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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僧孺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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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僧孺,字思黯,隋僕射奇章公弘之後。祖紹。父幼簡,官卑。僧孺進士擢第,登賢良方正制科,釋褐伊闕尉,遷監察禦史,轉殿中,曆禮部員外郎。元和中,改都官,知台雜,尋換考功員外郎,充集賢直學士。 穆宗即位,以庫部郎中知制誥。其年十一月,改禦史中丞。以州府刑獄淹滯,人多冤抑,僧孺條疏奏請,按劾相繼,中外肅然。 長慶元年,宿州刺史李直臣坐贓當死,直臣賂中貴人為之申理,僧孺堅執不回。穆宗面喻之曰:「直臣事雖僣失,然此人有經度才,可委之邊任,朕欲貸其法。」僧孺對曰:「凡人不才,止於持祿取容耳。帝王立法,束縛奸雄,正為才多者。祿山、朱泚以才過人,濁亂天下,況直臣小才,又何屈法哉?」上嘉其守法,面賜金紫。二年正月,拜戶部侍郎。三年三月,以本官同平章事。 初,韓弘入朝,以宣武舊事,人多流言,其子公武以家財厚賂權幸及多言者,班列之中,悉受其遺。俄而父子俱卒,孤孫幼小,穆宗恐為廝養竊盜,乃命中使至其家,閱其宅簿,以付家老。而簿上具有納賂之所,唯於僧孺官側朱書曰:「某月日,送牛侍郎物若干,不受,卻付訖。」穆宗按簿甚悅。居無何,議命相,帝首可僧孺之名。 敬宗即位,加中書侍郎、銀青光祿大夫,封奇章子,邑五百戶。十二月,加金紫階,進封郡公、集賢殿大學士、監修國史。 寶曆中,朝廷政事出於邪幸,大臣朋比。僧孺不奈群小,拜章求罷者數四。帝曰:「俟予郊禮畢放卿。」及穆宗祔廟郊報後,又拜章陳退,乃于鄂州置武昌軍額,以僧孺檢校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鄂州刺史、武昌軍節度、鄂岳蘄黃觀察等使。江夏城風土散惡,難立垣墉,每年加板築,賦青茆以覆之。吏緣為奸,蠹弊綿歲。僧孺至,計茆苫板築之費,歲十余萬,即賦之以塼,以當苫築之價。凡五年,墉皆甃葺,蠹弊永除。屬郡沔州與鄂隔江相對,虛張吏員,乃奏廢之,以其所管漢陽、汶川兩縣隸鄂州。文宗即位,就加檢校吏部尚書,凡鎮江夏五年。 太和三年,李宗閔輔政,屢薦僧孺有才,不宜居外。四年正月,召還,守兵部尚書、同平章事。 五年正月,幽州軍亂,逐其帥李載義。文宗以載義輸忠於國,遽聞失帥,駭然,急召宰臣謂之曰:「范陽之變奈何?」僧孺對曰:「此不足煩聖慮。且范陽得失,不系國家休戚,自安、史已來,翻覆如此。前時劉總以土地歸國,朝廷耗費百萬,終不得范陽尺帛鬥粟入於天府,尋複為梗。至今志誠,亦由前載義也,但因而撫之,俾扞奚、契丹不令入寇,朝廷所賴也。假以節旄,必自陳力,不足以逆順治之。」帝曰:「吾初不祥,思卿言是也。」即日命中使宣慰。尋加門下侍郎、弘文館大學士。 六年,吐蕃遣使論董勃義入朝修好。俄而西川節度李德裕奏,吐蕃維州守將悉怛謀以城降。德裕又上利害雲:「若以生羌三千,出戎不意,燒十三橋,搗戎之腹心,可以得志矣。」上惑其事,下尚書省議,眾狀請如德裕之策。僧孺奏曰:「此議非也。吐蕃疆土,四面萬里,失一維州,無損其勢。況論董勃義才還,劉元鼎未到,比來修好,約罷戍兵。中國禦戎,守信為上,應敵次之,今一朝失信,戎醜得以為詞。聞贊普牧馬茹川,俯于秦、隴。若東襲隴阪,徑走回中,不三日抵咸陽橋,而發兵枝梧,駭動京國。事或及此,雖得百維州,亦何補也。」上曰:「然。」遂詔西川不內維州降將。僧孺素與德裕仇怨,雖議邊公體,而怙德裕者以僧孺害其功,謗論沸然,帝亦以為不直。其年十二月,檢校左僕射、兼平章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 時中尉王守澄用事,多納纖人,竊議時政,禁中事密,莫知其說。一日,延英對宰相,文宗曰:「天下何由太平,卿等有意於此乎?」僧孺奏曰:「臣等待罪輔弼,無能康濟,然臣思太平亦無象。今四夷不至交侵,百姓不至流散;上無淫虐,下無怨讟;私室無強家,公議無壅滯。雖未及至理,亦謂小康。陛下若別求太平,非臣等所及。」既退至中書,謂同列曰:「吾輩為宰相,天子責成如是,安可久處茲地耶?」旬日間,三上章請退,不許。 會德裕党盛,垂將入朝,僧孺故得請。上既受左右邪說,急於太平,奸人伺其銳意,故訓、注見用。數年之間,幾危宗社,而僧孺進退以道,議者稱之。 開成初,搢紳道喪,閽寺弄權,僧孺嫌處重藩,求歸散地,累拜章不允,凡在淮甸六年。 開成二年五月,加檢校司空,食邑二千戶,判東都尚書省事、東都留守、東畿汝都防禦使。 僧孺識量弘遠,心居事外,不以細故介懷。洛都築第於歸仁裡。任淮南時,嘉木怪石,置之階廷,館宇清華,竹木幽邃。常與詩人白居易吟詠其間,無複進取之懷。 三年九月,征拜左僕射,仍令左軍副使王元直齎告身宣賜。舊例,留守入朝,無中使賜詔例,恐僧孺退讓,促令赴闕。僧孺不獲已入朝。屬莊恪太子初薨,延英中謝日,語及太子,乃懇陳父子君臣之義,人倫大經,不可輕移國本。上為之流涕。是時宰輔皆僧孺僚舊,未嘗造其門。上頻宣召,托以足疾。久之,上謂楊嗣複曰:「僧孺稱疾,不任趨朝,未可即令自便。」四年八月,複檢校司空、兼平章事、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加食邑至三千戶。辭日,賜觚、散、樽、杓等金銀古器,令中使喻之曰:「以卿正人,賜此古器,卿且少留。」僧孺奏曰:「漢南水旱之後,流民待理,不宜淹留。」再三請行,方允。 武宗即位,就加檢校司徒。會昌二年,李德裕用事,罷僧孺兵權,征為太子少保,累加太子少師。大中初卒,贈太子太師,諡曰文貞。 僧孺少與李宗閔同門生,尤為德裕所惡。會昌中,宗閔棄斥,不為生還。僧孺數為德裕掎摭,欲加之罪,但以僧孺貞方有素,人望式瞻,無以伺其隙。德裕南遷,所著《窮愁志》,引裡俗犢子之讖以斥僧孺。又目為「太牢公」,其相憎恨如此。僧孺二子:蔚、藂。 蔚,字大章,十五應兩經舉。太和九年,複登進士第。三府辟署為從事,入朝為監察禦史。大中初,為右補闕,屢陳章疏,指斥時病。宣宗嘉之,曰:「牛氏子有父風,差慰人意。」尋改司門員外郎,出為金州刺史,入拜禮、吏二郎中。以祀事准禮,天官司所掌班列,有恃權越職者,蔚奏正之,為時權所忌,左授國子博士,分司東都。逾月,權臣罷免,複征為吏部郎中,兼史館修撰,遷左諫議大夫。鹹通中,為給事中,延英謝日,面賜金紫。蔚封駁無避,帝嘉之。逾歲,遷戶部侍郎,襲封奇章侯,以公事免。歲中複本官,曆工、禮、刑三尚書。鹹通末,檢校兵部尚書、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在鎮三年。時中官用事,急於賄賂。屬徐方用兵,兩中尉諷諸藩貢奉助軍,蔚盡索軍府之有三萬端匹,隨表進納。中官怒,即以神策將吳行魯代還。及黃巢犯闕,乃自京師奔遁,避地山南,拜章請老,以尚書左僕射致仕。卒,累贈太尉。子循、徽。 徽,鹹通八年登進士第,三佐諸侯府,得殿中侍御史,賜緋魚。入朝為右補闕,再遷吏部員外郎。乾符中,選曹猥濫,吏為奸弊,每歲選人四千餘員。徽性貞剛,特為奏請。由是銓敘稍正,能否旌別,物議稱之。 巢賊犯京師,父蔚方病,徽與其子自扶籃輿,投竄山南。閣路險狹,盜賊縱橫,谷中遇盜,擊徽破首,流血被體,而捉輿不輟。盜苦迫之,徽拜之曰:「父年高疾甚,不欲駭動。人皆有父,幸相垂恤。」盜感之而止。及前穀,又逢前盜,相告語曰:「此孝子也。」即同舉輿,延於其家,以帛封創,饘飲奉蔚。留之信宿,得達梁州。故吏感恩,爭來奔問。時僖宗已幸成都,徽至行朝拜章,乞歸侍疾。已除諫議大夫,不拜。謂宰相杜讓能曰:「願留兄循在朝,以當門戶,乞侍醫藥。」時循為給事中,丞相許之。 其年鐘家艱,執喪梁、漢。既除,以中書舍人征,未赴,疾作。以舍人綸制之地,不可曠官,請授散秩,改給事中。從駕還京,至陳倉,疾甚,經年方間。 宰相張浚為招討使,奏徽為判官,檢校左散騎常侍。詔下鳳翔,促令赴闕。徽謂所親曰:「國步方艱,皇居初複,帑廩皆虛,正賴群臣協力,同心王室。而于破敗之餘,圖雄霸之舉,俾諸侯離心,必貽後悔也。以吾衰疾之年,安能為之扞難。」辭疾不起。明年,浚敗,召徽為給事中。 楊複恭叛歸山南,李茂貞上表,請自出兵糧問罪,但授臣詔討使。奏不待報,茂貞與王行瑜軍已出疆。上怒其專,不時可之,茂貞恃強,章疏不已。昭宗延英召諫官宰相議可否。以邠、鳳皆有中人內應,不敢極言,相顧辭遜,上情不悅。徽奏曰:「兩朝多艱,茂貞實有翼衛之功,惡諸楊阻兵,意在嫉惡。所造次者,不俟命而出師也。近聞兩鎮兵入界,多有殺傷,陛下若不處分,梁、漢之民盡矣。須授以使名,明行約束,則軍中爭不畏法。」帝曰:「此言極是。」乃以招討之命授之。及茂貞平賊,自恃浸驕,多撓國政,命杜讓能料兵討之。徽諫曰:「岐是國門,茂貞倔強,不顧禍患。萬一蹉跌,挫國威也,不若漸以制之。」及師出,複召徽謂之曰:「卿能斟酌時事,岐軍烏合,朕料必平,卿以為捷在何日?」徽對曰:「臣忝侍從諫諍之列,所言軍國,據理陳聞。如破賊之期,在陛下考蓍龜,責將帥,非臣之職也。」而王師果衄,大臣被害。 徽尋改中書舍人。歲中,遷刑部侍郎,封奇章男。崔胤連結汴州,惡徽言事,改散騎常侍。不拜,換太子賓客。天複初,賊臣用事,朝政不綱,拜章請罷。詔以刑部尚書致仕,乃歸樊川別墅。病卒,贈吏部尚書。 藂,字表齡,開成二年登進士第,出佐使府,曆踐台省。乾符中,位至劍南西川節度使。黃巢之亂,從幸西川,拜太常卿。以病求為巴州刺史,不許。駕還,拜吏部尚書。襄王之亂,避地太原,卒。子蟜,位至尚書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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