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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准參政


  淳化二年三月。先是,上召近臣問時政得失,樞密直學士寇准對曰:「《洪範》天人之際,其證若影響。大旱之證,蓋刑有所不平。頃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賕,贓數萬計。吉既受誅,家且籍沒;而淮以參知政事沔之母弟,止杖於私室,仍領定遠主簿。用法輕重如是,亢暵之災,殆不虛發也。」上大悟。明日見沔,切責之。

  四月辛巳,以樞密直學士寇為樞密副使。

  九月,參知政事王沔以弟淮故,數為寇准所詆。丁醜,罷守本官。翰林學士宋白女弟適王沔。沔既罷政,寇准欲並白去之,複言白家用金器,蓋舉子所賂,其實奉詔撰錢惟濬碑,得塗金器耳。是日,白出為保大行軍司馬。樞密使王顯居位十年,方蕃戎寇邊,河決近郡,機務繁急,朝夕諮訪。顯無術略,不任職。及寇准、溫仲舒為副使,皆銳鋒氣,多慢顯。顯護短,苟有誤失,終不肯改。上面詰之。癸卯,罷為崇信節度使,遣之任。甲辰,以樞密副使溫仲舒、寇准同知樞密院事,張遜知樞密院事。知院之名自此始。

  四年六月壬申,宣徽北院使、知樞密院事張遜責授右領軍衛將軍,左諫議大夫、同知院事寇准罷守本官。遜素與准不協,數爭事上前,上將罷之。他日,准與溫仲舒同出禁中歸私第,道逢狂人,迎馬首呼「萬歲」。右羽林大將軍判官、左金吾王賓故與遜俱事晉邸,遜嘗保舉賓,雅相厚善,又知遜與准有隙,因奏言:「民迎准馬首呼萬歲。」既而遜等奏事,上詰之。准自辯雲:「實與仲舒同行,而遜令賓獨奏臣。」遜執賓奏斥准,辭意甚厲,因互發其私。上怒,故貶遜而罷准。

  十月壬申,以左諫議大夫寇准知青州。上顧准厚,既行,念之,常不樂,語左右曰:寇准在青州樂否?」對曰:「准得善藩,當以為樂也。」累數日,輒複問,左右對如初。其後有揣帝且複召用准者,因對曰:「陛下思准不少忌。聞准日置酒縱飲,未知亦念陛下否?」上默然。

  五年十月乙亥,以左諫議大夫寇准參知政事。上因謂宰相呂蒙正曰:「寇准臨事明敏,今再擢用,想益盡心。朕嘗諭之以同德者,事君之大節也。倘事皆從長而行,則上下鮮不濟矣。」呂端為右諫議大夫,請居准下。丙子,命端為左諫議大夫,立准上。

  至道元年四月癸未,翰林學士張洎為給事中、參知政事。初,寇准知吏部選事,洎掌考功,為吏部官屬。准年少新進,氣銳,思欲老儒附己。洎夙夜坐曹視事,每冠帶候准出入於省門,揖而退,不交一談,准益重焉,因延與語。洎捷給,善持論,多為准心伏,乃兄事之,極口薦洎於上。上亦欲用洎,又知其在江表日多讒毀良善。李煜殺潘佑,洎嘗預謀,心疑焉。翰林待詔尹熙古等皆江表人,洎嘗善待之。上一夕召熙古等侍書禁中,因從容問以佑得罪之故。熙古言:「李煜忿佑諫說太直耳,非洎謀也。」自是遂洗然,而准又數薦洎不已。既同執政,洎奉准愈謹,事一決於准,無所預,專修時政記,甘言善柔而已。戊子,詔自今參知政事宜與宰相分日知印,押正衙班。其位磚先異位,宜合而為一。遇宰相、使相視事及議軍國大政,並得升都堂。先是,趙普獨相,太祖特置參知政事以佐之。其後普恩替,始均其任,既而複有厘革。呂端初與寇准同列,及先任宰相,慮准不平,乃上言:「臣兄余慶任參政日,悉與宰相同。願複故事。」上特從其請,亦以慰准意雲。

  二年七月丙寅,參知政事寇准罷為給事中。先是,郊社行慶,中外官吏皆進秩,准遂率意輕重,其素所喜者,多得台省清秩;所惡者及不知者,即敘進焉。廣州左通判、右正言馮拯轉虞部員外郎,右通判、太常博士彭惟節乃轉屯田員外郎。拯嘗與准有隙,故准益抑之。惟節自以素居拯下,章奏列銜,皆如舊不易。准怒,以中書劄子升惟節於拯上,切責拯,仍特免勘罪。拯忿曰:「上日閱萬機,寧察此細事?蓋寇准弄權耳。」因上疏極言,並及嶺南官吏除拜不均,凡數事。又封中書劄子以進,而嶺南東路轉運使康戩亦具奏,且言:「呂端、張洎、李昌齡皆准所引。端心德之,洎曲奉准,昌齡畏懦。皆不敢與准抗,故得以任胸臆,亂經制,皆准所為也。」上大怒。准適祀太廟,攝行事,召端等責之。端曰:「臣等皆陛下擢用,待罪相府,至於除拜專恣,實准所為也。准性剛強自任。臣等忝備大臣,不欲忿爭,慮傷國體。」因再拜請罪。上又曰:「前代中書有堂帖指揮公事,乃是權臣假此名以威服天下。太祖朝,趙普在中書,其堂帖勢力重於敕命,尋亦令削去。今何為卻置劄子?劄子與堂帖,乃大同小異耳!」張洎對曰:「劄子蓋中書行遣小事,亦猶京百司有符帖關刺,若廢之,別無公式文字可以指揮。」上曰:「自今大事,須降敕命,合用劄子,亦當奏裁,方可施行也。」既而准入對前殿,上語及馮拯所訴事。准抗言與端等同議除拜。上曰:「若廷辨是非,又深失執政之體矣。」准猶力爭不已。上先已厭准,因歎曰:「雀鼠尚知人意,況人乎?」翌日,准又抱中書簿領,論曲直於上前,上益不悅,遂罷之,尋出知鄭州。

  十一月。參知政事張洎始因寇准得進,奉之唯謹。及議事不稱旨,恐懼欲固權位。時上已嫉准專恣,恩寵衰替,洎慮一旦同絀免,因奏事,大言寇准退多謗言。准色變,不敢自辨。上由是大怒。准旬日果罷政。未幾,洎被病家居,滿百日,癸巳,力疾赴朝謁。方就列,踣於上前。左右掖起之,因上表求解職,優詔不允。

  三年正月,參政張洎罷為刑部侍郎。獎用賢臣田錫

  太平興國六年九月壬寅,以左拾遺、直史館田錫為河北南路轉運副使,因入辭,直進封事,言軍國要機者三、朝廷大體者四。即賜詔書,因賜錢五十萬。或謂錫曰:「今日之事鮮矣,宜少遠讒忌。」錫曰:「事君之誠,惟恐不竭。且天植其性,豈一賞可奪耶?」至河北,複驛書言邊事。

  八年十二月,權知相州。上疏言:「筦榷貨財,綱利太密;躬親機務,綸旨稍頻。」

  雍熙元年八月,知睦州。上疏言日近朝令夕改,舍近謀遠之事。

  四年,為起居舍人,獻乾明節祝壽詩。上覽之,謂宰相曰:「錫有文行,敢言事,真可賞也。」因和而賜之。又上書請東封太山,即命錫守本官知制誥。錫好直言,上或時不能堪,錫從容奏曰:「陛下日往月來,養成聖性。」上悅,益重焉。

  端拱二年正月癸巳,知制誥田錫奏疏,言選將、辨邊事、用間諜、發兵、備糧等事。

  八月癸亥,開寶寺浮屠工畢,巨麗精巧。錫嘗上疏諫,其言切直者則曰:「眾以謂金碧熒煌,臣以謂塗膏釁血。」上亦不怒。

  十月,田錫因旱降詔引咎責躬等事疏奏,上不悅,宰相亦怒。錫疏有「燮調倒置」等語。尋罷知制誥,以戶部郎中出知陳州。

  淳化五年八月,兵部員外郎田錫奏疏,言制科、鄉飲及建儲後、正官名等事。

  至道三年七月丙寅,直集賢院田錫應詔言舍靈武,安關輔。翌日,又言務廣大、圖幾微等事。上他日謂宰相呂端曰:「群臣奏對,惟田錫、康戩陳詞不繁,指事尤切。」

  咸平元年二月,先是,吏部郎中、直集賢院田錫出知泰州,未之任,會星變,上疏言:「去年靈州之役,關西民之死者十五萬,此政化湮鬱之大者。」疏奏,即日召對移晷。將行,又貢封事,複召對,謂曰:「卿第去,不半歲,召卿歸矣。事有當面論者,聽乘傳赴闕。」再遣中使,所錫予甚厚(錫論彗星本三月七日。)

  三年三月,知泰州田錫奏疏,言選擇武臣、旌獎助穀救民之家、放稅賦、免徭役等事。

  五年,田錫權幹當通進銀台司兼門下封駁事。後三日,錫奏請訪宰相、樞密以決勝千里之籌。錫再掌銀台,每覽天下章疏,有言民饑盜起及詔敕不便者,悉條奏其事。上對宰相稱錫得爭臣之體。丙寅,田錫言民有餓死者,乞引咎罪己,然後振廩給貸,以救其死。

  五年十月,侍御史知雜事田錫言,令中書檢尋轉對,與獎諭或改官。

  六年二月,田錫言建儲事。

  三月,田錫言曹、單等州點集強壯事。

  五年乙未,以兼侍御史知雜事田錫為右諫議大夫,仍遣中使諭錫曰:「第安心著述,必無差出。」欲升殿聽先奏,尋又命錫兼史館修撰。

  六年十二月辛未,右諫議大夫、史館修撰田錫卒。錫耿介寡合,嚴恭好禮。居公廷,必危坐終日,未嘗有懈容。慕魏征、李絳之為人。及居諫署,連上八疏,皆直言時政得失。嘗曰:「吾立朝以來,封疏五十二奏,皆諫臣任職之常也。言苟獲從,吾幸大矣,豈可藏副,示後謗時賣直耶?」悉取焚之。臨終,自作遺表,猶勸上以慈儉守位,以清淨化人,居安思危,居理思亂。上覽之惻然,謂宰相李沆曰:「田錫直臣也,天何奪之速耶!嬰疾以來,朕日遣太醫診療,卒不能起。盡心匪懈,終始如一。若此諫官,誠不易得。朝廷少有闕失,方在思慮,錫之章奏已至矣。不顧其身,惟國家是憂,孰肯如此?朕每覽其章,必特召與語,以獎激之。錫嘗慮奏疏不得速達,遂令每季具所上事目及月日以聞,而所修二書,竟弗克就,深可憫也。」壬申,優詔贈工部侍郎,賻賵加等。以其子將作監主簿慶遠、慶餘並為大理評事,給俸終喪。命有司錄其事佈告天下。其後錫妻亡,亦詔二子不絕廩給。蘇易簡

  淳化二年十月辛巳,翰林學士承旨蘇易簡續《翰林志》二卷以獻,上嘉之,賜詩二章,紙尾批雲:「詩意美卿居清華之地也。」易簡願以所賜詩刻石,昭示無窮,上複為真、草、行三體書書其詩,命待詔吳文賞刻之,因遍賜群臣;以飛白書「玉堂之署」四大字,令中書召易簡,付之,榜於廳額。上曰:「此永為翰林中美事。」易簡曰:「自有翰林以來,未有如今日之榮也。」

  三年正月辛醜,命翰林學士承旨蘇易簡等同知貢舉。既受詔,徑赴貢院,以避請求。後遂為常制。

  四年七月丙辰朔,上草書宋玉《大言賦》賜翰林學士承旨蘇易簡,易簡因擬作《大言賦》以獻。上覽賦嘉賞,手詔褒之。易簡直禁中,以水試欹器,屬小黃門宣事密奏而不識其名。及晚朝,上曰:「卿所玩,得非欹器耶?」易簡曰:「然,乃江南徐邈所作。」即取至便坐。上親較試,再三嗟賞。易簡進曰:「臣聞日中則昃,月滿則虧,器盈則覆,物盛則衰。願陛下持盈守成,謹終如始,固萬世基業,則天下幸甚!」

  十月,翰林學士蘇易簡為給事中、參知政事。易簡外若坦率,中有城府。由知制誥為學士,年未滿三十。在翰林八年,特受人主之遇,複絕倫等,或一日至三召見。李沆後入,在易簡下。及先參政,乃以易簡為承旨,賜賚與參政等。上意欲遵舊制,遂正台席,且俟稔其名望,而易簡以親老急於進用,因召見,頗言時政闕失。沆等罷,即命易簡代之。易簡母薛氏入禁中,上命之坐,問:「何以教子,遂成令器?」對曰:「幼則束以禮讓,長則訓以《詩》《書》。」上顧左右曰:「今之孟母也。非此母,不生此子矣!」

  十一月,參知政事蘇易簡數振舉翰林中故事。前為承旨時,上待若賓友,及參大政,每見上不復有款接之意,但嚴顏色、責吏事而已。易簡乃悔其求進之速也。

  至道元年,參知政事蘇易簡罷為禮部侍郎,以張洎多攻其失也。

  二年,禮部侍郎蘇易簡嗜酒,初入翰林告謝日,飲已半酣,其後沈湎不已。上嘗因接見,誡約深切。易簡垂涕再拜。翌日,複具表稱謝。上親批答,以申獎勵,又草書《勸酒》、《戒酒》二詩賜易簡,令對其母讀之,自是每入直,不敢飲。或休暇在第,賓客候之,則已醉矣。

  十二月,易簡卒。上曰:「易簡竟以酒敗,深可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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