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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獻帝紀(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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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二年〔公元191年〕 春正月辛醜,大赦天下。 韓馥、袁紹自稱大將軍,遣使推大司馬劉虞為帝,不聽;複勸虞承制封拜,又不聽,然猶與紹連結。 二月丁醜,相國董卓為太師。 夏四月,卓西入關。卓使東中郎將董越屯澠池,甯輯將軍段煨屯華陰,中郎將牛輔屯安邑,其餘中郎將、校尉布在諸縣,不可勝紀,以禦山東。 卓將至,公卿以下迎之,皆謁拜車下,卓不為禮。卓謂禦史中丞皇甫嵩曰:「可以服未?」嵩曰:「安知明公乃至於是。」卓曰:「鴻鵠固有遠志,但燕雀自不知爾。」嵩曰:「昔與公俱為鴻鵠,但今日複變為鳳皇爾。」卓乃大笑曰:「卿早服,可得不拜。」 卓既為太師,複欲稱尚父,以問左中郎將蔡邕,邕曰:「昔武王受命,太公為太師,輔佐周室,以伐無道,是以天下尊之,稱為尚父。今之功德,誠為巍巍,宜須關東悉定,車駕東還,然後議之。」卓乃止。 於是卓乘金華青蓋車,時人號「竿摩車」,言逼上也。 卓弟旻為左將軍,兄子璜為中軍校尉,宗族內外,並列朝廷,呼召三台、尚書以下,皆詣卓府啟事,然後得行。 築郿塢,城與長安城等,積穀為三十年儲,雲:「事成,雄據天下;不成,守此足以畢老。」嘗行郿塢,公卿已下祖道於橫門外,誘北地降者三百余人,於坐中先披其舌,或斬其手,或鑿其眼,未死,偃轉杯案之間,會者戰慄失匕箸,卓飲食自若。 初,卓飲衛尉張溫,乃使人誣溫與袁術通謀,笞殺之。刑罰殘酷,愛憎相害,冤死者數千人,百姓嗷嗷,道路歎息。 孫堅自陽人入洛陽,修復諸陵,引軍還魯陽。卓謂長史劉艾曰:「關東諸將數敗矣,無能為也,唯孫堅小敢,諸將軍慎之。堅昔西征,其計策略與人同,無故從諸袁兒,終亦死爾。」艾曰:「堅用兵不如李傕、郭泛。堅前與羌戰于美陽,殆死,無能為!」卓曰:「堅時將烏合兵,且戰有利鈍。卿今論關東大勢爾,亦終無所至,但殺二袁兒,則天下自服矣。」 建武初,立宗廟於洛陽。元帝之于光武,父之屬也,故光武上繼元帝。又立親廟於洛陽,祭祀而已,不加名號。光武崩,以中興之主,更為起廟,上尊號曰世祖廟。以元帝于光武為禰,故雖非宗,不毀也。後遂為常。明帝遺詔無起寢廟,藏主于世祖廟更衣。更衣者,帝王入廟之便殿也。孝章不敢違命,以更衣宜小別,上尊號曰顯宗。章帝崩,遺詔如先帝故事,和帝上尊號曰肅宗。後帝遵承,皆藏主于世祖廟,積多無別,是後顯宗但為陵寢之號。和帝崩,上尊號曰穆宗。殤帝崩,鄧太后以尚嬰孩,不列於廟,就陵寢祭之而已。安帝殺大臣,廢太子,及崩,無上祖宗之奏。以建武以來無毀者,遂因陵號恭宗。順帝崩,上尊號曰孝宗。沖、質帝皆年少早崩,依殤帝故事。桓帝崩,上尊號曰威宗。靈帝崩,而天下亂,故未議祖宗之事。於是有司奏議宗廟迭毀。左中郎將蔡邕議曰: 漢承秦滅學之後,宗廟之制,不用周禮。每帝即位,輒立一廟,不止於七,不列昭穆,不定宗廟迭毀。孝元皇帝時,丞相匡衡、御史大夫貢禹始建斯議,罷絀典禮。孝文帝、孝武帝、孝宣帝皆功德茂盛,為宗不毀。初孝昭尊崇孝武廟,稱世宗,中正大臣夏侯勝猶執異議,不應為宗。至孝宣皇帝,議猶不定,太僕王舜、中壘校尉劉歆據經傳義,定不可毀,上從其議。古人據正重慎,不敢私其君父,如此其至者也。後遭王莽之亂,光武皇帝受命中興,廟稱世祖。孝明皇帝政參文宣,廟稱顯宗。孝章皇帝至孝烝烝,仁恩博大,廟稱肅宗,比方前世,得禮之宜。自此已下,政事多釁,權稱臣下,嗣帝殷勤,各欲尊崇至親,而臣下懦弱,莫敢執正夏侯之議,故遂愆濫,無有防限。今聖朝遵復古禮,以求厥中,誠合事。宜孝元皇帝世在第八,光武皇帝世在第九,故元帝為考廟,尊而奉之。孝明因循,亦不敢毀。元帝今於廟九世,非宗,親盡宜毀。比惠、昭、成、哀、平帝,五年而再殷祭。孝安、孝桓在昭,孝和、孝靈在穆,四時常陳。 孝和以下,穆宗、恭宗、威宗之號,皆宜省去,以遵先典,殊異祖宗不可參並之義。從之。 袁宏曰:光武之系元帝,可謂正矣。夫君臣父子,名教之本也。然則名教之作,何為者也?蓋准天地之性,求之自然之理,擬議以制其名,因循以弘其教,辯物成器,以通天下之務者也。是以高下莫尚於天地,故貴賤擬斯以辯物;尊卑莫大于父子,故君臣象茲以成器。天地,無窮之道;父子,不易之體。夫以無窮之天地,不易之父子,故尊卑永固而不逾,名教大定而不亂,置之六合,充塞宇宙,自今及古,其名不去者也。未有違夫天地之性,而可以序定人倫;失乎自然之理,而可以彰明治體者也。末學庸淺,不達名教之本,牽於事用,以惑自然之性,見君臣同于父子,謂兄弟可以相傳為體,謂友于齊于昭穆,違天地之本,滅自然之性,豈不哀哉!夫天地靈長,不能無否泰之變;父子自然,不能無夭絕之異。故父子相承,正順之至也;兄弟相及,變異之極也。變則求之於正,異則本之於順,故雖經百世而高卑之位常崇,涉變通而昭穆之序不亂。由斯而觀,則君臣父子之道焉可忘哉! 董卓問司徒王允曰:「欲得快司隸校尉,誰可者?」允曰:「唯有蓋京兆耳。」卓曰:「此人明智有餘,然則不可假以雄職也。」乃以勳為越騎校尉。卓又畏其司戎,複出為潁川太守。頃之,征還京師。公卿見卓皆拜謁,勳獨長揖,與卓爭論,旁人皆失色,而勳意氣自若。初,河南尹朱雋數為卓陳軍事,卓曰:「我為將百戰百勝,卿勿妄說,且汙我刀鋸。」勳曰:「昔武丁之明,猶求箴諫,明公猶未及武丁也。」卓謝曰:「戲之爾。」勳強直而內懼于卓,不得意,疽發背卒,時年五十一。遺令慚無以報先帝,勿受賻贈。卓心雖憾勳,然外示寬厚,表賜東園秘器,送之如禮。 勳字符固,敦煌廣至人。舉孝廉,為漢陽長史。素與武都蘇正和有隙,及正和為州從事,劾武威太守倚權貴,恣行貪橫。敘州刺史梁鵠懼其貴戚,欲殺正和以自解,以訪勳。或勸勳曰:「因此報仇。」勳曰:「不可!謀事殺良,非忠也;乘危,非仁也。忠仁棄之,人將不食我餘。」乃諫鵠曰:「夫絏食鷹鸇,欲其鷙也,鷙而烹之何用哉?」鵠從其言。正和喜而求見勳,勳曰:「吾為梁使君謀,不為蘇正和也。」怨之如初。 黃巾之起,故武威太守黃雋被征失期,鵠欲奏誅雋,勳為言得免。雋以黃金二斤與勳,勳謂雋曰:「吾以子罪在八議,故為子言,豈賣評哉!」終辭不受。 敘州刺史左昌因軍法斷盜數千萬,勳諫不聽,乃怒勳,使屯阿陽,欲因軍法罪之。而勳數有戰功,詔書勞勉焉。邊章之反,圍昌逼急,昌以檄召勳。勳初與從事辛曾、孔常俱屯阿陽,曾、常疑,不肯應檄。勳怒曰:「昔莊賈後期,穰苴奮鉞。今之從事,豈重於監軍哉!」常懼,乃從勳至冀。親責數章等,責以背叛之罪。皆曰:「左使君若早從君言,以兵臨我,得自分明。今我罪已重,不可複降也。」皆泣涕而去。 會叛羌圍護羌校尉夏育于畜官。勳與州郡並兵救育,至孤盤,為羌所破,勳被三創,前陣多死。勳使人書木表曰:「使國家屍我於此!」羌滇吾素為勳所厚,乃以兵扞眾曰:「蓋長史清賢,汝曹殺之者為負天。」勳仰罵曰:「死反虜,汝何知?促殺我!」眾相視而驚。滇吾以馬與勳,勳曰:「吾欲死,不去也。」眾曰:「金城購君羊萬頭,馬千匹,欲與君為一。」勳咄咄曰:「我死不知也。」羌遂囚勳,勳辭氣不撓,羌不敢害,送還郡。 於是以勳為漢陽太守。民饑相食,勳調穀廩之,諸富室或匿不肯出。勳曰:「吾知罪矣。」乃自出家穀以率之。郡中聞之,不督而送冀倉者二千余斛,賴勳以得存者千餘人。 六月丙戌,京師地震。卓問蔡邕,邕對曰:「地震陰盛,大臣逾制之所致也。公乘青蓋車,遠近以為非宜。」卓從之,乘金華皁蓋車。 秋七月,司空種弗以地震策免。癸卯,光祿勳淳于嘉為司空。 董卓既入關,袁紹還軍延津,使潁川荀諶說冀州刺史韓馥曰:「公孫瓚乘勝來南,而諸郡應之。袁車騎引軍東向,此其意不可知,竊為將軍危之。」馥曰:「為之柰何?」諶曰:「公孫瓚提燕代之卒,其鋒不可當。袁氏一時之傑,必不為將軍下。夫冀州天下之重資也,若兩雄並力,兵交於城下,危亡可立而待也。夫袁氏,將軍之舊也,且已同盟。當今為將軍計者,莫若舉州以讓袁氏。袁氏得冀州,則瓚不能與之爭,必厚德將軍。冀州入於親友,是將軍有讓賢之名,而身安於泰山也。願將軍勿疑。」馥素恇怯,因然其計。馥長史耿武、別駕閔純、治中李曆、騎都尉沮授諫曰:「冀州雖鄙,帶甲百萬,谷支十年。袁紹孤客窮軍,仰我鼻息,譬如嬰兒在股掌之上,絕其哺乳,立可餓殺。奈何欲以冀州與之?」馥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讓,古人所貴,諸君獨何病焉?」乃遣子送印綬以讓紹。 紹既有冀州,辟授為別駕從事。紹謂授曰:「今賊臣作變,朝廷遷移,孤曆世受寵,欲竭命致死,以複漢室。然桓公非夷吾不能成霸,越王非範蠡無以存國。今欲與君戮力同心,共安社稷。」授進曰:「將軍弱冠登朝,播名海內,值廢立之際,則忠義憤發,卓雖兇暴,弗能加兵。昔相如叱秦,晏嬰哭莊,方之將軍,曷足以喻。單騎出奔,則卓懷怖懼;濟河而北,則渤海稽首。擁一郡之卒,撮冀州之眾,威震河朔,名重天下。雖黃巾散亂,黑山跋扈,舉兵東向,則青州可定;還討黑山,則張燕可滅,回師北首,則劉虞必喪,震脅戎狄,則匈奴順從。橫大河之北,合四川之地,收英雄之用,擁百萬之眾,迎大駕于長安,複宗廟於洛邑,號令天下,以討未服,以此爭鋒,誰敢禦之?比及數年,此功不難。」紹喜曰:「此孤之本心也。」即表授為奮武將軍,使監護諸將。 袁紹以曹操為東郡太守。 初,潁川人荀彧,字文若,舉孝廉,為亢父令。見天下將亂,棄官歸家,謂父老曰:「潁川四戰之地,天下令有變,常為兵沖,密雖有固,適可避小寇,不足以扞大難,宜亟去。」鄉里人多懷土,不能從也。韓馥遣騎迎焉,會袁紹襲冀州,待彧以上賓之禮。彧弟諶及同郡辛評、郭圖皆為紹仕。彧知紹不能有成也,遂去紹歸曹操。操見彧悅曰:「吾子房也。」以為司馬。時董卓兵強,山東震恐,彧說操曰:「董卓暴虐已甚,必以亂終,無能為也。」操善之。 丙寅,太尉趙謙久病策罷。辛酉,太常馬日磾為太尉。 公孫瓚以劉備為平原相。 十二月,錄從入關者功,封侯賜爵各有差。 司徒王允為溫侯,食邑五千戶,固讓不受。尚書僕射士孫瑞說允曰:「天子裂土班爵,所以庸勳也。與董太師並位俱封,而獨勵高節,愚竊不安也。」允納其言,乃受二千戶。 是歲,長沙、武陵人有死者,經月復活。占曰:「至陰為陽,下民為上。」將有自微賤而起者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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