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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裕傳(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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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裕至鎮,奉詔安排宮人杜仲陽于道觀,與之供給。仲陽者,漳王養母,王得罪,放仲陽於潤州故也。九年三月,左丞王璠、戶部侍郎李漢進狀,論德裕在鎮,厚賂仲陽,結托漳王,圖為不軌。四月,帝于蓬萊殿召王涯、李固言、路隨、王璠、李漢、鄭注等,面證其事。璠、漢加誣構結,語甚切至。路隨奏曰:「德裕實不至此。誠如璠、漢之言,徼臣亦合得罪。」群論稍息。尋授德裕太子賓客,分懷東都。其月,又貶袁州長史。路隨坐證德裕,罷相,出鎮浙西。其年七月,宗閔坐救楊虞卿,貶處州。李漢坐党宗閔,貶汾州。十一月,王璠與李訓造亂伏誅,而文宗深悟前事,知德裕為朋黨所誣。明年三月,授德裕銀青光祿大夫,量移滁州刺史。七月,遷太子賓客。十一月,檢校戶部尚書,複浙西觀察使。德裕凡三鎮浙西,前後十餘年。 開成二年五月,授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使事,代牛僧孺。初,僧孺聞德裕代己,乃以軍府事交付副使張鷺,即時入朝。時揚州府藏錢帛八十萬貫匹,及德裕至鎮,奏領得止四十萬,半為張鷺支用訖。僧孺上章訟其事,詔德裕重檢括,果如僧孺之數。德裕稱初到鎮疾病,為吏隱欺,請罰。詔釋之。補闕王績、魏謨,崔党韋有翼、拾遺令狐綯書左僕射。五年正月,武宗即位。七月,召德裕於淮南。九月,授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初,德裕父吉甫,年五十一出鎮淮南,五十四自淮南複相。今德裕鎮淮南,複入相,一如父之年,亦為異事。 會昌元年,兼左僕射。開成末,回紇為黠戛斯所攻。戰敗,部族離散。烏介可汗奉太和公主南來。會昌二年二月,牙於塞上,遣使求助兵糧,收復本國,權借天德軍以安公主。時天德軍使田牟,請以沙陁、退渾諸部落兵擊之。上意未決,下百僚商議,議者多雲如牟之奏。德裕曰:「頃者國家艱難之際,回紇繼立大功。今國破家亡,竄投無所,自居塞上,未至侵淫。以窮來歸,遽行殺伐,非漢宣待呼韓邪之道也。不如聊濟資糧,徐觀其變。」宰相陳夷行曰:「此借寇兵而資盜糧,非計也,不如擊之便。」德裕曰:「田牟、韋仲平言沙陀、退渾並願擊賊,此緩急不可恃也。夫見利則進,遇敵則散,是雜虜之常態,必不肯為國家扞禦邊境。天德一城,戍兵寡弱,而欲與勁虜結讎,陷之必矣。不如以理恤之,俟其越軼,用兵為便。」帝以為然,許借米三萬石。 俄而回紇宰相霡沒斯殺赤心宰相,以其眾來降。赤心部族又投幽州。烏介勢孤,而不與之米,其眾饑乏,漸近振武保大柵、杷頭峰,突入朔州州界。沙陁、退渾皆以其家保山險;雲州張獻節嬰城自固。虜大縱掠,卒無拒者。上憂之,與宰臣計事。德裕曰:「杷頭峰北,便是沙磧,彼中野戰,須用騎兵。若以步卒敵之,理難必勝。今烏介所恃者公主,如令勇將出奇奪得公主,虜自敗矣。」上然之,即令德裕草制處分代北諸軍,固關防,以出奇形勢授劉沔。沔令大將石雄急擊可汗于殺胡山;敗之,迎公主還宮,語在《石雄傳》。尋進位司空。 三年二月,趙蕃奏黠戛斯攻安西、北庭都護府,宜出師應援。德裕奏曰: 據地志,安西去京七千一百里,北庭去京五千二百里。承平時,向西路自河西、隴右出玉門關,迤邐是國家州縣,所在皆有重兵。其安西、北庭要兵,便於側近徵發。自艱難已後,河、隴盡陷吐蕃,若通安西、北庭,須取回紇路去。今回紇破滅,又不知的屬黠戛斯否。縱令救得,便須卻置都護,須以漢兵鎮守。每處不下萬人,萬人從何徵發?饋運取何道路?今天德、振武去京至近,兵力常苦不足。無事時貯糧不支得三年,朝廷力猶不及,況保七千里安西哉!臣所以謂縱令得之,實昔無用也。昔漢宣帝時,魏相請罷車師之田;漢元帝時,賈捐之請棄珠崖郡;國朝賢相狄仁傑亦請棄四鎮,立斛瑟羅為可汗,又請棄安東,卻立高氏。蓋不欲貪外虛內,耗竭生靈。此三臣者,當自有之時,尚欲棄之,以肥中國,況隔越萬里,安能救之哉!臣恐蕃戎多計,知國力不及,偽且許之,邀求中國金帛。陛下不可中悔,此則將實費以換虛事,即是滅一回紇而又生之,恐計非便。 乃止。 德裕又以太和五年,吐蕃維州守將以城降,為牛僧孺所沮,終失維州,奏論之曰: 臣在先朝,出鎮西蜀。其時吐蕃維州首領悉怛謀,雖是雜虜,久樂皇風,將彼堅城,降臣本道。臣尋差兵馬,入據其城,飛章以聞,先帝驚歎。其時與臣不足者,望風嫉臣,遽獻疑言,上罔宸聽,以為與吐蕃盟約,不可背之,必恐將此為辭,侵犯郊境。詔臣還卻此城,兼執送悉怛謀等,令彼自戮。複降中使,迫促送還。昔白起殺降,終於杜郵致禍;陳湯見徙,是為郅支報讎。感歎前事,愧心終日。今者幸逢英主,忝備台司,輒敢追論,伏希省察。 且維州據高山絕頂,三面臨江,在戎虜平川之沖,是漢地入兵之路。初,河、隴盡沒,此州獨存。吐蕃潛將婦人嫁與此州門子。二十年後,兩男長成,竊開壘門,引兵夜入,因茲陷沒,號曰「無憂」。因並力於西邊,遂無虞于南路,憑淩近甸,宵旰累朝。貞元中,韋皋欲經略河湟,須以此城為始,盡銳萬旅,急攻累年。吐蕃愛惜既甚,遂遣舅論莽熱來援。雉堞高峻,臨沖難及於層霄;鳥逕屈盤,猛士多糜于礧石。莫展公輸之巧,空擒莽熱而還。 及南蠻負恩,掃地驅劫。臣初到西蜀,眾心未安,外揚國威,中緝邊備。其維州執臣信令,乃送款與臣。臣告以須俟奏聞,所冀探其情偽。其悉怛謀尋率一城之兵眾,並州印甲仗,塞途相繼,空壁歸臣。臣大出牙兵,受其降禮。南蠻在列,莫敢仰視。況西山八國,隔在此州,比帶使名,都成虛語。諸羌久苦蕃中征役,願作大國王人。自維州降後,皆雲但得臣信牒帽子,便相率內屬。其蕃界合水、棲雞等城,既失險厄,自須抽歸,可減八處鎮兵,坐收千里舊地。臣見莫大之利,乃為恢復之基。繼具奏聞,請以酬賞。臣自與錦袍金帶,顒俟詔書。且吐蕃維州未降已前一年,猶圍魯州。以此言之,豈守盟約?況臣未嘗用兵攻取,彼自感化來降。又沮議之人,不知事實。犬戎遲鈍,土曠人稀,每欲乘秋犯邊,皆須數歲就食。臣得維州逾月,未有一使入疆。自此之後,方應破膽,豈有慮其後怨,鼓此遊詞。 臣受降之時,指天為誓,寧忍將三百餘人性命,棄信偷安。累表上陳,乞垂矜赦。答詔嚴切,竟令執還,加以體披桎梏,舁於竹畚。及將就路,冤叫呼天。將吏對臣,無不流涕。其部送者,使遭蕃帥譏誚,曰:「既已降彼,何須送來?」乃卻將此降人,戮於漢界之上,恣行殘害,用固攜離。乃至擲其嬰孩,承以槍槊。臣聞楚靈誘殺蠻子,《春秋》明譏;周文外送鄧叔,簡冊深鄙。況乎大國,負此異類,絕忠款之路,快凶虐之情,從古以來,未有此事。臣實痛悉怛謀舉城受酷,由臣陷此無辜,乞慰忠魂,特加褒贈。 帝意傷之,尋賜贈官。 其年,德裕兼守司徒。四月,澤潞節度使劉從諫卒,軍人以其侄稹擅總留後,三軍請降旄鉞。帝與宰臣議可否,德裕曰:「澤潞國家內地,不同河朔。前後命帥,皆用儒臣。頃者李抱真成立此軍,身歿之後,德宗尚不許繼襲,令李緘護喪歸洛。洎劉悟作鎮,長慶中頗亦自專。屬敬宗因循,遂許從諫繼襲。 開成初,于長子屯軍,欲興晉陽之甲,以除君側;與鄭注、李訓交結至深,外托效忠,實懷窺伺。自疾病之初,便令劉稹管兵馬。若不加討伐,何以號令四方?若因循授之,則藩鎮相效,自茲威令去矣!」帝曰:「卿算用兵必克否?」對曰:「劉稹所恃者,河朔三鎮耳。但得魏鎮不與稹同,破之必矣。請遣重臣一人,傳達聖旨,言澤潞命帥,不同三鎮。自艱難已來,列聖皆許三鎮嗣襲,已成故事。今國家欲加兵誅稹,禁軍不欲出山東。其山東三州,委鎮魏出兵攻取。」上然之,乃令禦史中丞李回使三鎮諭旨,賜魏鎮詔書雲:「卿勿為子孫之謀,欲存輔車之勢。」何弘敬、王元逵承詔,聳然從命。初議出兵,朝官上疏相繼,請依從諫例,許之繼襲,而宰臣四人,亦有以出師非便者。德裕奏曰:「如師出無功,臣請自當罪戾,請不累李紳、讓夷等。」及弘敬、元逵出兵,德裕又奏曰:「貞元、太和之間,朝廷伐叛,詔諸道會兵,才出界便費度支供餉,遲留逗撓,以困國力。或密與賊商量,取一縣一柵以為勝捷,所以師出無功。今請處分元逵、弘敬,只令收州,勿攻縣邑。」帝然之。及王宰、石雄進討,經年未拔澤潞。及弘敬、元逵收邢、洺、磁三州,稹黨遂離,以至平殄,皆如其算。 時王師方討澤潞。三年十二月,太原橫水戍兵因移戍榆社。乃倒戈入太原城,逐節度使李石,推其都將楊弁為留後。武宗以賊稹未殄,又起太原之亂,心頗憂之。遣中使馬元貫往太原宣諭,覘其所為。元貫受楊弁賂,欲保祐之。四年正月,使還,奏曰:「楊弁兵馬極多,自牙門列隊至柳子,十五餘裡,明光甲曳地。」德裕奏曰:「李石比以城內無兵,抽橫水兵一千五百人赴榆社,安能朝夕間便致十五裡兵甲耶?」元貫曰:「晉人驍敢,盡可為兵,重賞招致耳。」德裕曰:「招召須財,昨橫水兵亂,止為欠絹一匹。李石無處得,楊弁從何致耶?又太原有一聯甲,並在行營,安致十五裡明光耶?」元貫詞屈。德裕奏曰:「楊弁微賊,決不可恕!如國力不及,甯舍劉稹。」即時請降詔,令王逢起榆社軍,又令王元逵兵自土門入,會於太原。河東監軍呂義忠聞之,即日召榆社本道兵,誅楊弁以聞。 自開成五年冬回紇至天德,至會昌四年八月平澤潞,首尾五年,其籌度機宜,選用將帥,軍中書詔,奏請雲合,起草指蹤,皆獨決於德裕,諸相無預焉。以功兼守太尉,進封衛國公,三千戶。五年,武宗上徽號後,累表乞骸,不許。德裕病月餘,堅請解機務,乃以本官平章事兼江陵尹、荊南節度使。數月追還,複知政事。宣宗即位,罷相,出為東都留守、東畿汝都防禦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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