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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丕載記


  苻丕,字永叔,堅之長庶子也。少而聰彗好學,博綜經史。堅與言將略,嘉之,命鄧羌教以兵法。文武才幹亞於苻融,為將善收士卒情,出鎮於鄴,東夏安之。堅敗歸長安,丕為慕容垂所逼,自鄴奔枋頭。堅之死也,丕複入鄴城,將收兵趙、魏,西赴長安。會幽州刺史王永、平州刺史苻沖頻為垂將平規等所敗,乃遣昌黎太守宋敞焚燒和龍、薊城宮室,率眾三萬進屯壺關,遣使招丕。丕乃去鄴,率男女六萬餘口進如潞川。驃騎張蠔、並州刺史王騰迎之,入據晉陽,始知堅死問,舉哀于晉陽,三軍縞素。王永留苻沖守壺關,率騎一萬會丕,勸稱尊號,丕從之,乃以太元十年僣即皇帝位於晉陽南。立堅行廟,太赦境內,改元曰太安。置百官,以張蠔為侍中、司空,封上黨郡公;王永為使持節、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尚書令,進封清河公;王騰為散騎常侍、中軍大將軍、司隸校尉、陽平郡公;苻沖為左光祿大夫、尚書左僕射、西平王;俱石子為衛將軍、濮陽公;楊輔為尚書右僕射、濟陽公;王亮為護軍將軍、彭城公;強益耳、梁暢為侍中,徐義為吏部尚書,並封縣公。自余封授各有差。

  是時安西呂光自西域還師,至於宜禾,堅涼州刺史梁熙謀閉境距之。高昌太守楊翰言於熙曰:「呂光新定西國,兵強氣銳,其鋒不可當也。度其事意,必有異圖。且今關中擾亂,京師存亡未知,自河已西迄於流沙,地方萬里,帶甲十萬,鼎峙之勢實在今日。若光出流沙,其勢難測。高梧穀口,水險之要,宜先守之而奪其水。彼既窮渴,自然投戈。如其以遠不守,伊吾之關亦可距也。若度此二要,雖有子房之策,難為計矣。地有所必爭,真此機也。」熙弗從。美水令犍為張統說熙曰:「主上傾國南討,覆敗而還。慕容垂擅兵河北,泓、沖寇逼京師,丁零雜虜,跋扈關、洛,州郡奸豪,所在風扇,王綱弛絕,人懷利己。今呂光回師,將軍何以抗也?」熙曰:「誠深憂之,未知計之所出。」統曰:「光雄果勇毅,明略絕人,今以蕩西域之威,擁歸師之銳,鋒若猛火之盛于原,弗可敵也。將軍世受殊恩,忠誠夙著,立勳王室,宜在於今。行唐公洛,上之從弟,勇冠一時。為將軍計者,莫若奉為盟主,以攝眾望,推忠義以總率群豪,則光無異心也。資其精銳,東兼毛興,連王統、楊璧,集四州之眾,掃凶逆于諸夏,甯帝室於關中,此桓文之舉也。」熙又不從。殺洛於西海,以子胤為鷹揚將軍,率眾五萬距光於酒泉。敦煌太守姚靜、晉昌太守李純以郡降光。胤及光戰于安彌,為光所敗。武威太守彭濟執熙迎光,光殺之。建威、西郡太守索泮,奮威、督洪池已南諸軍事、酒泉太守宋皓等,並為光所殺。

  堅尚書令、魏昌公苻纂自關中來奔,拜太尉,進封東海王。以中山太守王兗為平東將軍、平州刺史、阜城侯,苻定為征東將軍、冀州牧、高城侯,苻紹為鎮東將軍、督冀州諸軍事、重合侯,苻謨為征西將軍、幽州牧、高邑侯,苻亮為鎮北大將軍、督幽、並二州諸軍事,並進爵郡公。定、紹據信都,謨、亮先據常山,慕容垂之圍鄴城也,並降于垂,聞丕稱尊號,遣使謝罪。王兗固守博陵,與垂相持。左將軍竇沖、秦州刺史王統、河州刺史毛興、益州刺史王廣、南秦州刺史楊璧、衛將軍楊定,並據隴右,遣使招丕,請討姚萇。丕大悅,以定為驃騎大將軍、雍州牧,沖為征西大將軍、梁州牧,統鎮西大將軍,興車騎大將軍,璧征南大將軍,並開府儀同三司,加散騎常侍,廣安西將軍,皆進位州牧。

  於是王永宣檄州郡曰:「大行皇帝棄背萬國,四海無主。征東大將軍、長樂公,先帝元子,聖武自天,受命荊南,威振衡海,分陝東都,道被夷夏,仁澤光於宇宙,德聽侔于《下武》。永與司空蠔等謹順天人之望,以季秋吉辰奉公紹承大統,銜哀即事,棲穀總戎,枕戈待旦,志雪大恥。慕容垂為封豕於關東,泓、沖繼凶於京邑,致乘輿播越,宗社淪傾。羌賊姚萇,我之牧士,乘釁滔天,親行大逆,有生之巨賊也。永累葉受恩,世荷將相,不與驪山之戎、滎澤之狄共戴皇天,同履厚土。諸牧伯公侯或宛沛宗臣,或四七勳舊,豈忍舍破國之醜豎,縱殺君之逆賊乎!主上飛龍九五,實協天心,靈祥休瑞,史不輟書,投戈效義之士三十余萬,少康、光武之功可旬朔而成。今以衛將軍俱石子為前軍師,司空張蠔為中軍都督。武將猛士,風烈雷震,志殄元兇,義無他顧。永謹奉乘輿,恭行天罰。君臣終始之義,在三忘軀之誠,戮力同之,以建晉、鄭之美。」

  先是,慕容驎攻王兗於博陵,至是糧竭矢盡,郡功曹張猗逾城聚眾應驎。袞臨城數之曰:「卿,秦之人也。吾,卿之君也。起眾應賊,號稱義兵,何名實相違之甚!卿兄往合鄉宗,親逐城主,天地不容,為世大戮。身滅未幾,卿複續之。卿見為吾吏,親尋干戈,競為戎首,為爾君者,不亦難乎!今人何取卿一切之功,寧能忘卿不忠不孝之事!古人有雲,求忠臣必出孝子之門,卿母在城,不能顧之,何忠義之可望!惡不絕世,卿之謂也。不圖中州禮義之邦邦,而卿門風若斯。卿去老母如脫屣,吾複何論哉!」既而城陷,兗及固安侯苻鑒,並為驎所殺。

  丕複以王永為司徒、錄尚書事,徐義為尚書令,加右光祿大夫。

  初,王廣還自成都也,奔其兄秦州刺史統。及長安不守,廣攻河州牧毛興於枹罕。興遣建節將軍、臨清柏衛平率其宗人千七百夜擊廣軍,大敗之。王統複遣兵助廣,興於是嬰城固守。既而襲王廣,敗之,廣亡奔秦州,為隴西鮮卑匹蘭所執,送詣姚萇。興既敗王廣,謀伐王統,平上邽。袍罕諸氐皆窘於兵革而疲不堪命,乃殺興,推衛平為使持節、安西將軍、河州刺史,遣使請命。

  刁雲殺慕容忠,乃推慕容永為使持節、大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大單于、雍、秦、梁、涼四州牧、錄尚書事、河東王、稱藩於垂。征東苻定、鎮東苻紹、征北苻謨、鎮北苻亮皆降于慕容垂。

  丕又進王永為左丞相,苻纂為大司馬,張蠔為太尉,王騰為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徐義為司空,苻沖為車騎大將軍、尚書令、儀同三司,俱石子為衛大將軍、尚書左僕射,領官皆如故。永又檄州郡曰:「昔夏有窮夷之難,少康起焉;王莽毒殺平帝,世祖重光漢道;百六之運,何代無之!天降喪亂,羌胡猾夏,先帝晏駕賊庭,京師鞠為戎穴,神州蕭條,生靈塗炭。天未亡秦,社稷有奉。主上聖德恢弘,道侔光武,所在宅心,天人歸屬,必當隆中興之功,複配天之美。姚萇殘虐,慕容垂兇暴,所過滅戶夷煙,毀發丘墓,毒遍存亡,痛纏幽顯,雖黃巾之害於九州,赤眉之暴于四海,方之未為甚也。今素秋將及,行師令辰,公侯牧守,壘主鄉豪,或戮力國家,乃心王室,各率所統,以孟冬上旬會大駕于臨晉。」於是天水姜延、馮翊寇明、河東王昭、新平張晏、京兆杜敏、扶風馬郎、建忠高平牧官都尉王敏等鹹承檄起兵,各有眾數萬,遣使應丕。皆就拜將軍、郡守,封列侯。冠軍鄧景擁眾五千據彭池,與竇沖為首尾,擊萇平涼太守金熙。安定北部都尉鮮卑沒奕於率鄯善王胡員吒、護羌中郎將梁苟奴等,與萇左將軍姚方成、鎮遠強京戰于孫丘谷,大敗之。

  枹罕諸氐以衛平年老,不可以成事業,議廢之,而憚其宗強,連日不決。氐有啖青者,謂諸將曰:「大事宜定,東討姚萇,不可沈吟猶豫。一旦事發,反為人害。諸軍但請衛公會儲眾將,青為諸軍決之。」眾以為然。於是大饗諸將,青抽劍而前曰:「今天下大亂,豺狼塞路,吾曹今日可謂休戚是同,非賢明之主莫可濟艱難也。衛公朽耄,不足以成大事,宜反初服,以避賢路,狄道長苻登雖王室疏屬,而志略雄明,請共立之,以赴大駕。諸君若有不同者,便下異議。」乃奮劍攘袂,將斬貳己者,眾皆從之,莫敢仰視。於是推登為帥,遣使於丕請命。丕以登為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安王、持節及州郡督因其所稱而授之。又以徐義為右丞相。

  丕留王騰守晉陽,楊輔戍壺關,率眾四萬進據平陽。王統以秦州降姚萇。慕容永以丕至平陽,恐不自固,乃遣使求假道還東,丕弗許。遣王永及苻纂攻之,以俱石子為前鋒都督,與慕容永戰於襄陵。王永大敗,永及石子皆死之。

  初,苻纂之奔丕也,部下壯士三千余人,丕猜而忌之。及永之敗,懼為纂所殺,率騎數千南奔東垣。晉揚威將軍馮該自陝要擊,敗之,斬丕首,執其太子甯、長樂王壽,送于京師,朝廷赦而不誅,歸之於苻宏。徐義為慕容永所獲,械埋其足,將殺之。義誦《觀世音經》,至夜中,土開械脫,於重禁之中若有人導之者,遂奔楊佺期,佺期以為洛陽令。苻纂及弟師奴率丕余眾數萬,奔據杏城。苻登稱尊號,偽諡丕為哀平皇帝。丕之臣佐皆沒慕容永,永乃進據上党之長子,僣稱大號,改元曰中興。丕在位二年而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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