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校注漢明帝紀

漢明帝紀(1)

　　永平元年[58年]

　　四月癸卯，封故衛尉陰興子慶為鮦陽侯，博為隱強侯^①。楚王舅子許昌為龍舒侯。

　　①《範書》、《續漢《郡國志》》「隱」均作「濦」，二字古通用。又《論衡》恢國篇曰：「隱強侯傅懸書市裡，誹謗聖政，今上海恩，免奪爵土。」按《東觀記》「博」亦作「傅」，而《範書》與《袁紀》同，二者未知孰是。

　　東海恭王強，建武二年立。母郭氏為後，強為皇太子。十七年而郭後廢，強常戚戚不自安，數因左右及諸王陳其墾誠，願備藩國。光武不忍，遲回者數歲，乃許焉。十九年封為東海王，二十八年就國。帝以強去就有禮，故優以大封，兼食魯郡，合二十九縣，賜虎賁旄頭，宮設鐘鼓之懸，擬於乘輿。強臨之國，數上書讓東海，又因皇太子固辭，帝不許，深嘉歎之，以強書宣示公卿。初，魯共王好宮室，起靈光殿，甚壯麗，是時猶存，故詔強都魯。中元元年入朝，〔從〕（徙）封岱^①，因留京師。明年春，帝崩。冬，歸國。

　　①從、徙形近而訛。

　　永平元年，強病。顯宗遣中常侍、鉤盾令將太醫乘驛視疾^①，詔沛王輔、濟南王康、淮〔陽〕（南）王延詣魯^②。

　　①續漢百官志曰：「鉤盾令一人，六百石。本注曰：宦者。典諸近池苑囿遊觀之處。」
　　②據《範書》改，《袁紀》本卷永平六年紀文亦作「淮陽王」。凡下作「淮南王」者，均徑正之。

　　五月戊寅，強病困，臨命終，上疏謝曰：「臣蒙恩得備藩輔，特受二國榮寵，巍巍無量，訖無報稱。自修不謹，連年被病，為朝廷憂。皇太后、陛下慈憫惻至，動發中心。臣內省視，氣力羸劣，日夜寢劇，終不望複見闕庭，奉承惟幄，辜負重恩，銜恨黃泉，言之絕腸。惟皇太后，陛下加供養，數進禦，食避風氣，終始天道。臣強困劣，言不能盡意，願悉謝諸王，不意長不復相見。臣將蒙大恩，兼大國。政^①，小人也，猥當襲臣封，非所以全利之也。如皇太后、陛下深為規度，誠願還東海。以臣無男之故^②，則處臣三女小國侯，^③此臣夙夜之願也。」

　　①《範書》「政」上有「息」字，《袁紀》恐脫。
　　②李賢曰：「無男，無多男也。」按強此言指雖有一子，淫欲無行，不堪襲封，如同無男。強辭讓封國，唯恐不許，豈能以無多男故而封耶？其求處三女為縣公主，實欲換取廢政嗣封。李賢所言，望文生義，未達強深意也。
　　③周壽昌曰：「漢制：皇女封縣公主，視列侯。諸王女封鄉亭公主，視鄉亭侯。強長女沘陽公主適竇勳，沘陽為縣，視列侯，故雲小國侯也。餘二女無考，想亦封縣公主矣。東漢無婦人封侯之事，後東平王蒼五女，皆封縣公主，亦異數也。」

　　強薨，問至^①，上與皇太后悲慟不自勝，乃詔諸王、京師親家皆詣東海奔喪，遣司空魴持節視喪事，賜旄頭、鸞輅、龍旗、虎賁，榮寵之盛，無與為比，諡曰恭王。詔東海傅相曰：「王謙恭好禮，以德自終。其葬送之具，務從省約，以彰王卓爾之美^②。」子政嗣，淫欲無行，故強以為言。

　　①問，告也。
　　②《論語》子罕篇顏淵美孔子之語。注曰：「卓爾，卓然不可及也。」

　　秋七月，西羌破走，餘種悉降，徙三輔。

　　羌之先，三苗之裔也。其俗以父名母家姓為號，出十二世，相與婚姻，妻後母，報㛐^①，無鰥男寡婦，故種類系息。其為兵，長於山谷，短於平地。男子兵死有名，且以為吉，病終謂之劣，又以為不祥。婦人產乳，丈夫被創，不避霜雪，得西方金氣焉。夏後氏衰，戎狄在邠、岐之問；殷衰，周太王自邠之岐；周衰，幽王為西戎所滅。故羌之為患，自三代然也。

　　①廣雅釋詁曰：「報，淫也。」㛐同〈女叜〉，亦作嫂。「報㛐」，即《範書》西羌傳所言「兄亡則納厘嫂」之意。

　　袁宏曰：夫民之性也，各有所稟，生其山川，習其土風。山川不同則剛柔異氣，土風乖則楚夏殊音。是以五方之民，厥性不均，阻險平易，其俗亦異。況乃殊類絕域，不賓之旅，以其所稟受，有異於人。先王知其如此，故分其內外，阻以山川，戎狄蠻夷，即而序之^①。夫中國者，先王之桑梓也，德禮陶鑄，為日久矣。有一士一民，不行先王之道，必投之四裔，以同殊類^②。今承而內之，以亂大倫，違天地之性，錯聖人之化，不亦弊乎！昔伊川之祭，其禮先亡，識者觀之，知其必戎^③。況西戎、北狄，雜居華土。嗚呼！六夷之有中國，其漸久矣。

　　①周禮職方氏鄭司農注：「東方曰夷，南方曰蠻，西方曰戎，北方曰貉狄。」
　　②文公十八年《左傳》魯大史克曰：「舜臣堯，賓於四門，流四凶族，渾敦、窮奇，檮杌、饕餮，投諸四裔。」楊伯峻曰：「裔，荒裔也。四裔者，四方之邊裔也：」
　　③僖公二十二年《左傳》曰：「初平王之東遷也，辛有適伊川，見被發而祭於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禮先亡矣。』秋，秦、晉遷陸渾之戎于伊川。」

　　八月戊子，徙山陽王為廣陵王。

　　是歲太傅鄧禹、好畤侯耿弇薨，諡禹曰元侯，弇曰湣侯。

　　禹疾病，天子親數問，除二子為郎；分禹國，封三子為列侯。禹內文明，外溫恭，不事產業，常欲避權勢。有十三男，各命通一經，其閨門之訓，皆可為後世法。長子震為高密侯，次襲為昌安侯，次為車騎將軍，坐出塞追叛胡，下獄死^①。第六子訓，不好文學，禹以此非之。然好施愛士，濟人之急，士無貴賤，見之如舊。以謁者使外國，為烏丸校尉，徙杼秋侯^②。股為居巢侯，揚州刺史。詔以股「口無擇言，行無怨惡，宜蒙褒顯，以勸天下」，及征股行執金吾事^③。

　　①《范書》鄧禹傳曰：「帝分禹封為三國：長子震為高密侯，襲為昌安侯，珍為夷安侯。」《袁紀》上文亦言「分禹國，封三子為列侯」，則「昌安侯次」下當脫「珍為夷安侯」句。又據禹傳，任車騎將軍者乃少子鴻也，和帝永元中隨竇憲出擊匈奴有功，征行車騎將軍事，且作「出塞追畔胡逢侯，坐逗留，下獄死」。《袁紀》「為車騎將軍」上恐脫「少子鴻」三字，又「叛胡」下亦恐脫「逗留」二字。
　　②按《范書》鄧禹傳，鄧訓生前未曾封侯，死後追封「平壽敬侯」，與《袁紀》異。
　　③鄧股事蹟，諸家《後漢書》均不載，僅此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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