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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防


  元人北歸,屢謀興複。永樂遷都北平,三面近塞,正統以後,敵患日多。故終明之世,邊防甚重。東起鴨綠,西抵嘉峪,綿亙萬里,分地守禦。初設遼東、宣府、大同、延綏四鎮,繼設寧夏、甘肅、薊州三鎮,而太原總兵治偏頭,三邊制府駐固原,亦稱二鎮,是為九邊。

  初,洪武六年,命大將軍徐達等備山西、北平邊,諭令各上方略。從淮安侯華雲龍言,自永平、薊州、密雲迤西二千餘裡,關隘百二十有九,皆置戍守。于紫荊關及蘆花嶺設千戶所守禦。又詔山西都衛於雁門關、太和嶺並武、朔諸山谷間,凡七十三隘,俱設戍兵。九年,敕燕山前、後等十一衛,分兵守古北口、居庸關、喜峰口、松亭關烽堠百九十六處,參用南北軍士。十五年,又于北平都司所轄關隘二百,以各衛卒守戍。詔諸王近塞者,每歲秋勒兵巡邊。十七年,命徐達籍上北平將校士卒。複使將核遼東、定遼等九衛官軍。是後,每遣諸公、侯校沿邊士馬,以籍上。二十年,置北平行都司於大寧。其地在喜峰口外,故遼西郡,遼之中京大定府也;西大同,東遼陽,南北平。馮勝之破納哈出,還師,城之,因置都司及營州五屯衛,而封皇子權為甯王,調各衛兵往守。先是,李文忠等取元上都,設開平衛及興和等千戶所,東西各四驛,東接大寧,西接獨石。二十五年,又築東勝城於河州東受降城之東,設十六衛,與大同相望。自遼以西,數千里聲勢聯絡。

  建文元年,文帝起兵,襲陷大寧,以甯王權及諸軍歸。及即位,封甯王於江西。而改北平行都司為大寧都司,徙之保定。調營州五屯衛於順義、薊州、平谷、香河、三河,以大寧地畀兀良哈。自是,遼東與宣、大聲援阻絕,又以東勝孤遠難守,調左衛于永平,右衛於遵化,而墟其地。先是興和亦廢,開平徙于獨石,宣府遂稱重鎮。然帝于邊備甚謹。自宣府迤西迄山西,緣邊皆峻垣深濠,烽堠相接。隘口通車騎者百戶守之,通樵牧者甲士十人守之。武安侯鄭亨充總兵官,其敕書雲:「各處煙墩,務增築高厚,上貯五月糧及柴薪藥弩,墩傍開井,井外圍牆與墩平,外望如一。」重門禦暴之意,常凜凜也。

  洪熙改元,朔州軍士白榮請還東勝、高山等十衛於故地。興州軍士范濟亦言:朔州、大同、開平、宣府大寧皆藩籬要地,其土可耕,宜遣將率兵,修城堡,廣屯種。皆不能用。

  正統元年,給事中朱純請修塞垣。總兵官譚廣言:「自龍門至獨石及黑峪口五百五十餘裡,工作甚難,不若益墩台瞭守。」乃增赤城等堡煙墩二十二。寧夏總兵官史昭言:「所轄屯堡,俱在河外,自河迤東至察罕腦兒,抵綏德州,沙漠曠遠,並無守備。請于花馬池築哨馬營。」大同總兵官方政繼以馬營請,欲就半嶺紅寺兒廢營修築。宣大巡撫都禦史李儀以大同平衍,巡哨宜謹,請以副總兵主東路,參將主西路,而迤北則屬之總兵官都指揮。並如議行。後三年,詔塞紫荊關諸隘口,增守備軍。時瓦剌漸強,從成國公朱勇請也。既而也先入塞,英宗陷於土木。景帝即位,十余年間,邊患日多,索來、毛裡孩、阿羅出之屬,相繼入犯,無寧歲。

  成化元年,延綏總兵官張傑言:「延慶等境廣袤千里,所轄二十五營堡,每處僅一二百人,難以應敵,宜選精銳九千為六哨,分屯府穀、神木二縣,龍州、榆林二城,高家、安邊二堡,庶緩急有備。」又請分佈鄜、慶防秋軍二千余人於沿邊要害。從之。七年,延綏巡撫都禦史餘子俊大築邊城。先是,東勝設衛守在河外,榆林治綏德。後東勝內遷,失險,捐米脂、魚河地幾三百里。正統間,鎮守都督王禎始築榆林城,建緣邊營堡二十四,歲調延安、綏德、慶陽三衛軍分戍。天順中,阿羅出入河套駐牧,每引諸部內犯。至是,子俊乃徙治榆林。由黃甫川西至定邊營千二百餘裡,墩堡相望,橫截套口,內複塹山堙穀,曰夾道,東抵偏頭,西終寧、固,風土勁悍,將勇士力,北人呼為橐駝城。十二年,兵部侍郎滕昭、英國公張懋條上邊備,言:「居庸關、黃花鎮、喜峰口、古北口、燕河營有團營馬步軍萬五千人戍守,請益軍五千,分駐永平、密雲以策應遼東。涼州鎮番、莊浪、賀蘭山迤西,從雪山過河,南通靖虜,直至臨、鞏,俱敵入犯之路,請調陝西官軍,益以甘、涼、臨、鞏、秦、平、河、洮兵,戍安定、會寧,遇警截擊;以涼州銳士五千,扼要屯駐,彼此策應。」詔可。二十一年,敕各邊軍士,每歲九月至明年三月,俱常操練,仍以操過軍馬及風雪免日奏報。邊備頗修飭。

  弘治十四年,設固原鎮。先是,固原為內地,所備惟靖虜。及火篩入據河套,遂為敵沖。乃改平涼之開成縣為固原州,隸以四衛,設總制府,總陝西三邊軍務。是時陝邊惟甘肅稍安,而哈密屢為土魯番所擾,乃敕修嘉峪關。

  正德元年春,總制三邊都禦史楊一清請複守東勝:「因河為固,東接大同,西屬寧夏,使河套千里沃壤,歸我耕牧,則陝右猶可息肩」。因上修築定邊營等六事。帝可其奏。旋以忤中官劉瑾罷,所築塞垣僅四十餘裡而已。武宗好武,邊將江彬等得幸,遼東、宣府、大同、延綏四鎮軍多內調,又以京軍六千與宣府軍六千春秋番換。十三年,頒定宣、大、延綏三鎮應援節度:敵不渡河,則延綏聽調于宣、大;渡河,則宣、大聽調於延綏。從兵部尚書王瓊議也。

  初,大寧之棄,以其地畀朵顏、福餘、泰甯三衛,蓋兀良哈歸附者也。未幾,遂不靖。宣宗嘗因田獵,親率師敗之,自是畏服。故喜峰、密雲止設都指揮鎮守。土木之變,頗傳三衛助逆,後因添設太監參將等官。至是,朵顏獨盛,情叵測。

  嘉靖初,禦史丘養浩請複小河等關於外地,以扼其要。又請多鑄火器,給沿邊州縣,募商糶粟,實各邊衛所。詔皆行之。初,太祖時,以邊軍屯田不足,召商輸邊粟而與之鹽。富商大賈悉自出財力,募民墾田塞下,故邊儲不匱。弘治時,戶部尚書葉淇始變法,令商納銀太倉,分給各邊。商皆撤業歸,邊地荒蕪,米粟踴貴,邊軍遂日困。十一年,禦史徐汝圭條上邊防兵食,謂「延綏宜漕石州、保德之粟,自黃河而上,楚粟由鄖陽,汴粟由陝、洛,沔粟由漢中,以達陝右。宣、大產二麥,宜多方收糶。紫荊、倒馬、白羊等關,宜招商賃車運」。又請「以宣府遊兵駐右衛懷來,以援大同。選補游兵於順聖西城為臨期應援,永甯等處游兵衛宣府,備調遣。直隸八府召募勇敢團練,赴邊關遠近警急。榆林、山、陝游兵,於本處策應」。報可,亦未能行也。

  十八年,移三邊制府鎮花馬池。是時,俺答諸部強橫,屢深入大同、太原之境,晉陽南北,煙火蕭然。巡撫都禦史陳講請「以兵六千戍老營堡東界之長峪,以山西兵守大同。三關形勢,甯武為中路,莫要于神池,偏頭為西路,莫要於老營堡,皆宜改設參將。雁門為東路,莫要于北樓諸口,宜增設把總、指揮。而移神池守備于利民堡,老營堡遊擊於八角所,各增軍設備」。帝悉許之。規畫雖密,然兵將率怯弱,其健者僅能自守而已。

  二十二年,詔宣府兵乘塞。舊制,總兵夏秋間分駐邊堡,謂之暗伏。至是,有司建議,入秋悉令赴邊,分地拒守,至九月中罷歸,犒以帑金。久之,以勞費罷。二十四年,巡按山西禦史陳豪言:「敵三犯山西,傷殘百萬,費餉銀六十億,曾無尺寸功。請定計決戰,盡複套地。」明年,敵犯延安,總督三邊侍郎曾銑力主複套,條上十八事。帝嘉獎之。大學士嚴嵩窺帝意憚兵,且欲殺舊閣臣夏言,因劾銑,並言誅死,自是無敢言邊事者。

  二十九年,俺答攻古北口,從間道黃榆溝入,直薄東直門,諸將不敢戰。敵退,大將軍仇鸞力主貢市之議。明年,開馬市於大同,然寇掠如故。又明年,馬市罷。

  先是翁萬達之總督宣、大也,籌邊事甚悉。其言曰:「山西保德州河岸,東盡老營堡,凡二百五十四裡。西路丫角山迤北而來,曆中北路,抵東路之東陽河鎮口台,凡六百四十七裡。宣府西路,西陽河迤東,曆中北路,抵東路之永甯四海冶,凡一千二十三裡。皆逼臨巨寇,險在外者,所謂極邊也。老營堡轉南而東,曆甯武、雁門、北樓至平刑關盡境,約八百里。又轉南而東,為保定界,曆龍泉、倒馬、紫荊、吳王口、插箭嶺、浮圖峪至沿河口,約一千七十餘裡。又東北為順天界,曆高崖、白羊,抵居庸關,約一百八十餘裡。皆峻嶺層岡,險在內者,所謂次邊也。敵犯山西必自大同,入紫荊必自宣府,未有不經外邊能入內邊者。」乃請修築宣、大邊牆千餘裡,烽堠三百六十三所。後以通市故,不復防,遂半為敵毀。至是,兵部請敕邊將修補。科臣又言,垣上宜築高臺,建廬以棲火器。從之。時俺答益強,朵顏三衛為之向道,遼、薊、宣、大連歲被兵。三十四年,總督軍務兵部尚書楊博,既解大同右衛圍,因築牛心諸堡,修烽堠二千八百有奇。宣、大間稍寧息,而薊鎮之患不已。

  薊之稱鎮,自二十七年始。時鎮兵未練,因詔各邊入衛兵往戍。既而兵部言:「大同之三邊,陝西之固原,宣府之長安嶺,延綏之夾牆,皆據重險,惟薊獨無。渤海所南,山陵東,有蘇家口,至寨籬村七十裡,地形平漫,宜築牆建台,設兵守,與京軍相夾制。」報可。時兵力孱弱,有警徵召四集,而議者惟以據險為事,無敢言戰者。其後薊鎮入衛兵,俱聽宣、大督、撫調遣,防禦益疏。朵顏遂乘虛歲入。三十七年,諸鎮建議,各練本鎮戍卒,可省徵發費十之六。然戍卒選懦不任戰,歲練亦費萬餘,而臨事徵發如故。隆慶間,總兵官戚繼光總理薊、遼,任練兵事,因請調浙兵三千人以倡勇敢。及至,待命於郊,自朝至日中,天雨,軍士跬步不移,邊將大駭。自是薊兵以精整稱。

  俺答已通貢,封順義王,其子孫襲封者累世。迨萬曆之季,西部遂不競,而土蠻部落虎燉兔、炒花、宰賽、暖兔輩,東西煽動,將士疲於奔命,未嘗得安枕也。

  初,太祖沿邊設衛,惟土著兵及有罪謫戍者。遇有警,調他衛軍往戍,謂之客兵。永樂間,始命內地軍番戍,謂之邊班。其後占役逃亡之數多,乃有召募,有改撥,有修守民兵、土兵,而邊防日益壞。洪武時,宣府屯守官軍殆十萬。正統、景泰間,已不及額。弘治、正德以後,官軍實有者僅六萬六千九百有奇,而召募與士兵居其半。他鎮率視此。

  正統初,山西、河南班軍守偏頭、大同、宣府塞,不得代。巡撫于謙言:「每歲九月至二月,水冷草枯,敵騎出沒,乘障卒宜多。若三月至八月,邊守自足。乞將兩班軍,每歲一班,如期放遣。」甘肅總兵官蔣貴又言:「沿邊墩台,守了軍更番有例,惟坐事謫發者不許,困苦甚。乞如例踐更。」並從之。五年,山西總兵官李謙請偏頭關守備軍如大同例,半歲更番。部議,每番皆十月,而戍卒仍率以歲為期,有久而後遣者。弘治中,三邊總制秦紘言:「備禦延綏官軍,自十二月赴邊,既週一歲,至次年二月始得代。在軍日多,請歲一更,上下俱在三月初。」邊軍便之。

  嘉靖四十三年,巡撫延綏胡志夔請免戍軍三年,每軍征銀五兩四錢,為募兵用。至萬曆初,大同督、撫方逢時等請修築費。詔以河南應戍班軍,自四年至六年概免,盡扣班價發給,謂之折班,班軍遂耗。久之,所征亦不得。寧山、南陽、潁上三衛積逋延綏鎮折班銀至五萬餘兩。是後諸邊財力俱盡,敝極矣。

  初,邊政嚴明,官軍皆有定職。總兵官總鎮軍為正兵,副總兵分領三千為奇兵,遊擊分領三千往來防禦為遊兵,參將分守各路東西策應為援兵。營堡墩台分極沖、次沖,為設軍多寡。平時走陣、哨探、守瞭、焚荒諸事,無敢惰。稍違制,輒按軍法。而其後皆廢壞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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