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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宗李炎本紀(2)


  二年春正月丙申朔,以撫王紘為開府儀同三司、幽州大都督府長史,充幽州盧龍節度大使。以雄武軍使張絳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幽州左司馬,知兩使留後,仍賜名仲武。中書奏百官議九宮壇本大祠,請降為中祠。宰相崔珙、陳夷行奏定左右僕射上事儀注。

  二月丙寅,中書奏:「准元和七年敕,河東、鳳翔、鄜坊、邠寧等道州縣官,令戶部加給課料錢歲六萬二千五百貫。吏部出得平留官數百員,時以為當。自後戶部支給零碎不時,觀察使乃別將破用,徒有加給,不及官人,所以選人憚遠,不樂注受。伏望令部都與實物,及時支遣。諸道委觀察判官知給受,專判此案,隨月支給,年終計帳申戶部。又赴選官人多京債,到任填還,致其貪求,罔不由此。今年三銓,於前件州府得官者,許連狀相保,戶部各借兩月加給料錢,至支時折下。所冀初官到任,不帶息債,衣食稍足,可責清廉。」從之。太子太師致仕蕭俯卒。牂柯、南詔蠻遣使入朝。

  三月,遣使冊回紇烏介可汗。以振武麟勝節度使、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右僕射、單于大都護、兼御史大夫、彭城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劉沔可檢校右僕射,兼太原尹、北京留守。充河東節度、管內觀察處置等使,代苻澈。時回紇在天德,命沔以太原之師討之。四月乙丑朔,光祿大夫、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平章事李德裕,銀青光祿大夫、守右僕射、門下侍郎、平章事崔珙,銀青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紳,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徒、兼太子太保牛僧孺等上章,請加尊號曰仁聖文武至神大孝皇帝。戊寅,禦宣政殿受冊。是月九日雨,至十四日轉甚,乃改用二十三日。時有纖人告中尉仇士良,言宰相作赦書,欲減削禁軍衣糧馬草料。士良怒曰:「必若有此,軍人須至樓前作鬧。」宰相李德裕等知之,請開延英訴其事。帝曰:「奸人之詞也。」召兩軍中尉諭之曰:「赦書出自朕意,不由宰相,況未施行,公等安得此言?」士良惶恐謝之。是日晴霽。中書奏:「元日禦含元殿,百官就列,唯宰相及兩省官皆未開扇前立於欄檻之內,及扇開,便侍立於御前。三朝大慶,萬邦稱賀,唯宰相侍臣同介胄武夫,竟不拜至尊而退,酌於禮意,事未得中。臣等請禦殿日昧爽,宰相、兩省官鬥班於香案前,俟扇開,通事贊兩省官再拜,拜訖,升殿侍立。」從之。天德奏,回紇族帳侵擾部內。敕:「勸課種桑,比有敕命,如能增數,每歲申聞。比知並無遵行,恣加翦伐,列於鄽市,賣作薪蒸。自今州縣甩由,切宜禁斷。」五月,敕慶陽節百官率醵外,別賜錢三百貫,以備素食合宴,仍令京兆府供帳,不用追集坊市樂人。天德軍使田牟奏:回紇大將嗢沒斯與多覽將軍將吏二千六百人請降,遣中人齎詔慰勞之。宰相李德裕兼守司徒。太子太師致仕鄭覃卒。

  六月甲子朔,火星犯木。丙寅,太白犯東井。回紇降將嗢沒斯將吏二千六百余人至京師。制以嗢沒斯檢校工部尚書,充歸義軍使,封懷化郡王,仍賜姓名曰李思忠;以回紇宰相受耶勿為歸義軍副使、檢校右散騎常侍,賜姓名曰李弘順。七月,嵐州人田滿川據郡叛,劉沔誅之。

  八月,回紇烏介可汗過天德,至杷頭烽北,俘掠雲、朔北川,詔劉沔出師守雁門諸關。回紇首領屈武降幽州,授左武衛將軍同正。詔以回紇犯邊,漸浸內地,或攻或守,于理何安?令少師牛僧孺、陳夷行與公卿集議可否以聞。僧孺曰:「今百僚議狀,以固守關防,伺其可擊則用兵。」宰相李德裕議:「以回匕所恃者嗢沒、赤心耳,今已離叛,其強弱之勢可見。戎人獷悍,不顧成敗,以失二將,乘忿入侵,出師急擊,破之必矣。守險示弱,虜無由退。擊之為便。」天子以為然。乃徵發許、蔡、汴、滑等六鎮之師,以太原節度使劉沔為回紇南面招討使;以張仲武為幽州盧龍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封蘭陵郡王,充回紇東面招討使;以李思忠為河西黨項都將,回紇西南面招討使:皆會軍於太原。制以皇子峴為益王,岐為兗王,皇長女為昌樂公主,第二女為壽春公主,第三女永甯公主。上禦麟德殿,見室韋首領督熱論等十五人。太原奏回紇移帳近南四十裡,索叛將嗢沒斯,日昨至橫水俘虜,兼公主上表言食盡,乞賜牛羊事。賜烏介詔曰:

  朕自臨寰區,為人父母,唯好生為德,不願黷武為名。故自彼國不幸為黠戛斯所破,來投邊境,已曆歲年,撫納之間,無此不到。初則念其饑歉,給以糧儲;旋則知其破傷,盡還馬價。前後遣使勞問,交馳道途。小小侵擾,亦盡不計。今可汗尚此近塞,未議還蕃。朝廷大臣,四方節鎮,皆懷疑忿,盡請興師,雖朕切務含弘,亦所未諭。一昨數使回來。皆言可汗只待馬價,及令付之次,又聞所止屢遷,或侵掠雲、朔等州,或劫奪羌、渾諸部,未知此意,終欲如何?若以未交馬價,須近塞垣,行止之間,亦宜先告邊將。豈有倏來忽往,遷徙不常。雖雲隨逐水草,動皆逼近城柵。遙揣深意,似恃姻好之情;每睹蹤由,實為弛突之計。況到橫水柵下,殺戮至多。蕃、渾牛羊,豈吝馳掠;黎庶何罪,皆被傷夷。所以中朝大臣皆雲:「回紇近塞,已是違盟;更戮邊人,實背大義。」鹹願因此翦逐,以雪殂謝之冤。然朕志在懷柔,情深屈己,甯可汗之負德,終未忍於幸災。石戒直久在京城,備知人實憤惋,發於誠懇。固請自行。嘉其深見事機,不能違阻。可汗審自問遂,速擇良圖,無至不悛,以貽後悔。

  詔太原起室韋沙陀三部落、吐渾諸部,委石雄為前鋒。易定兵千人守大同軍,契苾通、何清朝領沙陀、吐渾六千騎趨天德,李思忠率回紇、黨項之師屯保大柵。十月,吐蕃贊普卒,遣使論普熱入朝告哀,詔將作少監李璟入蕃弔祭。帝幸涇陽,校獵白鹿原。諫議大夫高少逸、鄭朗等於閣內論:「陛下校獵太頻,出城稍遠,萬機廢馳,星出夜歸,方今用兵,且宜停止。」上優勞之。諫官出,謂宰相曰:「諫官甚要,朕時聞其言,庶幾減過。」

  三年春正月,以宿師於野,罷元會。敕新授銀州刺史、本州押蕃落、銀川監牧使何清朝可檢校太子賓客、左龍武大將軍,令分領沙陀、吐渾、黨項之眾赴振武,取劉沔處分。

  二月,先詔百官之家不得於京城置私廟者,其皇城南向六坊不得置,其閑僻坊曲即許依舊置。太原劉沔奏:「昨率諸道之師至大同軍,遣石雄襲回鶻牙帳,雄大敗回鶻于殺胡山,烏介可汗被創而走。已迎得太和公主至雲州。」是日,禦宣政殿,百僚稱賀。制曰:

  夫天之所廢,難施繼絕之恩;人之所棄,當用侮亡之道。朕每思前訓,豈忘格言。回鶻比者自恃兵強,久為桀驁,淩虐諸部,結怨近鄰。黠戛斯潛師彗掃,穹居瓦解,種族盡膏于原野,區落遂至於荊榛。今可汗逃走失國,竊號自立,遠逾沙漠,寄命邊陲。朕念其衰殘,尋加賑颻。每陳章表,多詐諛之詞;接我使臣,如全盛之日。無傷禽哀鳴之意,有因獸猶鬥之心。去歲潛入朔川,大掠牛馬;今春掩襲振武,逼近城池。可汗皆自率兵,首為寇盜,不恥破敗,莫顧姻親。河東節度使劉沔料敵伐謀,乘機制勝,發胡貉之騎以為前鋒,搴翎侯之旗伐彼在穴。短兵鏖於帳下,元惡抶於彀中。況乘匪六飛,眾才一旅,儲備已竭,計日可擒。太和公主居處不同,情義久絕。懷土多思,亟聞黃鵠之歌;失位自傷,寧免《綠衣》之歎。念其羈苦,常軫朕心。今已脫於豺狼,再見宮闕,上以攄宗廟之宿憤,次以慰太皇太后之深慈,永言歸寧,良用欣感。其回紇既以破滅,義在翦除,宜令諸道兵馬使同進討。河東立功將士已下,優厚賞給,續條疏處分。應在京外宅及東都修功德回紇,並勒冠帶,各配諸道收管。其回紇及摩尼寺莊宅、錢物等,並委功德使與禦史台及京兆府各差官點檢收抽,不得容諸色人影占。如犯者並處極法,錢物納官。摩尼寺僧委中書門下條疏聞奏。

  以麟州刺史、天德行營副使石雄為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左散騎常侍、豐州刺史、御史大夫,充豐州西城中城都防禦、本管押蕃落等使。劉沔檢校尚書左僕射,張仲武檢校尚書右僕射,餘並如故。黠戛斯使注吾合素入朝,獻名馬二匹,言可汗已破回鶻,迎得太和公主歸國,差人送公主入朝,愁回鶻殘眾奪之于路。帝遂遣中使送注吾合素往太原迎公主。時烏介可汗中箭,走投黑車子,詔黠戛斯出兵攻之。

  三月,太和公主至京師,百官班于章敬寺迎謁,仍令所司告憲宗、穆宗二室。四月,昭義節度使劉從諫卒,三軍以從諫侄稹為兵馬留後,上表請授節鉞。尋遣使齎詔潞府,令稹護從諫之喪歸洛陽。稹拒朝旨。詔中書門下兩省尚書禦史台四品已上、武官三品已上,會議劉稹可誅可宥之狀以聞。

  五月,敕諸道節度使置隨身不過六十人察使不得過四十人,經略、都護不得過三十人。築望仙觀於禁中。宰臣百僚進議狀:「以昆戎未殄,塞上用兵,不宜中原生事,潞府請以親王遙領,令稹權知兵馬事,以俟邊上罷兵。」獨李德裕以為澤潞內地,前時從諫許襲,已是失斷,自後跋扈難制,規脅朝廷。以稹豎子,不可複踐前車,討之必殄。武宗性雄俊,曰:「吾與德裕同之,保無後悔。」自是諫官上疏言不可用兵相繼。

  六月,西內神龍寺災。左軍中尉楚國公仇士良卒。

  秋七月戊子,宰相奏:「秋色已至,將議進軍,幽州須早平回鶻,鎮、魏須速誅劉稹,各須遣使諭旨,兼偵三鎮軍情。今日延英面奉聖旨,欲遣張賈充使。臣等續更商量,張賈幹濟有才,甚諳軍中體勢,然性剛負氣,慮不安和,不如且命李回。若以台綱闕人,即兵部侍郎鄭涯久為征鎮判官,情甚精敏,雖無詞辯,言事分明,官重事閑,最似相稱。」上曰:「不如令李回去。」即遣回奉使三鎮。

  八月壬戌,火星自七月蒼赤色,動搖井中,至是月十六日犯輿鬼。萬年縣東市火。黠戛斯使諦德伊斯難珠入朝。以右僕射、平章事陳夷行檢校司空,兼河中尹、御史大夫,充河中節度、晉絳慈隰觀察等使。

  九月,制:

  定天下者,致風俗於大同;安生人者,齊法度於畫一。雖晉之欒、趙,家有舊勳;漢之韓、黥,身為佐命。至於幹亂紀律,罔不梟夷,禁暴除殘,古今大義。

  故昭義節度劉悟,頃居海岱,嘗列爪牙。屬師道阻兵,王師問罪,三面開綱,一境離心,乘此危機,遂能歸命。憲宗嘉其誠款,授以南燕;穆宗待以腹心,委之上黨。招致死士,固護一方,迨於未年,已虧臣節。劉從諫生稟戾氣,幼習亂風。因跋扈之資,以專封〈阝上〉;恃紀綱之力,以襲兵符。暫展執圭之儀,終無上綬之請。隙駒為喻,魏豹姑務于絕河;井蛙自居,孫述頗聞於恃險。誘受戶命,妄作妖言,中罔朝廷,潛圖左道。接壤戎帥,屢奏陰謀,顧髫齔之所矜,豈淵魚之是察。洎乎沈痼,曾靡哀鳴,猶駐將盡之魂,恣行邪僻之志,罔或奮拔,自樹狡童。中使授醫,莫睹其朝服;近臣銜命,不入於壘門。逆節甚明,人神共棄。其贈官及先所授官爵、並劉稹在身官爵,宜並削奪。成德軍節度使王元逵、魏博節度使何弘敬,或姻連王室,或任重藩維,懇陳一至之誠,願揚九伐之命。吳漢任職,受詔而初無辦嚴;卜式朴忠,未戰而義形於色。況成德軍嘗以梟騎橫陳,首破朱滔。戰氣方酣,再回魯陽之日;鼓音不息,三周不注之山。魏博軍頃以大旆涉河,竟殲師道。建十二郡之旗鼓,以列降人;削六十年之曆階,盡歸皇化。士傳餘勇,軍有雄名,必能稟酂侯之指縱,成葛亮之心伐。諮爾二帥,朕所注懷,元逵可本官充北面招討澤潞使,弘敬充東面招討澤潞使。

  曩者列祖在藩,先天啟聖。符瑞昭晰,彩繪煥於泗亭;鑾輅巡遊,金石刻于代邸。實謂可封之俗,久為仁壽之鄉。寇難以來,頗著誠節,必非同惡,咸許自新。其昭義舊將士及百姓等,如保初心,並赦而不問。如能捨逆效順,以州郡兵眾歸降者,必厚加封賞。如能擒送劉稹者,別授土地,以報勳庸。頃隨劉悟鄆州舊將校子孫,既有義心,宜思改悔。如能感喻劉稹,束身歸朝,必當待之如初,特與洗雪。爾等舊校,亦並酬勞。仍委夷行、沔、王茂元各進兵同力攻討。其諸道進軍,並不得焚燒廬舍,發掘墳墓,擒執百姓以為俘囚。桑麻田苗,各許本戶為主。罪止元惡,務拯生靈。

  於戲!蕃維大臣,抗疏於外;髦俊舊老,昌言於朝。戒朕以祖宗之法,不可私一族;弄賞之柄,新以正萬邦。宜用甲兵,陳于原野。雖朕以恩不聽,而群臣以義固爭,詢自僉謀,諒非獲已。佈告中外,明體朕懷。

  仍以徐泗節度使李彥佐為澤潞西南面招討使。河陽節度使王茂元以本軍屯萬善。彥佐制下後逾月未出師,朝廷疑其持重,乃以天德軍石雄為彥佐之副。劉稹牙將李丕降,用為忻州刺史。以陳許節度使王宰充澤潞南面招討使。河陽節度使王茂元卒,贈司徒。王宰代茂元總萬善之師。十月,宰相監修國史李紳、兵部郎中史館修撰判館事鄭亞進重修《憲宗實錄》四十卷,頒賜有差。晉絳行營副招討石雄奏收賊砦五。以河東節度使劉沔檢校司空,兼滑州刺史、御史大夫,充義成軍節度、鄭滑濮觀察等使。以荊南節度使、檢校右僕射、同平章事李石可檢校司空、平章事,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東節度、管內觀察等使。

  十一月,敕:「中外官員,過為繁冗,量宜減省,以便軍民。宜令吏部條疏合減員數以聞。」十二月,王宰奏收天井關。榆社行營都將王逢奏兵少,乞濟師,詔太原軍二千人赴之。初,劉沔破回鶻,留三千人戍橫水,至是,李石以太原無兵,抽橫水戍卒一千五百人以赴王逢。是月二十八日,橫水軍至太原,請出軍優給。舊例第一軍絹二疋,時劉沔交代後,軍庫無絹。石以己絹益之。方可人給一疋,便催上路。軍人以歲將除,欲候過歲,期既速,軍情不悅。都頭楊弁乘士卒流怨,激之為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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