟郊祀之曲,舞師馮肅、服養曉知先代諸舞,夔悉總領之。遠考經籍,近采故事,魏複先代古樂,自夔始也。而左延年等,妙善鄭聲,惟夔好古存正焉。

  文帝黃初二年,改漢《巴渝舞》曰《昭武舞》,改宗廟《安世樂》曰《正世樂》,《嘉至樂》曰《迎靈樂》,《武德樂》曰《武頌樂》,《昭容樂》曰《昭業樂》,《雲翹舞》曰《鳳翔舞》,《育命舞》曰《靈應舞》,《武德舞》曰《武頌舞》,《文始武舞》曰《大韶舞》,《五行舞》曰《大武舞》。其眾哥詩,多即前代之舊;唯魏國初建,使王粲改作登哥及《安世》、《巴渝》詩而已。

  明帝太和初,詔曰;「禮樂之作,所以類物表庸而不忘其本者也。凡音樂以舞為主,自黃帝《雲門》以下,至於周《大武》,皆太廟舞名也。然則其所司之官,皆曰太樂,所以總領諸物,不可以一物名。武皇帝廟樂未稱,其議定廟樂及舞,舞者所執,綴兆之制,聲哥之詩,務令詳備。樂官自如故為太樂。」太樂,漢舊名,後漢依讖改太予樂官,至是改復舊。於是公卿奏曰:「臣聞德盛而化隆者,則樂舞足以象其形容,音聲足以發其哥詠。故薦之郊廟,而鬼神享其和;用之朝廷,則君臣樂其度。使四海之內,遍知至德之盛,而光輝日新者,禮樂之謂也。故先王殷薦上帝,以配祖考,蓋當其時而制之矣。周之末世,上去唐、虞幾二千年,《韶箾》、《南》、《龠》、《武》、《象》之樂,風聲遺烈,皆可得而論也。由斯言之,禮樂之事,弗可以已。今太祖武皇帝樂,宜曰《武始之樂》。武,神武也;武,又跡也。言神武之始,又王跡所起也。高祖文皇帝樂,宜曰《鹹熙之舞》。鹹,皆也;熙,興也。言應受命之運,天下由之皆興也。至於群臣述德論功,建定烈祖之稱,而未制樂舞,非所以昭德紀功。夫哥以詠德,舞以象事。于文,文武為斌,兼秉文武,聖德所以章明也。臣等謹制樂舞名《章斌之舞》。昔《簫韶》九奏,親于虞帝之庭,《武》、《象》、《大武》,亦振于文、武之阼。特以顯其德教,著其成功,天下被服其光輝,習詠其風聲者也。自漢高祖、文帝各逮其時,而為《武德》、《四時》之舞,上考前代製作之宜,以當今成業之美,播揚弘烈,莫盛于《章斌》焉。《樂志》曰:『鐘磬干戚,所以祭先王之廟,又所以獻酬酳酢也。在宗廟之中,君臣莫不致敬;族長之中,長幼無不從和。』故仲尼答賓牟賈之問曰:『周道四達,禮樂交通。』《傳》雲:『魯有禘樂,賓祭用之。』此皆祭禮大享,通用盛樂之明文也。今有事於天地宗廟,則此三舞宜並以為薦享;及臨朝大享,亦宜舞之。然後乃合古制事神訓民之道,關於萬世,其義益明。又臣等思惟,三舞宜有總名,可名《大鈞之樂》。鈞,平也。言大魏三世同功,以至隆平也。于名為美,於義為當。」尚書奏:「宜如所上。」帝初不許制《章斌之樂》;三請,乃許之。

  於是尚書又奏:「祀圓丘以下,《武始舞》者,平冕,黑介幘,玄衣裳,白領袖,絳領袖中衣,絳合幅袴,絳釭,黑韋鞮。《鹹熙舞》者,冠委貌,其餘服如前。《章斌舞》者,與《武始》、《鹹熙》舞者同服。奏於朝庭,則《武始舞》者,武冠,赤介幘,生絳袍單衣,絳領袖,皁領袖中衣,虎文畫合幅袴,白布釭,黑韋鞮。《鹹熙舞》者,進賢冠,黑介幘,生黃袍單衣,白合幅袴,其餘服如前。」奏可。史臣案,《武始》、《鹹熙》二舞,冠制不同,而雲《章斌》與《武始》、《鹹熙》同服,不知服何冠也?

  侍中繆襲又奏:「《安世哥》本漢時哥名。今詩哥非往詩之文,則宜變改。案《周禮》注雲:《安世樂》,猶周《房中之樂》也。是以往昔議者,以《房中》哥後妃之德,所以風天下,正夫婦,宜改《安世》之名曰《正始之樂》。自魏國初建,故侍中王粲所作登哥《安世詩》,專以思詠神靈及說神靈鑒享之意。襲後又依哥省讀漢《安世哥》詠,亦說『高張四縣,神來燕享,嘉薦令儀,永受厥福』。無有《二南》後妃風化天下之言。今思惟往者謂《房中》為後妃之哥者,恐失其意。方祭祀娛神,登堂哥先祖功德,下堂哥詠燕享,無事哥後妃之化也。自宜依其事以名其樂哥,改《安世哥》曰《享神哥》。」奏可。案文帝已改《安世》為《正始》,而襲至是又改《安世》為《享神》,未詳其義。王粲所造《安世詩》,今亡。襲又奏曰:「文昭皇后廟,置四縣之樂,當銘顯其均奏次第,依太祖廟之名,號曰昭廟之具樂。」尚書奏曰:「禮,婦人繼夫之爵,同牢配食者,樂不異文。昭皇后今雖別廟,至於宮縣樂器音均,宜如襲議。」奏可。

  散騎常侍王肅議曰:「王者各以其禮制事天地,今說者據《周官》單文為經國大體,懼其局而不知弘也。漢武帝東巡封禪還,祠太一於甘泉,祭後土于汾陰,皆盡用其樂。言盡用者,為盡用宮縣之樂也。天地之性貴質者,蓋謂其器之不文爾,不謂庶物當複減之也。禮,天子宮縣,舞八佾。今祀圓丘方澤,宜以天子制,設宮縣之樂,八佾之舞。」衛臻、繆襲、左延年等鹹同肅議。奏可。

  肅又議曰:「說者以為周家祀天,唯舞《雲門》;祭地,唯舞《咸池》;宗廟,唯舞《大武》,似失其義矣。周禮賓客皆作備樂。《左傳》:『王子頹享五大夫,樂及遍舞。』六代之樂也。然則一會之日,具作六代樂矣。天地宗廟,事之大者,賓客燕會,比之為細。《王制》曰:『庶羞不逾牲,燕衣不逾祭服。』可以燕樂而逾天地宗廟之樂乎?《周官》:『以六律、六呂、五聲、八音、六舞大合樂,以致鬼神,以和邦國,以諧萬民,以安賓客,以說遠人。』夫六律、六呂、五聲、八音,皆一時而作之,至於六舞獨分擘而用之,所以不厭人心也。又《周官》:『韎師掌教韎樂,祭祀則帥其屬而舞之,大享亦如之。』韎,東夷之樂也。又:『鞮鞻氏掌四夷之樂與其聲哥,祭祀則吹而哥之,燕亦如之。』四夷之樂,乃入宗廟;先代之典,獨不得用。大享及燕日如之者,明古今夷、夏之樂,皆主之於宗廟,而後播及其餘也。夫作先王樂者,貴能包而用之;納四夷之樂者,美德廣之所及也。高皇帝、太皇帝、太祖、高祖、文昭廟,皆宜兼用先代及《武始》、《太鈞》之舞。」有司奏:「宜如肅議。」奏可。肅私造宗廟詩頌十二篇,不被哥。晉武帝泰始二年,改制郊廟哥,其樂舞亦仍舊也。

  漢光武平隴、蜀,增廣郊祀,高皇帝配食,樂奏《青陽》、《朱明》、《西皓》、《玄冥》、《雲翹》、《育命》之舞。北郊及祀明堂,並奏樂如南郊。迎時氣五郊:春哥《青陽》,夏哥《朱明》,並舞《雲翹》之舞;秋哥《西皓》,冬哥《玄冥》,並舞《育命》之舞;季夏哥《朱明》,兼舞二舞。章帝元和二年,宗廟樂,故事,食舉有《鹿鳴》、《承元氣》二曲。三年,自作詩四篇,一曰《思齊皇姚》,二曰《六騏驎》,三曰《竭肅雍》,四曰《陟叱根》。合前六曲,以為宗廟食舉。加宗廟食舉《重來》、《上陵》二曲,合八曲為上陵食舉。減宗廟食舉《承元氣》一曲,加《惟天之命》、《天之歷數》二曲,合七曲為殿中禦食飯舉。又漢太樂食舉十三曲:一曰《鹿鳴》,二曰《重來》,三曰《初造》,四曰《俠安》,五曰《歸來》,六曰《遠期》,七曰《有所思》,八曰《明星》,九曰《清涼》,十曰《涉大海》,十一曰《大置酒》,十二曰《承元氣》,十三曰《海淡淡》。魏氏及晉荀勖、傅玄並為哥辭。魏時以《遠期》、《承元氣》、《海淡淡》三曲多不通利,省之。魏雅樂四曲:一曰《鹿鳴》,後改曰《於赫》,詠武帝;二曰《騶虞》,後改曰《巍巍》,詠文帝;三曰《伐檀》,後省除;四曰《文王》,後改曰《洋洋》,詠明帝。《騶虞》、《伐檀》、《文王》並左延年改其聲。正旦大會,太尉奉璧,群後行禮,東廂雅樂郎作者是也。今謂之行禮曲,姑洗廂所奏。按《鹿鳴》本以宴樂為體,無當於朝享,往時之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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