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史籍 > 十七史百將傳 | 上頁 下頁 |
晉羊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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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祜,字叔子,泰山南城人也。嘗游汶水之濱,遇父老謂之曰:「孺子有好相,年未六十,必建大功於天下。」既而去,莫知所在。 武帝將有滅吳之志,以祜為都督荊州諸軍事,出鎮南夏。開設庠序,綏懷遠近,甚得江漢之心。與吳人開布大信,降者欲去皆聽之。吳石城守去襄陽七百餘裡,每為邊害,祜患之,卒以詭計令吳罷守。於是戍邏減半,分以墾田八百餘頃,大獲其利。祜之始至也,軍無百日之糧,及至季年,有十年之積。詔罷江北都督,置南中郎將,以所統諸軍在漢東江夏者,皆以益祜。 祜在軍常輕裘緩帶,身不被甲,鈴合之下,侍衛者不過十數人,而頗以畋漁廢政。嘗欲夜出,軍司徐嗣執綮當營門,曰:「將軍都督萬里,安可輕脫!將軍之安危,亦國家之安危也。嗣今日若死,此門乃開耳。」 祜改容謝之,此後稀出矣。 吳西陵督步闡舉城來降。吳將陸抗攻之甚急,詔祜迎闡。祜率五萬出江陵,遣荊州剌史楊肇攻抗,不克,闡終為抗所禽。有司奏:「祜所統八萬餘人,賊眾不過三萬。祜頓兵江陵,使賊備得設。乃遣楊肇偏軍入險,兵少糧單,軍人挫衄。背違詔命,無大臣節。」 坐貶為平南將軍,而免楊肇為庶人。祜以孟獻營武牢而鄭人懼,晏弱城東陽而萊子服,乃進據險要,開建五城,收膏腴之地,奪吳人之資,石城以西,盡為晉有。自是前後降者不絕,乃增修德信,以懷柔初附,慨然有吞併之心。每與吳人交兵,克日方戰,不為掩襲之計。將帥有欲進譎詐之策者,輒飲以醇酒,使不得言。人有略吳二兒為俘者,祜遣送還其家。後吳將夏詳、邵顗等來降,二兒之父亦率其屬與俱。吳將陳尚、潘景來寇,祜追斬之,美其死節而厚加殯斂。景、尚子弟迎喪,祜以禮遣還。吳將鄧香掠夏口,祜募生縛香,既至,宥之。香感其恩,率部曲而降。祜出軍行吳境,刈穀為糧,皆計所侵,送絹償之。每會眾江沔游獵,常止晉地。若禽獸先為吳人所傷,而為晉兵所得者,皆封還之。於是吳人翕然悅服,稱為羊公,不之名也。 祜與陸抗相對,使命交通,抗稱祜之德量,雖樂毅、諸葛孔明不能過也。抗嘗病,祜饋之藥,抗服之無疑心。人多諫抗,抗曰:「羊祜豈鴆人者!」時談以為華元、子友複見於今。 抗每告其戍曰:「彼專為德,我專為暴,是不戰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已,無求細利。」 孫皓聞二境交和,以詰抗。抗曰:「一邑一鄉,不可以無信義,況大國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於祜無傷也。」 祜以伐吳必藉上流之勢。又時吳有童謠,曰:「阿童複阿童,銜刀浮渡江。不畏岸上獸,但畏水中龍。」 祜聞之曰:「此必水軍有功,但當思應其名者耳。」 會益州剌史王濬召為大司農,祜知其可任,濬又小字阿童,因表留濬監益州諸軍事,加龍驤將軍,密令修舟楫,為順流之計。祜繕甲訓卒,廣為戎備。至是上疏曰:「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陸俱下,荊楚之眾進臨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楊、青、兗並向秣陵,鼓旆以疑之,多方以誤之,以一隅之吳,當天下之眾,勢分形散,所備皆急。巴漢奇兵出其空虛,一處傾壞,則上下震盪。孫皓恣情任意,與下多忌,名臣重將不復自信。將疑於朝,士困於野。平常之日,猶懷去就;兵臨之際,必有應者。終不能齊力致死,已可知也。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戟盾不如中國,唯有水戰是其所便。一入其境,則長江非複所固,還保城池,則去長入短。而官軍專進,人有致節之志;吳人戰於其內,有憑城之心。如此,軍不逾時,思可必矣。」 帝深納之。會秦涼屢敗,祜複表曰:「吳平則胡自定,但當涉齊大功耳。」 而議者多不同,祜歎曰:「天下不如意事,十居七八。故有當斷不斷,天與不取,豈非更事者恨于後時哉!」 會吳人寇弋陽、江夏,略戶口,詔遣侍臣移書詰祜不追討之意,並欲移州復舊之宜。祜曰:「江夏去襄陽八百里,比知賊問,賊去亦已經日矣。步軍方往,安能救之哉!勞師以免責,恐非事宜也。昔魏武置都督,類皆與州相近,兵勢好合惡離。疆場之間,一彼一此,慎守而已,古之善教也。若輒徙州,戰出無常,亦未知州之所宜據也。」 使者不能詰。祜寢疾,求入朝。及侍坐,面陳伐吳之計。帝以其病,不宜數入,遣張華問其籌策。祜曰:「吳人虐政已甚,可不戰而克。若孫皓不幸而沒,吳人更立令主,雖百萬之眾,長江未可而越也,將為後患乎!」 華深贊成其計。祜謂華曰:「成吾志者,子也。」 帝欲使祜臥護諸將,祜疾篤,乃舉杜預自代。尋卒。南州人征市日聞祜喪,莫不號慟,罷市,巷哭者聲相接。吳守邊將士亦為之泣。其仁德所感如此。襄陽百姓于峴山祜平生遊憩之所,建碑立廟,歲時饗祭焉。望其碑者,莫不流涕。杜預因名為墮淚碑。 祜卒一歲,而吳平。群臣上壽,帝執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 因以克定之功,策告祜廟。 *** 孫子曰:「全國為上。」祜增修德信,而吳人歸附。 又曰:「進而不可禦者,沖其虛。」祜料吳人一處傾壞,則上下震盪。 又曰:「自戰其地,為散地。」祜謂吳人有憑城之心是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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