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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靈帝紀(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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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留茅容年四十矣,親耕隴畝,避雨樹下,眾人悉踐蹲,容獨厘膝危坐,泰奇其異,請問舍所在,因寄宿。容明旦殺雞作食,泰謂之為己也。容分半食母,餘半庋置①,自與泰素餐。泰曰:「卿賢哉遠矣!郭泰猶減三牲之具以供賓旅②,而卿如此,乃我友也。」起對之揖,勸令學問,卒成盛德。 ①胡三省曰:「毛晃曰:『板為閣以藏物曰庋。」 ②胡三省曰:「三牲之具,謂養親之具也。《孝經》曰:『日用三牲之養。』賓旅,猶言賓客也。」 嘗止陳國,文孝童子魏昭求入其房①,供給灑埽。泰曰:「年少當精義〔講〕書②,曷為求近我乎?」昭曰:「蓋聞經師易遇,人師難遭③,故欲以素絲之質,附近朱藍耳。」泰美其言,聽與共止。嘗不佳,夜後命昭作粥。粥成進泰,泰一呵之曰:「為長者作粥,不加意敬,使不可食④。」以杯擲地。昭更為粥重進,泰複呵之,如此者三。昭姿無變容,顏色殊悅,泰曰:「吾始見子之面,而今而後,知卿心耳。」遂友而善之。 ①按《御覽》卷八一四引《袁紀》作「魏照」。 ②據《御覽》卷八一四引《袁紀》補。 ③胡三省曰:「經師,謂專門名家,教授有師法者。人師,謂謹身修行,足以範俗者。」 ④《困學紀聞》翁元圻注引《袁紀》作「乃不可食」,不知所據為何本。 巨鹿孟敏,字叔達。客居太原,未有知名。叔達曾至市買甑,荷擔墮地,徑去不顧。時適遇林宗,林宗異而問之:「甑破可惜,何以不顧?」叔達曰:「甑既已破,視之無益。」林宗以為有分決,與之言,知其德性,謂必為善士,勸使讀書,遊學十年,知名當世。其宗人犯法,恐至大辟,父老令至縣請之。叔達曰:「犯法當死,不應死,自活,此明理也,何請之有?」有父老董敦之①,曰:「儻其死者,此大事也。奈何以宜適而不受邪?」叔達不得已,乃行見楊氏令,不言而退。令曰:「孟征居高雅絕世,雖其不言,吾為原之矣。」 ①董,督也;敦,亦督也。董敦者,督促也。 初,汝南袁〔閬〕(閎)①,盛名蓋世,泰見之,不宿而退。汝南黃憲,邦邑有聲,天下未重,泰見之,數日乃去。薛恭祖曰:②「聞足下見袁奉高,車不停軌,鑾不輟軛。從黃叔度,乃彌日信宿,非其望也。」林宗答曰:「奉高之器,譬諸氾濫,雖清易挹。叔度汪汪如萬頃之波③,澄之而不清,撓之而不濁,其器深廣,難測量也。雖住稽留,不亦可乎?」由是憲名重於海內。 ①按閎字夏甫,閬字奉高。《袁紀》下文既言「袁奉高」,當是袁閬,作閎非也。《通鑒》即作「閬」,故正之。袁閬與黃憲俱為汝南慎陽人,袁閎乃汝南汝陽人。二袁既同時,又同郡,其名形亦相近,故常致誤。世說新語德行注引汝南先賢傳「閬」亦誤作「宏」,而所言事蹟與袁閬同。 ②薛恭祖,名勤,汝南人,識陳蕃有清世志者。 ③《范書》郭泰傳注引謝承書作「汪汪若千頃波」,而《范書》黃憲傳、《續漢書》、世說新語均與《袁紀》同。 初,泰嘗止陳留學宮,學生左原犯事斥逐。泰具酒食勞原于路側,謂之曰:「昔顏涿聚,梁甫之大盜;段幹木,晉國之大駔,卒為齊之忠臣,魏之名賢①。且蘧伯玉,顏子淵猶有過②,誰能無乎?慎勿恨之,責躬而已。」或曰:「何為禮慰小人?」泰曰:「諸君黜人,不托以藜蒸,無有掩惡含垢之義。『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③。吾懼其致害,故訓之。」後原結客,謀構己者,至期曰:「林宗在此,負其前言。」於是去。後事髮露,眾人咸自以蒙更生之賜於泰。 ①李賢曰:「《呂氏春秋》曰:『顏涿聚,梁父大盜也,學於孔子。』《左傳》曰『晉伐齊,戰于黎丘,齊師敗績,(智伯)親禽顏庚。』杜預注:「顏庚,齊大夫顏涿聚也。』」又「段幹木」句亦出《呂氏春秋》。李賢引說文曰:「駔,會也。謂合兩家之賣買,如今之度市也。」又引新序曰:「魏文侯過段幹木之閭而軾之,遂致祿百萬,而時往問之。國人皆喜,相與誦之曰:『吾君好正,段幹木之敬;吾君好忠,段幹木之隆。』秦欲攻魏,司馬唐諫曰:『段幹木賢者也,而魏禮之,天下莫不聞,無乃不可加兵乎?』秦君以為然。」 ②《論語》憲問:「蘧伯玉使人於孔子,孔子與之坐而問焉,曰:『夫子何為?』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又雍也:「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 ③見《論語》泰伯。 泰謂濟陰黃元艾曰①:「卿高才絕人,足為偉器。然年過四十,名聲著矣。于此際當自匡持,不然將失之矣。」元艾笑曰:「但恐才力不然至此年矣②!若如所敕,敢自克保,庶不有累也。」林宗曰:「吾言方驗,卿其慎之。」元艾聲聞遂隆。後見司徒袁隗,隗歎其英異,曰:「若索女婿如此,善矣!」有人以隗言告元艾,又自生意謂之曰:「袁公有女,得無欲嫁與卿乎?」元艾婦夏侯氏,有三子,便遣歸家,將黜之,更索隗女也。夏侯氏父母曰③:「婦人見去,當分釵斷帶,請還之。」遂還。元艾為主人,請親屬及賓客二十餘人④。夏侯氏便於座中攘臂大呼,數元艾隱慝穢惡十五事,曰:「吾早欲棄卿去,而情所未忍耳,今反黜我!」遂越席而去。元艾諸事悉髮露,由此之故,廢棄當世。其弘明善惡皆此類也。 ①《范書》郭泰傳作「黃允字子艾」。 ②疑「然」字涉上文「不然」而衍。 ③惠棟曰:「袁宏紀雲,夏侯氏謂父母曰:『婦人見去,當分釵斷帶,請還之。』」據此則蔣本恐脫「謂」字,然考諸本皆無「謂」字,當系惠氏據《範書》所補。《范書》郭泰傳作「婦謂姑曰」,與《袁紀》亦異。 ④《範書》作「於是大集賓客三百餘人」。 後遭母憂,喪過於哀。徐孺子荷擔來吊,以生蒭一束頓廬前,既唁而退。或問:「此誰也?」林宗曰:「南州高士徐孺子者,其人諸生,吾不堪其喻也。」巨鹿孫威直來吊,既而介休賈子序亦來吊,林宗受之。威直不辭而去,門人告之。林宗遣人追之曰:「何去之疾也?」威直曰:「君天下名士,門無雜賓,而受惡人之唁,誠失其所望,是以去耳。」林宗曰:「宜先相問,何以便去邪?鄉里賈子序者,實有匈險之行,為國人所棄①。聞我遭喪,而洗心來吊,此亦未被大道之訓,而有修善之志也,吾故受之。若其遂變化者,棄損物更為貴用,如其不然,不保其往也②。且仲尼不逆互鄉③,奈何使我拒子序也!」子序聞之,更自革修,終成善人。其善誘皆此類也。 ①《範書》作賈子厚,名淑。李賢注引謝承書曰:「淑為舅宋瑗報仇於縣中,為吏所捕,系獄當死。泰與語,淑懇惻流涕。泰詣縣令應操,陳其報怨蹈義之士。被赦,縣不宥之。之郡上言,乃得原。」 ②《論語》述而曰:「子曰:人絜己以進,與其絜也,不保其往也。」鄭注曰:「人虛己自絜而來,當與之進,亦何能保其去後之行。」 ③《論語》述而曰:「互鄉難與言,童子見,門人惑。」鄭注曰:「互鄉鄉名也。其鄉人言語自專,不達時宜,而有童子來見孔子,門人怪孔子見之。」 其所提拔在無聞之中,若陳元龍、何伯求終成秀異者六十餘人;①其所臨官,若陳仲弓、夏子治者十餘人,皆名德也②。 ①元龍,陳登之字。伯求,何顒之字。 ②仲弓,陳寔之字。子治,夏馥之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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