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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玠功績記


  ▼吳武安公功績記〔明庭傑〕

  庭傑與顯謨馮康國元通,大學同舍最久。前此元通自東南還蜀,庭傑偶相際集,盤礴浹旬,出聖上親筆付元通詔吳侯雲:「朕以卿提大軍,獨當一面,道路遼遠,奏報難盡曲折。昨遣范直方至卿祈計議,終恐跡疏,不能詳悉。馮康國每在朕前,屢陳卿忠義體國,卿亦素知康國之為人,因其之官,遣與卿相見。應關陝事宜,規畫措置,財用匱乏,量度節省,及講究屯田以便糴買之類,已丁甯康國與卿面議,想卿必能體朕至意。每有所處,可一一開具奏來。付吳玠。」庭傑伏讀再四,方知聖天子灼見元通,吳侯果相知之深也。邇者元通扺少城,總茶馬吳侯已薨。元通邀予相聚累日,語及吳侯雲亡,因出其在宣司日記吳侯功績甚詳,令庭傑為之記。謹拜手而書曰:

  吳玠,字晉卿,世居德順之隴幹。曾祖謙,太子太保。祖遂,太子太傅。父扆,少保。三世皆以義烈聞。侯少沈毅尚氣節,長於騎射,曉兵法,讀書能通大義。未冠,以良家子隸涇原軍。政和中,夏人犯邊,緣鏖戰立功,補進義副尉,權隊將。討浙西賊方臘,破其眾,擒酋長一人。又破河北賊,累功轉忠訓郎,權涇原第十一正將。夏人攻懷德軍,以百餘騎突擊追北,斬首百四十有六,轉秉義郎,擢本路第十二副將。

  建炎三年,金人內侵已三載矣。春渡河出大慶關。洛索殘長安,鼓行而西,跨鳳翔、汧、隴,不浹旬降秦州,垂頭熙河,隴右大震。熙帥張深遣偏將軍劉惟輔總銳兵三千禦敵。金人前軍逾鞏州,惟輔留軍熟羊城,以精騎千八百人夜逾新店。敵恃勝不虞,黎明,軍墮伏中,惟輔舞矟刺其帥「黑風大王」,洞胸,屠馬足下,羅索失勢遁走。深更遣隴右都護張嚴以兵繼進,嚴趨鳳翔,戰五馬坡下,兵敗死之。惟輔自鳳翔石鼻寨遁歸熙州。經制司統領劉彥希棄鳳翔歸曲端,端斬以徇。端與侯大兵屯北原,堅壁不動。金人謀趨涇州,端拒守麻務鎮,遣侯以前軍禦敵。侯進據青溪嶺,逆擊,大破之。轉武義郎、涇原路兵馬都監、知懷德軍。冬,以本道兵複華州。城破,命將士無殺掠,民皆安堵。轉武功大夫、忠州刺史。

  劇賊史斌寇興、鳳,據長安,謀不軌。侯進兵,夜襲其城,出戰,斬其首。轉右武大夫。四年春,擢熙河路馬步軍副總管。金人謀取環慶,大將羅索以眾數萬攻麻亭。侯逆戰于彭店,士殊死鬥,殺傷過當,而曲端劾侯違節制,降武顯大夫,論者不直。未幾,複故官,改秦鳳路馬步軍副總管、知鳳翔兼權知永興軍路經略安撫使司公事。進複長安,轉右武大夫、忠州防禦使。先是,侯與曲端起兵涇原,招流民潰卒捍禦。金兵所過,人供糧秸,道不拾遺。猛士如林,甲兵蔽野。每戰必先占高原必勝之地,未嘗敗衄。敵稍北,退守河東,不敢逾河飲馬。

  時朝廷遣樞密張和公董帥川陝,許以便宜,不從中覆。樞密移檄諸路將臣與敵大戰,召端與侯問籌策,端雲:「平原易野,敵便於衝突,而我軍未皆習戰,須敎士十年,然後可以大舉。」侯雲:「高山峻谷,我師便於駐隊。敵雖驍果,甲馬厚重,終不能馳突。我據嵯峨之險,占關輔之勢,彼雖強悍,不能據我尺寸地。宣幕僚佐一以為迂緩,一以為怯懦,置其言而不用,棄其人而弗親。」秋九月,師次富平,都統制會諸將議戰,侯又曰:「兵以利動,今地勢不利,將何以戰?宜徙據高阜,制敵馬衝突。」諸將皆謂不然,雲:「我師數倍,又前臨葦澤,非鐵騎所宜。」都不聽。既而敵驟至,囊土逾澤,以薄吾營,王師大潰,五路悉陷,巴蜀大震。侯獨整眾保散關之東曰和尚原,積粟繕兵,列柵其上。或謂侯宜進屯漢中,以守巴蜀。候曰:「敵不破我,詎敢輕進!吾堅壁重兵,下瞰雍甸,彼懼吾襲其虛,躡其後,保蜀良策也。」

  越明年,改元紹興。春三月,金國皇侄摩哩郎君率銳兵犯原上,期必取而後進。侯擊敗之,真拜忠州防禦使。夏五月,摩哩及呼紐郎君、馬五太師、耿太師復會列將烏嚕貝勒,使二將由階、成出大散關,先至,侯與戰三日,連勝而沒。立方攻箭筈關,侯遣麾下擊退,不使與二將合,分兵掩襲,兩皆潰去。轉明州觀察使,誥詞雲:「朕以經理二陝,付之樞臣,奉將天威,式遏亂略。非有熊羆之士,不二心之臣,相與戮力盡忠,內撫外禦,則戡定之期,未可歲月冀。膚功來奏,懋賞是宜。忠州防禦使、秦鳳路經略安撫使、馬步軍都總管吳玠,材氣不群,忠勇自奮,策足功名之會,騰聲關隴之間。比者擢帥涇原,盡護諸將,岐下之戰,尤為雋功。獲其酋豪,丑類折北。是用酬其多捷,陟以廉軍。夫雄職美官,朕所以待功能之士也。益奮爾烈,朕無愛焉。可特授前件官。」

  未幾,丁母劉氏嘉國夫人憂,起複,尋兼陝西諸路都統制。《誥詞》雲:「孝移於忠者,聖人之格言;國爾忘家者,人臣之彝憲。而況分閫外之寄,統諸路之師,淬勵以須,枕戈待旦,其可以親喪廢乎?觀察使吳玠,比以功伐,寖階顯榮。卻敵有沈果之機,馭軍適威愛之濟。戰多由率,懋賞既行。遽深風木之悲,方治金革之事。矧臨敵忌于易將,而軍制庸於舊情。其安厥常,無曠爾職。苟能揚名於世,以顯父母,則忠孝之道兩得矣。爾其勉哉!可特授陝西諸路都統制。」金兵自破契丹以來,狃于常勝,至是,與侯戰輒北,不勝其憤。

  冬十月,其元帥四太子會諸道兵及正甲女真數萬人,造浮梁跨渭水,自寶雞連三十裡迭石為城,與侯拒戰。侯指授諸將,選勁弓強弩,期以必死,畨休迭射,敵稍卻,則以奇兵乘險據隘,橫攻夾擊。如是三日,度其必困且走,侯遣麾下伏神坌峪,待其歸。敵果遁走,伏發敵潰,俘其都將揚阿克貝勒及酋領三百餘人、甲士八百六十人,屍填坑谷者二十餘裡,獲鎧甲數萬計。乘夜並兵劫敵大寨,四太子全軍陷沒,剿殺殆盡,幾獲四太子。

  拜鎮西軍節度使,御前差中使任充齎詔就賜雲:「兵勢無前,用兼必勝之將;王靈克布,允繄敵愾之威。眷我虎臣,時獻戎捷。受盡護諸將之任,當兼總兩帥之雄。控臨要衝,遏制侵軼。永念雍州之域,久罹薦食之菑。屬敵勢之方張,勵兵鋒而益倍。陰設奇伏,躬率啟行。俘當戶之眾酋,殄引弓之群醜。威聲遐暢,凱奏上聞。班勞策勳,敢後酬庸之典;建牙擁節,益隆制閫之權。肆衍戶租,仍加真食,並頒徽數,式示眷懷。於戲!迪果毅於戎昭,盍申威于武備;乘戰勝之勇氣,用恢復於故疆。佇卒爪牙之功,行賜山河之誓。勉恭乃事,圖報異恩。可特授鎮西軍節度使、陝西諸路都統制、武功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食實封二百戶。」

  紹興二年,兼宣撫使司都統制,節度興、文、龍州。賊久窺蜀,必欲以奇取之。皇弟薩裡罕與四太子懲前日之敗,不敢窺和尚原。紹興三年春,裒其兵三十萬,又盡發諸路簽軍,聲言東歸太原,反自商於,出漢陰,搗梁、洋,金州失守。侯亟率麾下騎兵倍道疾馳,晝夜數百里,急調兵利、閬,徑趨金、洋。先以黃柑數百枚犒賊帥曰:「大軍遠來,聊奉止渇。今日決戰,各忠所事。」薩裡罕以杖擊地,大驚曰:「吳侯,爾來何速耶!」不敢遽進。盤桓累日,侯得以其暇治饒風嶺寨柵。方據要險,而敵已麾中軍急上,遂大戰饒風嶺上,凡六晝夜,敵皆敗衄。

  薩裡罕大怒,斬其千戶貝勒十數人,以死犯關。又潛軍間道踰蟬溪嶺,出官軍後,斷侯歸路。侯按兵乘夜徑趨西縣。或曰:「蜀危矣。」侯曰:「敵掃地而來,去國遠鬥,而死傷大半,吾以全軍扼其吭,蜀可無憂。」侯遂為清野之謀,分屯諸將,示以搗虛之勢。敵便旋中梁山浹月,一夕潛遁。薩裡罕歸,乃服侯善用兵,勢不能破,則密遣通書,百端間誘,言金國威德之盛,知勇之奇,甲兵之強,公宜相時而動。

  侯複書雲:

  玠謹白金國都統足下:遠蒙示書,具審雅懷。士各有主,不容緘嘿。彼已之情不通,空自猜貳,無複平定時也。輒攄寫悃愊,用答雅貺,惟足下諒之。夫中外異域,君臣異分,此天下大義,古今常理,順之則治,逆之則亂。披觀傳記,數千百年以來,凡竊名號與夫叛臣賊子稱兵犯上,率不旋踵夷滅無遺類者,以其悖大義,反常理,神人憤疾,天地不容也。我太祖皇帝挺生五季,遭時昏亂,堅守臣節,委質柴氏,仗順討逆,功塞宇宙。屬世宗棄代,歷數有歸,百萬之眾,歡呼擁戴,不得已而君之,不殺一士,不墮一城,此與堯舜何異哉!深仁厚德,布濩涵養,行三百年,民至老死不識干戈,上下狃習,武備不修,士器不備,盜賊乘之,郡縣瓦解,至今五六年而未定。此蓋太平日久,持盈守成,失其道也。而謂金國威德之盛,甲兵之強,能至是乎?

  且金國行師,戰勝得志,亦有由也。陷城破邑,縱士剽掠,恣其所取,卒徒貪得,鼓勇爭奮,勝則勝矣,而殺傷殘賊,變動和氣,亦已甚矣。以此用士,利盡則士不可使;以此決戰,財殫則戰不可必。足下視今之天下何如?遭焚燒者十不存一二,耕農失業,商賈流亡,餓死者相枕藉,所謂財利何有哉!竊憂足下之士自是不可以使,足下之戰自是不可以必,足下亦可以少休哉!乃複聚青徐之壤,掖扶鬥筲之子,俾半擁虛器彼劉豫者,嘗北面本朝,備位台察,負上皇拔擢之恩,臨難畏懦,不能以死報國,而乘便抵間,僥倖非望,三尺童子皆知鄙棄而唾駡之,其尚何顏面以視聽於天地之間,望天下歸之耶?然金國既剪我宗社,又挑豫賊以臣反君,顧天下大義,古今常理,金國盡掃除之矣,而欲以靖亂,不知適所以召亂也。

  主上聰明孝友,慈仁恭儉,聞於天下。始奉使金國,不能留,暨京師變故,適從兵藩閫,謳歌攸屬。嗣位應天,實太祖興王之地,天意昭昭可見矣。維揚之役,大兵奄至,倉皇無備,中外失色。然大駕南下,橫沖風濤,幾數千里,如行衽席,廝役之卒,無一不備,而金國之士流離沈溺者過半,此足以見天之不棄趙氏,卒欲安全之也。今乾象清明,星緯順行,隆冬屆寒,日星溫晏,陽盛陰剝,此中國之福。民心日以固,士氣日以振,太平可指日而俟。以金國之眾,自稱多材,豈無深明天道而不知審擇取捨,安定天下,尚為前之紛紛,果何為耶?往者契丹與中國約為兄弟,騂䭷相要,天日是誓,價使往來,絡繹於道,兩朝赤子,實便安之。而我內邪人之謀,忽棄載書,墜失大信,故上天薄罰,降此菑戾。然核其禍端,窮其亂源,鼓作交鬥,金國與有力焉。

  今聞契丹仇怨金國,深入骨髓,渤海、奚、霫從而和之,將會召豪英,糾集族類,借援中朝,南北通歡,複循舊盟,並力合勢,以逞憾于金國。金國之兵,暴露戰鬥,淹閱歲時,力疲氣衰,腹背受敵,足下能保必勝乎?闇機會,殞威名,隳成功,蔓後患,資天下萬世口舌之士詆薄姍笑,金國獨何取也?玠世為宋臣,食趙氏之祿,孕子育孫于中原之地,倘有二心,天地鬼神實誅之。乃辱貽說,使相時而動。足下度玠豈苟得忘恥,見利忘義者耶?一言之失,駟馬莫及,竊為足下惜之。春律方初,萬彚熙泰,逖去墳墓,羈遊萬里之遠,軍中倥傯,頗複樂否?更冀加謹眠食,養以新春和平之福。

  玠白。

  薩裡罕得書,大不平,日與諸將熟議攻玠。朝廷加侯檢校少保,充利州階成鳳制置使。

  紹興四年春二月,賊複大入,薩裡罕四太子蓄忿日久,糾合兵數十萬,轉三河之粟,魚貫蟻附,決意取蜀。自元帥以下,皆盡室以來。又以劉豫腹心為招撫使,召諸路簽軍列屯寶雞,綿亙數百里。進攻鐵山,鑿崖開道,于仙人關高嶺上立大柵,下瞰侯營,循嶺東下,直攻侯軍。侯自以萬人當其前,侯弟總管吳璘由七方關不待會合,率輕兵倍道入援。其兄四太子聞之,與皇弟郎君分領萬戶酋長,擁兵急攻,又往攻殺金平,野柴對壘,劄連珠硬砦數十座。又來侯營前立炮數十座擊我營。侯令營中併發神臂弓,飛大炮,斃敵無數。統制官田晟總兵深入追敵,敵又發生兵萬余擊營左,侯分兵力戰卻之。敵不住,又添生兵,擁洞子雲梯,直前搭城身。侯兵向前,用炮打洞子碎,用撞竿撞雲梯倒。敵怒,縛虛棚戰樓,別遣大貝勒擁銳卒萬余,一發乘城。侯令統制官楊政領長槍陌刀手深入刺打隔斷。敵又遣二貝勒總正甲金人二萬夾攻柵兩肋,吳璘左右遮護,血戰殺敵,皆引去。薩裡罕駐馬四顧良久雲:「吾得之矣。」

  翌日,號令諸軍並力只攻侯營。兊方一樓子,自寅至午危甚。姚仲、馬統領只在樓上酣鬥,樓已傾側,仲以絹為繩,拽使複正。敵以火焚樓柱,仲以酒壺擊滅火。敵布神臂弓東嶺下,侯亦發神臂弓五百隻與之對射。敵去,即遣王萬年、劉鈐轄、濬水王武宣贊分紫白旗入敵,敵奔潰。抵夜,侯別遣五將分更劫寨,晝夜數十合,金人困憊,死傷以萬計,即斂兵宵遁,殺死千戶、萬戶、甲軍萬餘,得傍牌、袞槍、金鼓、旗幟數千件。左軍統制張彥夜劫敵橫川砦,斬首千級,生擒將領二十人。侯又遣統制官王俊設伏河池,扼賊歸路,生擒百餘人,斬首千級,得馬、旗幟無數。侯悉兵尾襲,直過和尚原去。

  上聞之嘉歎,賜以親劄雲:「《史》謂趙充國沈勇有大略,其用兵以全師保勝為策,乃漢中興良將也。朕嘗思其人,以濟大業。及見宣撫司奏,金人擁大兵而來,有呑噬四川之心。卿能保關克敵,挫彼虎狼之銳,而壯朕興複之威,非謀以濟勇,能若是耶?朕之所思,今乃見之,但恨阻遠,不得撫卿背而慰朕心也。更在不驕其志,益厲軍情,則所謂濟朕莫大之業者,非卿而誰?已降親筆,除卿宣撫使,及繼以朕所禦戰袍器甲等物賜卿,想已必達。今朝廷見議賞典,先飛此數字,聊寫朕懷。」

  金人久不得志,則還據鳳翔,授甲屯田,為久留計,自是不敢輕動。侯以熙河經略司關師古自洮、泯領選鋒統制李進、前軍統制王師古、後軍統制戴越打糧河州,襲大潭縣,掩骨穀鎮。敵慕洧拔寨去。師古由殺馬谷攻焦山務,焚田家村、園子穀,深入敵境。至石要嶺,忽遇金敵大兵,一戰敗績。師古旋師大潭,內懷慚懼,悉還兵宣司,隻身往降。金侯愛此軍忠義,無一人一騎從師古叛者,撫存勞徠,捐其家財,厚資給之。兩軍既合,中外一心,失一匹夫于師古,得萬貔貅於行陣,侯由此兵精甚。

  四月,徙鎮定國,除川陝宣撫副使。秋七月,朝廷錄仙人關功,進檢校少師、奉寧保靜軍節度使。五年春,侯向天水,出奇兵下秦州。六年,兼營田大使,徙鎮保平、靜難軍。侯與金兵對壘,交戰踰十年,熟其軍壘曲折,知其部領堅脆,常以一當百。惟患遠餉勞民,屢汰冗員官,節浮費,歲屯田至十萬斛。又調戍兵,命梁、洋守將治褒城廢堰,廣溉民田,複業數萬。朝廷嘉之,璽書褒賞。七年冬,敵廢劉豫,召諸道兵聲言入蜀,侯獨謂不然,策其將去,已而果然。和議成,上以侯功高,賜親劄,進開府儀同三司、四川宣撫使。而侯已病,自以賞過功固辭,優詔不許。

  九年春三月,侯以疾革乞解事,天子惻然憂之,命成都守胡世將訪蜀善醫者治其疾,又馳國醫往視。未至,而侯以六月已已薨於軍,享年四十七。

  已亥,遺表聞,上震悼,輟視朝,特贈少師。

  九月丙申,其弟璘奉喪葬於德順軍水洛城。十一月戊申,上念功不已,賜錢三十萬,擢璘龍虎衛四廂都指揮使,以慰恤其家。

  侯能撫士卒,同其甘苦,至軍政則斬刈不一貸,故人人効死。如建炎二年,曲端屯麻務鎮督戰,侯遣列校三百七十余人于大穀比較嶺迎戰,矢石未交,望風奔潰,伏匿山谷。四年,侯招兵秦鳳,前三百七十餘人出赴招安,侯問訊再三,捜索非是者五六人,斥遣之,餘三百七十人悉斬於遠亭下,去秦州十裡,士卒股栗。自是出戰,人皆効死。至第功賞,則斷以公論,無請托之私。

  性樂善,每觀史傳,有可師者,必書之坐右,日誦七書。其用兵本孫、吳,而能窮其變化。雖功高貴顯,而居常極儉約,至推以予士,則略無少吝。其歿也,家無餘貲,至無宅以居。

  三子:拱,右武郎;扶、撝,皆為文官承奉郎,以經史自娛。

  庭傑嘗試論之曰:「漢皇甫規、張奐皆生長山西,應賢良中高選。規以詩、易傳授,門弟子三百余人,奐著尚書難疑三十余萬言,以垂世設教。二公尚棄文就武,俱任度遼將軍,破強敵以千萬計。觀規自布衣時,以西羌深入,上書願假近邊無用坐食之兵五千,使規為將,上可以除患,下可以納降。奐每言:『大丈夫處世,當為國家誅滅強敵。嘻!此皆前輩豪俊語。邇者天子知元通與吳侯相知之深,想吳侯諸子必皆稔聞。今元通功高言重,若他日會晤吳侯家二朝奉,當語之曰:『山西出將,二公家世邊人,將門出將,二公奕世將種。大丈夫當用長槍大劍定天下,安用從文官學弄筆墨耶』』?」

  元通曰:「然。俊民論議極有補於世,當並為我書于《吳侯傳》末雲。」

  宣撫司薦士明庭傑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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