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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友傳(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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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 盛彥 夏方 王裒 許孜 庾袞 孫晷 顏含 劉殷 王延 王談桑虞 何琦 吳逵 大矣哉,孝之為德也!分渾元而立體,道貫三靈;資品匯以順名,功苞萬象。用之于國,動天地而降休征;行之於家,感鬼神而昭景福。若乃博施備物,尊仁安義,柔色承顏,怡怡盡樂,擊鮮就養,亹癖忘劬,集包思藝黍之勤,循陔有采蘭之詠,事親之道也。屬屬如在,哀哀罔極,聚薪流慟,銜索興嗟,曬風樹以隤心,頫寒泉而沫泣,追遠之情也。審德筮仕,正務移官,居高匪危,在醜無爭,協修升以匡化,懷履冰而砥節,立身之行也。是以閔曾翼翼,遵六教而緝貞規;蔡董烝烝,弘七體而垂令跡。亦有至誠上感,明祗下贊,郭巨致錫金之慶。陽雍標蒔玉之祉;烏馴丹羽,巢叔和之室,鹿呈白毳,擾功文之廬。然則因彼孝慈而生友悌,理在兼綜,義歸一揆。夫天倫之重,共氣分形,心睽則葉悴荊權,性合則華承棣萼。乃有推代瘦,徇急難之情;讓果同衾,盡歡愉之致:緬窺緗素,載流塵躅者歟! 晉氏始自中朝,逮于江左,雖百六之災遄及,而君子之道未消,孝悌名流,猶為繼踵。王偉元之行己,許季義之立節,夏方、盛彥體至性以馳芬,庾袞、顏含篤友于而宣范,自餘群士,鹹標懿德。采其遺絢,足厲澆風,故著《孝友篇》以續前史雲耳。 *** 李密,字令伯,犍為武陽人也,一名虔。父早亡,母何氏醮。密時年數歲,感戀彌至,烝烝之性,遂以成疾。祖母劉氏,躬自撫養,密奉事以孝謹聞。劉氏有疾,則涕泣側息,未嘗解衣,飲膳湯藥必先嘗後進。有暇則講學忘疲,而師事譙周,周門人方之游夏。 少仕蜀,為郎。數使吳,有才辯,吳人稱之。蜀平,泰始初,詔征為太子洗馬。密以祖母年高,無人奉養,遂不應命。乃上疏曰: 臣以險釁,夙遭閔凶,生孩六月,慈父見背,行年四歲,舅奪母志。祖母劉湣臣孤弱,躬親撫養。臣少多疾病,九歲不行,零丁辛苦,至於成立。既無伯叔,終鮮兄弟,門衰祚薄,晚有兒息。外無期功強近之親,內無應門五尺之童,煢煢孑立,形影相弔。而劉早嬰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湯藥,未嘗廢離。 自奉聖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逵,察臣孝廉,後刺史臣榮,舉臣秀才。臣以供養無主,辭不赴命。明詔特下,拜臣郎中,尋蒙國恩,除臣洗馬。猥以微賤,當侍東宮,非臣隕首所能上報。臣具以表聞,辭不就職。詔書切峻,責臣逋慢,郡縣逼迫,催臣上道,州司臨門,急於星火。臣欲奉詔奔馳,則劉病日篤;苟徇私情,則告訴不許。臣之進退,實為狼狽。 伏惟聖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猶蒙矜恤,況臣孤苦尫羸之極。且臣少仕偽朝,曆職郎署,本圖宦達,不矜名節。今臣亡國賤俘,至微至陋,猥蒙拔擢,寵命殊私,豈敢盤桓,有所希冀!但以劉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餘年。母孫二人,更相為命,是以私情區區不敢棄遠。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劉今年九十有六,是臣盡節于陛下之日長,而報養劉之日短也。烏鳥私情,願乞終養。 臣之辛苦,非但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之所明知,皇天后土,實所鑒見。伏願陛下矜湣愚誠,聽臣微志,庶劉僥倖,保卒餘年。臣生當隕身,死當結草。 帝覽之曰:「士之有名,不虛然哉!」乃停召。*** 後劉終,服闋,複以洗馬征至洛。司空張華問之曰:「安樂公何如?」密曰:「可次齊桓。」華問其故,對曰:「齊桓得管仲而霸,用豎刁而蟲流。安樂公得諸葛亮而抗魏,任黃皓而喪國,是知成敗一也。」次問:「孔明言教何碎?」密曰:「昔舜、禹、皋陶相與語,故得簡雅;《大誥》與凡人言,宜碎。孔明與言者無己敵,言教是以碎耳。」華善之。 出為溫令,而憎疾從事,嘗與人書曰:「慶父不死,魯難未已。」從事白其書司隸,司隸以密在縣清慎,弗之劾也。*** 密有才能,常望內轉,而朝廷無援,乃遷漢中太守,自以失分懷怨。及賜餞東堂,詔密令賦詩,末章曰:「人亦有言,有因有緣。官無中人,不如歸田。明明在上,斯語豈然!」武帝忿之,於是都官從事奏免密官。後卒於家。二子:賜、興。 賜字宗石,少能屬文,嘗為《玄鳥賦》,詞甚美。州辟別駕,舉秀才,未行而終。興字雋石,亦有文才,刺史羅尚辟別駕。尚為李雄所攻,使興詣鎮南將軍劉弘求救,興因願留,為弘參軍而不還。尚白弘,弘即奪其手版而遣之。興之在弘府,弘立諸葛孔明、羊叔子碣,使興俱為之文,甚有辭理。 *** 盛彥,字翁子,廣陵人也。少有異才。年八歲,詣吳太尉戴昌,昌贈詩以觀之,彥於坐答之。辭甚康慨。母王氏因疾失明,彥每言及,未嘗不流涕。於是不應辟召,躬自侍養,母食必自哺之。母既疾久,至於婢使數見捶撻。婢忿恨,伺彥暫行,取蠐螬灸飴之。母食以為美,然疑是異物,密藏以示彥。彥見之,抱母慟哭,絕而復蘇。母目豁然即開,從此遂愈。彥仕吳,至中書侍郎,吳平,陸雲薦之于刺史周浚,本邑大中正劉頌又舉彥為小中正。太康中卒。 *** 夏方,字文正,會稽永興人也。家遭疫癘,父母伯叔群從死者十三人。方年十四,夜則號哭,晝則負土,十有七載,葬送得畢,因廬於墓側,種植松柏,烏鳥猛獸馴擾其旁。吳時拜仁義都尉,累遷五官中郎將。朝會未嘗乘車,行必讓路。吳平,除高山令。百姓有罪應加捶撻者,方向之涕泣而不加罪,大小莫敢犯焉。在官三年,州舉秀才,還家,卒,年八十七。 *** 王裒,字偉元,城陽營陵人也。祖修,有名魏世。父儀,高亮雅直,為文帝司馬。東關之役,帝問於眾曰:「近曰之事,誰任其咎?」儀對曰:「責在元帥。」帝怒曰:「司馬欲委罪於孤邪!」遂引出斬之。 裒少立操尚,行己以禮,身長八尺四寸,容貌絕異,音聲清亮,辭氣雅正,博學多能,痛父非命,未嘗西向而坐。示不臣朝廷也。於是隱居教授,三征七辟皆不就。廬于墓側,旦夕常至墓所拜跪,攀柏悲號,涕淚著樹,樹為之枯。母性畏雷,母沒,每雷,輒到墓曰:「裒在此。」及讀《詩》至「哀哀父母,生我劬勞」,未嘗不三複流涕,門人受業者並廢《蓼莪》之篇。 家貧,躬耕,計口而田,度身而蠶。或有助之者,不聽。諸生密為刈麥,裒遂棄之。知舊有致遺者,皆不受。門人為本縣所役,告裒求屬令,良曰:「卿學不足以庇身,吾德薄不足以蔭卿,屬之何益!且吾不執筆已四十年矣。」乃步擔乾飯,兒負鹽豉草屐,送所役生到縣,門徒隨從者千余人。安丘令以為詣己,整衣出迎之。裒乃下道至土牛旁,磬折而立,雲:「門生為縣所役,故來送別。」因執手涕泣而去。令即放之,一縣以為恥。 鄉人管彥少有才而未知名,裒獨以為必當自達,拔而友之,男女各始生,便共許為婚。彥後為西夷校尉,卒而葬於洛陽,裒後更嫁其女。彥弟馥問裒,裒曰:「吾薄志畢願山藪,昔嫁姊妹皆遠,吉凶斷絕,每以此自誓。今賢兄子葬父子洛陽。此則京邑之人也,由吾結好之本意哉!」馥曰:「嫂,齊人也,當還臨淄。」裒曰:「安有葬父河南而隨母還齊!用意如此,何婚之有!」 北海邴春少立志操,寒苦自居,負笈遊學,鄉邑僉以為邴原複出。裒以春性險狹慕名,終必不成。其後春果無行,學業不終,有識以此歸之。裒常以為人之所行期於當歸善道,何必以所能而責人所不能。 及洛京傾覆,寇資蜂起,親族悉欲移渡江東,裒戀墳壟不去。賊大盛,方行,猶思慕不能進,遂為賊所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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