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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儀志一(2)


  二年七月,禮部尚書許敬宗與禮官等又奏議:

  據祠令及新禮,並用鄭玄六天之議,圓丘祀昊天上帝,南郊祭太微感帝,明堂祭太微五帝。謹按鄭玄此義,唯據緯書,所說六天,皆謂星象,而昊天上帝,不屬穹蒼。故注《月令》及《周官》,皆謂圓丘所祭昊天下帝為北辰星曜魄寶。又說《孝經》「郊祀後稷以配天」及明堂嚴父配天,皆為太微五帝。考其所說,舛謬特深。按《周易》雲:「日月麗於天,百穀草木麗於地。」又雲:「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足明辰象非天,草木非地。《毛詩傳》雲:「元氣昊大,則稱昊天。遠視蒼蒼,則稱蒼天。」此則蒼昊為體,不入星辰之例。且天地各一,是曰兩儀。天尚無二,焉得有六?是以王肅群儒,鹹駁此義。又檢太史《圓丘圖》,昊天上帝座外,別有北辰座,與鄭義不同。得太史令李淳風等狀,昊天上帝圖位自在壇上,北辰自在第二等,與北斗並列,為星官內座之首,不同鄭玄據緯書所說。此乃羲和所掌,觀象製圖,推步有征,相沿不謬。

  又按《史記天官書》等,太微宮有五帝者,自是五精之神,五星所奉。以其是人主之象,故況之曰帝。亦如房心為天王之象,豈是天乎!《周禮》雲:「兆五帝於四郊。」又雲:「祀五帝則掌百官之誓戒。」惟稱五帝,皆不言天。此自太微之神,本非穹昊之祭。又《孝經》惟雲「郊祀後稷」,無別祀圓丘之文。王肅等以為郊即圓丘,圓丘即郊,猶王城、京師,異名同實。符合經典,其義甚明。而今從鄭說,分為兩祭,圓丘之外,別有南郊,違棄正經,理深未允。且檢吏部式,惟有南郊陪位,更不別載圓丘。式文既遵王肅,祠令仍行鄭義,令、式相乖,理宜改革。

  又《孝經》雲「嚴父莫大于配天」,下文即雲:「周公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則是明堂所祀,正在配天,而以為但祭星官,反違明義。又按《月令》:「孟春之月,祈谷於上帝。」《左傳》亦雲:「凡祀,啟蟄而郊,郊而後耕。故郊祀後稷,以祈農事。」然則啟蟄郊天,自以祈穀,謂為感帝之祭,事甚不經。今請憲章姬、孔,考取王、鄭,四郊迎氣,存太微五帝之祀;南郊明堂,廢緯書六天之義。其方丘祭地之外,別有神州,謂之北郊,

  分地為二,既無典據,理又不通,亦請合為一祀,以符古義。仍並條附式令,永垂後則。

  敬宗等又議籩、豆之數曰:「按今光祿式,祭天地、日月、嶽鎮、海瀆、先蠶等,籩、豆各四。祭宗廟,籩、豆各十二。祭社稷、先農等,籩、豆各九。祭風師、雨師,籩、豆各二。尋此式文,事深乖謬。社稷多於天地,似不貴多。風雨少於日月,又不貴少。且先農、先蠶,俱為中祭,或六或四,理不可通。又先農之神,尊於釋奠,籩、豆之數,先農乃少,理既差舛,難以因循。謹按《禮記郊特牲》雲:『籩、豆之薦,水土之品,不敢用褻味而貴多品,所以交於神明之義也。』此即祭祀籩、豆,以多為貴。宗廟之數,不可逾郊。今請大祀同為十二,中祀同為十,小祀同為八,釋奠准中祀。自餘從座,並請依舊式。」詔並可之,遂附於禮令。

  乾封初,高宗東封回,又詔依舊祀感帝及神州。司禮少常伯郝處俊等奏曰:

  顯慶新禮,廢感帝之祀,改為祈穀。昊天上帝,以高祖太武皇帝配。檢舊禮,感帝以世祖元皇帝配。今既奉敕仍舊複祈穀為感帝,以高祖太武皇帝配神州,又高祖依新禮見配圓丘昊天上帝及方丘皇地祇,若更配感帝神州,便恐有乖古禮。按《禮記·祭法》雲:「有虞氏禘黃帝而郊嚳,夏後氏亦禘黃帝而郊鯀,殷人禘嚳而郊冥,周人禘嚳而郊稷。」鄭玄注雲:「禘謂祭昊天於圓丘也。祭上帝於南郊曰郊」。又按《三禮義宗》雲,「夏正郊天者,王者各祭所出帝於南郊」,即《大傳》所謂「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是也。此則禘須遠祖,郊須始祖。今若禘郊同用一祖,恐於典禮無所據。其神州十月祭者,十月以陰用事,故以此時祭之,依檢更無故實。按《春秋》「啟蟄而郊」,鄭玄注《禮》雲:「三王之郊,一用夏正。」又《三禮義宗》雲:「祭神州法,正月祀於北郊。」請依典禮,以正月祭者。請集奉常博士及司成博士等總議定奏聞。其靈台、明堂,檢書禮用鄭玄義,仍祭五方帝,新禮用王肅義。

  又下詔依鄭玄義祭五天帝,其雩及明堂,並准敕祭祀。於是奉常博士陸遵楷、張統師、權無二、許子儒等議稱:「北郊之月,古無明文。漢光武正月辛未,始建北郊。鹹和中議,北郊同用正月,然皆無指據。武德來禮令即用十月,為是陰用事,故于時祭之。請依舊十月致祭。」

  乾封二年十二月,詔曰:

  夫受命承天,崇至敬於明祀;膺圖纂籙,昭大孝于嚴配。是以薦鰷鱨於清廟,集振鷺於西雍,宣《雅》、《頌》于太師,明肅恭於考室。用能紀配天之盛業,嗣積德之鴻休,永播英聲,長為稱首。周京道喪,秦室政乖,禮樂淪亡,典經殘滅。遂使漢朝博士,空說六宗之文;晉代鴻儒,爭陳七祀之議。或同昊天於五帝,分感帝於五行。自茲以降,遞相祖述,異論紛紜,是非莫定。

  朕以寡薄,嗣膺丕緒,肅承禋祀,明發載懷,虔奉宗祧,寤寐興感。每惟宗廟之重,尊配之儀,思革舊章,以申誠敬。高祖太武皇帝撫運膺期,創業垂統,拯庶類於塗炭,寘懷生於仁壽。太宗文皇帝德光齊聖,道極幾神,執銳被堅,櫛風沐雨,勞形以安百姓,屈己而濟四方,澤被區中,恩覃海外。乾坤所以交泰,品物於是鹹亨。掩玄闕而開疆,指青丘而作鎮。巍巍蕩蕩,無得名焉。《禮》曰:「化人之道,莫急於禮。禮有五經,莫重於祭。祭者,非物自外至也,自內生於心也。是以惟賢者乃能盡祭之義。」況祖功宗德,道冠百王;盡聖窮神,業高千古。自今以後,祭圓丘、五方、明堂、感帝、神州等祠,高祖太武皇帝、太宗文皇帝崇配,仍總祭昊天上帝及五帝於明堂。庶因心致敬,獲展虔誠,宗祀配天,永光鴻烈。

  儀鳳二年七月,太常少卿韋萬石奏曰:「明堂大享,准古禮鄭玄義,祀五天帝,王肅義,祀五行帝。《貞觀禮》依鄭玄義祀五天帝,顯慶已來新修禮祀昊天上帝。奉乾封二年敕祀五帝,又奉制兼祀昊天上帝。伏奉上元三年三月敕,五禮並依貞觀年禮為定。又奉去年敕,並依周禮行事。今用樂須定所祀之神,未審依古禮及《貞觀禮》,為複依見行之禮?」時高宗及宰臣並不能斷,依違久而不決。尋又詔尚書省及學者詳議,事仍不定。自此明堂大享,兼用貞觀、顯慶二《禮》。

  則天臨朝,垂拱元年七月,有司議圓丘、方丘及南郊、明堂嚴配之禮。成均助教孔玄義奏議曰:

  謹按《孝經》雲:「孝莫大于嚴父,嚴父莫大于配天。」明配尊大,昊天是也。物之大者,莫若於天,推父比天,與之相配,行孝之大,莫過於此,以明尊配之極也。又《易》雲:「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鄭玄注:「上帝,天帝也。」故知昊天之祭,合祖考並配。請奉太宗文武聖皇帝、高宗天皇大帝配昊天上帝於圓丘,義符《孝經》、《周易》之文也。神堯皇帝肇基王業,應天順人,請配感帝於南郊,義符《大傳》之文。又《祭法》雲:「祖文王而宗武王。」祖,始也;宗,尊也。所以名祭為尊始者,明一祭之中,有此二義。又《孝經》雲:「宗祀文王於明堂。」文王言祖,而雲宗者,亦是通武王之義。故明堂之祭,配以祖考。請奉太宗文武聖皇帝、高宗天皇大帝配祭於明堂,義符《周易》及《祭法》之文也。

  太子右諭德沈伯儀曰:

  謹按《禮》:「有虞氏禘黃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夏後氏禘黃帝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殷人禘嚳而郊冥,祖契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鄭玄注雲:「禘、郊、祖、宗,謂祭祀以配食也。禘謂祭昊天於圓丘,祭上帝於南郊曰郊,祭五帝、五神於明堂曰祖、宗。」伏尋嚴配之文,於此最為詳備。虞、夏則退顓頊而郊嚳,殷人則舍契而郊冥。去取既多。前後乖次。得禮之序,莫尚于周。禘嚳郊稷,不間于二王;明堂宗祀,始兼於兩配。咸以文王、武王父子殊別,文王為父,上主五帝;武王對父,下配五神。《孝經》曰:「嚴父莫大于配天,則周公其人也。昔者周公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不言嚴武王以配天,則武王雖在明堂,理未齊於配祭;既稱宗祀,義獨主於尊嚴。雖同兩祭,終為一主。故《孝經緯》曰「後稷為天地主,文王為五帝宗」也。必若一神兩祭便,則五祭十祠,薦獻頻繁,禮虧於數。此則神無二主之道,禮崇一配之義。竊尋貞觀、永徽,共尊專配;顯慶之後,始創兼尊。必以順古而行,實謂從周為美。高祖神堯皇帝請配圓丘、方澤,太宗文武聖皇帝請配南郊、北郊。高宗天皇大帝德邁九皇,功開萬宇,制禮作樂,告禪升中,率土共休,普天同賴,竊惟莫大之孝,理當總配五天。

  鳳閣舍人元萬頃、範履冰等議曰:

  伏惟高祖神堯皇帝鑿乾構象,辟土開基。太宗文武聖皇帝紹統披元,循機闡極。高宗天皇大帝弘祖宗之大業,廓文武之宏規。三聖重光,千年接旦。神功睿德,罄圖牒而難稱;盛烈鴻猷,超古今而莫擬。豈徒錙銖堯、舜,糠粃殷、周而已哉!謹案見行禮,昊天上帝等祠五所,咸奉高祖神堯皇帝、太宗文武皇帝兼配。今議者引《祭法》、《周易》、《孝經》之文,雖近稽古之辭,殊失因心之旨。但子之事父,臣之事君,孝以成志,忠而順美。竊以兼配之禮,特稟先聖之懷,爰取訓於前規,遂申情於大孝。《詩》雲:「昊天有成命,二後受之。」《易》曰:「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敬尋厥旨,本合斯義。今若遠摭遺文,近乖成典,拘常不變,守滯莫通,便是臣黜於君,遽易郊丘之位,下非於上,靡遵弓劍之心。豈所以申太后哀感之誠,徇皇帝孝思之德!慎終追遠,良謂非宜。嚴父配天,寧當若是?伏據見行禮,高祖神堯皇帝、太宗文武聖皇帝,今既先配五祠,理當依舊無改。高宗天皇大帝齊尊曜魄,等邃含樞,闡三葉之宏基,開萬代之鴻業。重規疊矩,在功烈而無差;享帝郊天,豈祀配之有別。請奉高宗天皇大帝曆配五祠。

  制從萬頃議。自是郊丘諸祠皆以三祖配。

  及則天革命,天冊萬歲元年,加號為天冊金輪大聖皇帝,親享南郊,合祭天地。以武氏始祖周文王追尊為始祖文皇帝,後考應國公追尊為無上孝明高皇帝,亦以二祖同配,如乾封之禮。其後長安年又親享南郊,合祭天地及諸郊丘,並以配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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