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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至發傳


  張至發,淄川人。萬曆二十九年進士。曆知玉田、遵化。行取,授禮部主事,改禦史。時齊、楚、浙三黨方熾,至發,齊黨也,上疏陳內降之弊。因言:「陛下惡結党,而秉揆者先不能超然門戶外。頃讀科臣疏雲:『日來慰諭輔臣溫旨,輔臣與司禮自相參定,方聽御批。』果若人言,天下事尚可問耶?」語皆刺葉向高,帝不報。時言官爭排東林,戶部郎中李朴不平,抗疏爭。至發遂劾朴背公死黨,誑語欺君,帝亦不報。

  尋出按河南。福王之藩洛陽,中使相望於道。至發以禮裁之,無敢橫。宗祿不給,為置義田,以贍貧者。四十三年,豫省饑,請留餉備振,又請改折漕糧,皆報聞。還朝,引病歸。

  天啟元年,進大理寺丞。三年請終養。魏忠賢黨薦之,矯旨令吏部擢用,至發方養親不出。

  崇禎五年,起順天府丞,進光祿卿。精核積弊,多所厘正,遂受帝知。八年春,遷刑部右侍郎。六月,帝將增置閣臣,以翰林不習世務,思用他官參之,召廷臣數十人,各授一疏,令擬旨。遂擢至發禮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與文震孟同入直。自世宗朝許贊後,外僚入閣,自至發始。

  時溫體仁為首輔,錢士升、王應熊、何吾騶次之。越二年,體仁輩盡去,至發遂為首輔。萬曆中,申時行、王錫爵先後柄政,大旨相紹述,謂之「傳衣缽」。至發代體仁,一切守其所為,而才智機變遜之,以位次居首,非帝之所注也。嘗簡東宮講官,擯黃道周,為給事中馮元飆所刺。至發怒,兩疏詆道周,而極頌體仁孤執不欺,複為編修吳偉業所劾。講官項煜論至發把持考選,庇兒女姻任浚而抑成勇。至發上章辯,帝遂逐煜去。

  內閣中書黃應恩悍戾,體仁、至發輩倚任之,恃勢恣橫。及為正字,不當複為東宮侍書,恐帝與太子開講同日也。至發不諳故事,令兼之。應恩不能兼,講官撰講義送應恩繕錄,拒不納。檢討楊士聰論之,至發揭寢其疏,士聰複上書閣中,極論其事,至發終庇之。會複故總督楊鶴官,許給誥命,應恩當撰文。因其子嗣昌得君,力為洗雪。忤旨,將加罪,至發擬公揭救。同官孔貞運、傅冠曰:「曩許士柔事,吾輩未嘗救,獨救應恩何也?」至發咈然曰:「公等不救,我自救之。」連上三揭。帝不聽,特降諭削應恩籍,嗣昌疏救,亦不聽。無何,大理寺副曹荃發應恩賕請事,詞連至發。至發憤,連疏請勘。帝雖優旨褒答,卒下應恩獄。至發乃具疏,自謂當去者三,而未嘗引疾,忽得旨回籍調理,時人傳笑,以為遵旨患病雲。

  至發頗清強。起自外吏,諸翰林多不服,又始終惡異己,不能虛公延攬。帝亦惡其洩漏機密,聽之去。且不遣行人護行,但令乘傳,賜道裡費六十金、彩幣二表裡,視首輔去國彝典,僅得半焉。既歸,捐貲改建淄城,賜敕優獎。俄以徽號禮成,遣官存問。十四年夏,帝思用舊臣,特敕召周延儒、賀逢聖及至發,獨至發四疏辭。明年七月病歿。先屢加太子太傅、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及卒,贈少保,祭葬,蔭子如制。

  代至發為首輔者,孔貞運。代貞運者,劉宇亮。貞運,句容人,至聖十三代孫也。萬曆四十七年以殿試第二人授編修。天啟中,充經筵展書官,纂修《兩朝實錄》。莊烈帝嗣位,貞運進講《皇明寶訓》,稱述祖宗勤政講學事,帝嘉納之。

  崇禎元年,擢國子監祭酒,尋進少詹,仍管監事。二年正月,帝臨雍,貞運進講《書經》。唐貞觀時,祭酒孔穎達講《孝經》,有釋奠頌。孔氏子孫以國師進講,至貞運乃再見。帝以聖裔故,從優賜一品服。冬十月,畿輔被兵,條上禦敵城守應援數策。尋以艱歸。六年服闋,起南京禮部侍郎。越二年,遷吏部左侍郎。

  九年六月,與賀逢聖、黃士俊併入內閣。時體仁當國,欲重治複社,值其在告,貞運從寬結之。體仁怒語人曰:「句容亦聽人提索矣。」自是不敢有所建白。及至發去位,貞運代之,乃揭救鄭三俊、錢謙益,俱從寬擬。帝親定考選諸臣,下輔臣再閱,貞運及薛國觀有所更。迨命下,閣擬悉不從,而帝以所擇十八卷下部議行。適新禦史郭景昌等謁貞運于朝房,貞運言所下諸卷,說多難行。景昌與辯,退即上疏劾之。帝雖奪景昌俸,貞運卒引歸。十七年五月,莊烈帝哀詔至,貞運哭臨,慟絕不能起。舁歸,得疾遽卒。

  黃士俊,順德人。萬曆三十五年殿試第一。授修撰,曆官禮部尚書。崇禎九年入閣,累加少傅,予告歸。父母俱在堂,錦衣侍養,人以為榮。唐王以原官召,未赴。後相永明王,耄不能決事,數為台省論列。辭歸而卒。

  劉宇亮,綿竹人。萬曆四十七年進士。屢遷吏部右侍郎。崇禎十年八月,擢禮部尚書,與傅冠、薛國觀同入閣。宇亮短小精悍,善擊劍。居翰林,常與家僮角逐為樂。性不嗜書,館中纂修、直講、典試諸事,皆不得與。座主錢士升為之援,又力排同鄉王應熊,張己聲譽,竟獲大用。明年六月,貞運罷歸,遂代為首輔。其冬,都城戒嚴,命閱視三大營及勇衛營軍士,兩日而畢。又閱視內城九門,外城七門,皆苟且卒事。

  時大清兵深入,帝憂甚,宇亮自請督察軍情。帝喜,即革總督盧象升任,命宇亮往代。字亮請督察,而帝忽改為總督,大懼,與國觀及楊嗣昌謀,且具疏自言。乃留象升,而宇亮仍往督察,各鎮勤王兵皆屬焉。甫抵保定,聞象升戰歿,過安平,偵者報大清兵將至,相顧無人色,急趨晉州避之,知州陳弘緒閉門不納,士民亦歃血誓不延一兵。宇亮大怒,傳令箭:亟納師,否則軍法從事。弘緒亦傳語曰:「督師之來以禦敵也,今敵且至,奈何避之?芻糧不繼,責有司,欲入城,不敢聞命。」宇亮乃馳疏劾之,有旨逮治。州民詣闕訟冤,願以身代者千計,弘緒得鐫級調用。帝自是疑宇亮不任事,徒擾民矣。

  明年正月至天津。憤諸將退避,疏論之,因及總兵劉光祚逗遛狀。國觀方冀為首輔,與嗣昌謀傾宇亮,遽擬旨軍前斬光祚。比旨下,光祚適有武清之捷,宇亮乃系光祚於獄,而具疏乞宥,繼上武清捷音。國觀乃擬嚴旨,責以前後矛盾,下九卿科道議。僉謂宇亮玩弄國憲,大不敬。宇亮疏辯,部議落職閑住,給事中陳啟新、沈迅複重劾之,改擬削籍。帝令戴罪圖功,事平再議。宇亮竟以此去位,而國觀代為首輔矣。已而定失事者五案,宇亮終免議。久之,卒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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