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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元康傳


  陳元康,字長猷,廣宗人也。父終德,魏濟陰內史,元康貴,贈度支尚書,諡曰貞。元康頗涉文史,機敏有幹用。魏正光中,從李崇北伐,以軍功賜爵臨清男。普泰中,除主書,累遷司徒高昂記室。初,司馬子如、高季式與孫搴劇飲,搴醉死,神武命求好替,子如舉魏收。他日,神武謂季式曰:「卿飲殺我孫主簿,魏收作文書,都不稱我意。司徒嘗道一人謹密,是誰?」委式以元康對,曰:「是能夜暗書快吏也。」召之,一見便授大丞相功曹,內掌機密。善陳事意,不為華藻。遷大行台都官郎,封安平子。軍國多務,元康問無不知。神武臨行,留元康在後,馬上有所號令九十餘條,元康屈指數之,盡能記憶。神武甚親之,曰:「如此人,世間希有,我今得之,乃上天降佐也。」時趙彥深亦知機密,人謂之陳、趙,而元康勢居趙前。性又柔謹。神武之伐劉蠡升,天寒雪深,使人舉氈,元康於氈下作軍書,颯颯運筆,筆不及凍,俄頃數紙。及出,神武目之曰:「此何如孔子邪?」

  神武嘗怒文襄,親加毆蹋,極口肆罵。以告元康,元康俯伏泣下沾地曰:「王教世子過矣!」神武曰:「我性急,瞋阿惠,常如此。」元康大啼曰:「一度為甚,況常然邪!」神武自是為之懲忿。時或恚撻,輒曰:「勿使元康知。」又謂左右曰:「元康用心誠實,必與我兒相抱死。」高仲密之叛,神武知其由崔暹,將殺之。文襄匿暹,為之請,神武曰:「我為爾不殺,然須與苦手。」文襄乃出暹而謂元康曰:「暹若得杖,不須見我。」及暹見神武,將解衣受罰。元康趨入,止伍伯,因曆階升曰:「王方以天下付世子,世子有一崔暹不能免其杖,父子尚爾,況世間人邪?」神武意解:「不由元康,崔暹得一百。」乃舍之。

  文襄入輔,居鄴下,崔暹、崔季舒、崔昂等並被任用,張亮、張徽纂並為神武待遇,然皆出元康下。神武每與元康久語,文襄門外待接之。時人語曰:「三崔二張,不如一康。」左衙將軍郭瓊以罪死,子婦范陽盧道虔女也,沒官。神武啟以賜元康為妻。元康地寒,時以為殊賞。元康遂棄故妻李氏,識者非之。元康便辟善理人,而不能平心處物。溺於財利,受納金制,不可勝紀,責負交易,遍於州郡,為清論所譏。

  從神武於芒山,將戰,遺失陣圖,元康冒險求得之。西師既敗,神武會諸將,議進取策。或以為人馬疲瘦,不可遠追。元康曰:「兩雄交爭,歲月已久,今得大捷,便是天授,時不可失,必須乘勝追之。」神武曰:「若遇伏兵,孤何以濟?」元康曰:「前沙苑還軍,彼尚無伏,今者奔敗,何能遠謀?舍之必成後患。」神武不從。累遷大行台左丞。及神武疾篤,謂文襄曰:「芒山之戰,不用元康言,方貽汝患,以此為恨,死不瞑目。事皆當與元康定也。」

  神武崩,密不發喪,唯元康知之。文襄嗣事,自晉陽將之鄴,令元康預作神武條教數十紙,留付段孝先、趙彥深,在後以次行之。別封昌國縣公,以從嘉名。

  侯景反,文襄逼于諸將,欲殺崔暹以謝之。元康諫曰:「今枉殺無辜,虧廢刑典,豈直上負天神,何以下安黎庶?晁錯前事,願公慎之。」文襄乃止。高岳討侯景未克,文襄欲遣潘相樂副之。元康曰:「相樂緩於機變,不如慕容紹宗。且先王有命,稱堪敵景。」時紹宗在遠,文襄欲召見之,恐其驚叛。元康曰:「紹宗知元康特蒙顧待,新使人來餉金,以致誠款。元康欲安其意,故受之而厚答其書,保無異也。」乃任紹宗,遂破景,賞元康金五十斤。

  王恩政入潁城,諸將攻之不能拔。元康進曰:「公自匡朝政,未有殊功,雖敗侯景,本非外賊。今潁城將陷,願公因而乘之,足以取威定業。」文襄令元康馳驛觀之,覆命曰:「必可撥。」文襄乃親征潁川,益發眾軍,決既至而克之,賞元康金百鋌。

  初,魏朝授文襄相國、齊王,諸將皆勸恭膺朝命。元康以為未可。崔暹因間之,薦陸元規為大行台郎,欲分元康權。元康既貪貨賄,文襄內漸嫌之,又欲用為中書令,以閑地處之,事未施行。

  屬將受魏禪,元康與楊愔、崔季舒並在坐,將大遷除朝士,共品藻之。文襄家倉頭蘭固成掌廚,與其弟阿改,謀害文襄。阿改時事文宣,常執刀從,期聞東齋叫,即加刃于文宣。時文宣別有所之,未還而難作。固成因進食,置刀盤下,而殺文襄。元康抱文襄。文襄曰:「可惜!可惜!」與賊爭刀,髻解,被刺,傷重腸出,猶手書辭母,口占祖孝徵陳權宜。至夜而終,時年四十三。時楊愔狼狽走出,遺一靴,崔季舒逃匿於廁,庫直紇奚舍樂捍賊死,散都督王師羅戰傷。監廚倉頭薛豐洛率宰人持薪以赴難,乃禽盜。固成一名京,事見齊本紀。密文襄凶問,故殯元康于宮中。托以出使南境,虛除中書令。明年,乃贈司空,諡曰文穆。元康卒後,母李氏哀感發病而終,贈廣宗郡君,諡曰貞昭。元康子善藏嗣。

  善藏溫雅有鑒裁,位給事黃門侍郎。隋開皇中,尚書郎。大業初,卒于彭城郡贊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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