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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司馬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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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懿,字仲達,河內溫縣人。少有奇節,聰明多大略,博學洽聞,服膺儒教。漢末大亂,常慨然有憂天下心。魏武帝聞而辟之。從討張魯,言于魏武曰:「劉備以詐力虜劉璋,蜀人未附而遠爭江陵,此機不可失也。今若耀威漢中,益州震動,進兵臨之,勢必瓦解。因此之勢,易為功力。聖人不能違時,亦不失時矣。」 魏武曰:「人苦無足,既得隴右,複欲得蜀!」 言卒不從。又言荊州剌史胡修粗暴,南鄉太守傅方驕奢,並不可居邊。魏武不之察。及蜀將關羽圍曹仁于樊,於禁等七軍皆沒,修、方果降羽,而仁圍甚急焉。是時漢帝都許昌,魏武以為近賊,欲徙河北。懿諫曰:「禁等為水所沒,非戰守之失,於國家大計未有所損,而便遷都,既示敵以弱,又淮沔之人大不安矣。孫權、劉備外親內疏,羽之得意,權所不願也。可諭權,勸令掎其後,則樊圍自解。」 魏武從之。權果遣將呂蒙西襲公安,拔之,羽遂為蒙所獲。魏武薨,文帝即位。孫權帥兵西過,朝議以樊、襄陽無穀,不可以禦寇。時曹仁鎮襄陽,請召仁還宛。懿曰:「孫權新破關羽,此其欲自結之時也,必不敢為患。襄陽水陸之沖,禦寇要害,不可棄也。」 言竟不從。仁遂焚棄二城,權果不為寇。蜀將孟達之降也,魏朝遇之甚厚。懿以達言行傾巧不可任,驟諫不見聽,乃以達領新城太守,封侯,假節。達於是連吳固蜀,潛圖中國。蜀相諸葛亮惡其反覆,又慮其為患。達與魏興太守申儀有隙,亮欲促其事,乃遣郭模詐降,過議,因漏泄其謀。達聞其謀漏泄,將舉兵。懿恐達速發,以書諭之曰:「將軍昔棄劉備,托身國家,國家委將軍以疆場之任,任將軍以圖蜀之事,可謂心貫白日。蜀人愚智,莫不切齒于將軍。諸葛亮欲相破,惟恐無路耳。模之所言,非小事也。亮豈輕之而令宣露,此殆易知耳。」 達得書大喜,猶豫不決。懿乃潛軍進討。諸將言達與二賊交構,宜觀望後而動。懿曰:「達無信義,此其相疑之時也,當及其未定促決之。」 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吳、蜀各遣其將向西城安橋、木闌塞以救達,懿乃分諸將以拒之。初,達與亮書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吳一千二百里,聞吾舉事,當表上天子,比相反覆,一月間也,則吾城已固,諸軍足辦。則吾所在深險,司馬公必不自來,諸將來,吾無患矣。」 及兵到,達又告亮曰:「吾舉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 上庸城三面阻水,達於城外為木柵以自固。懿渡水破其柵,直造城下。八道攻之,旬有六日,達甥鄧賢、將李輔等開門出降。斬達,首傳京師。俘獲萬餘人。天子訪問:「二虜宜討,何者為先?」 對曰:「吳以中國不習水戰,故敢散居東關。凡攻敵,必扼其喉而摏其心。夏口、東關,賊之心喉。若為陸軍以向皖城,修引權東下,為水戰軍向夏口,乘其虛而擊之。此神兵從天而墮,破之必矣。」 天子並然之。諸葛亮攻天水,圍將軍賈嗣、魏平於祈山。天子曰:「西方有事,非君莫可付者。」 乃使懿西屯長安,都督雍、梁二州諸軍事,統車騎將軍張郃、後將軍費曜、征蜀護軍戴淩、雍州剌史郭淮等拒亮。張郃勸懿分軍駐雍、郿為後鎮,懿曰:「料前軍獨能當之者,將軍言是也。若不能當。而分為前後,此楚之三軍所以為黥布禽也。」 遂進軍隃麋。亮聞大軍且至,乃自帥眾將芟上邽之麥。諸將皆懼,懿曰:「亮慮多決少,必安營自固,然後芟麥,吾得二日兼行足矣。」 於是卷甲晨夜赴之,亮望塵而遁。懿曰:「吾倍道疲勞,此曉兵者之所貪也。亮不敢據渭水,此易與耳。」 進次漢陽,與亮相遇,懿列陣以待之。使將牛金輕騎餌之,兵才接而亮退,追至祁山。亮屯鹵城,據南北二山,斷木為重圍。懿攻,拔其圍,亮宵遁,追擊破之。後,亮又帥眾十餘萬出斜谷,壘於湄之渭水南原。天子憂之,遣征蜀護軍秦良督步騎二萬,受懿節度。諸將欲住渭北以待之,懿曰:「百姓積聚皆在渭南,此必爭之地也。」 遂引軍而濟,背水為壘。因謂諸將曰:「亮若勇者,當出武功,依山而東。若西止五丈原,則諸軍無事矣。」 亮果止原,將北渡渭,懿遣將軍周當屯陽遂以餌之。數日,亮不動。懿曰:「亮欲爭原而不向陽遂,此意可知也。」 遣將軍胡遵、雍州剌史郭淮,共備陽遂,與亮會于積石。臨原而戰,亮不得進,還于五丈原。會有長星墜亮之壘,懿知其必敗,遣奇兵掎亮之後,斬五百餘級,獲生口千餘,降者八百餘人。時朝廷以亮僑軍遠寇,利在急戰,每命懿持重,以候其變。亮數挑戰,懿不出,因遺懿巾幗婦人之飾。懿怒,表請決戰,天子不許,乃遣骨鯁臣衛尉辛毗杖節為軍師以制之。後亮複來挑戰,懿將出兵以應之,毗杖節而立軍門,懿乃止。初,蜀將姜維聞毗來,謂亮曰:「辛毗杖節而至,賊不復出矣。」 亮曰:「彼本亡戰心,所以固請者,以示武於其眾耳。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苟能制吾,豈千里而請戰邪!」 懿弟子書問軍事,懿複書曰:「亮志大而不見機,多謀而少決,好兵而無權,雖提卒十萬,而墮吾畫中,破之必矣。」 與之對壘百餘日,會亮病卒,諸將燒營遁走,百姓奔告,懿出兵追之。亮長史楊儀反旗鳴鼓,若將距懿者。懿以窮寇不之逼,於是楊儀結陣而去。經日,乃行其營壘,觀其遺事,獲其圖書、糧穀甚眾。懿審其必死,曰:「天下奇才也。」 辛毗以為尚未可知,懿曰:「軍家所重,軍書密計、兵馬糧穀,今皆棄之,豈有人捐其五藏而可以生乎?宜急追之。」 關中多蒺藜,懿使軍士三千人著軟材平底木履前行,蒺藜悉著履,然後馬步俱進。追到赤岸,乃知亮死。時百姓為之諺院「死諸葛走生仲達。」 懿聞而笑曰:「吾便料生,不料死故也。」 先是亮使至,懿問曰:「諸葛公起居何如,食可幾米?」 對曰:「三四升。」 次問政事,曰:「二十罰已上皆自省覽。」 懿既而告人曰:「諸葛孔明其能久乎!」 竟如其言。遼東太守公孫文懿反,召懿詣京師。天子曰:「此不足以勞君,事欲必克,故以相煩耳。君度其作何計?」 對曰:「棄城預走,上技也。據遼水以距大軍,次計也。坐守襄平,此成禽耳。」 天子對曰:「其計將安出?」 對曰:「惟明者能深度彼己,預有所棄,此非其所及也。今孤軍遠征,將謂不能持久,必先距遼水而後守,此中、下計也。」 天子曰:「往還幾時?」 對曰:「往百日,還百日,攻百日,以六十日為休息,一年足矣。」 遂進師,經孤竹,越竭石,次於遼水。文懿果遣步騎數萬阻遼隧,堅壁而守,南北六七十裡,以拒懿。懿盛兵多張旗幟出其南,賊盡銳赴之。乃泛舟潛濟以出其北,與賊營相迫,沉舟焚梁,傍遼水作長圍,棄賊而向襄平。諸將言曰:「不攻賊而作圍,非所以示眾也。」 懿曰:「賊堅營高壘,欲以老吾兵也。攻之,正入其計,此王邑所以恥過昆陽也。古人曰:敵雖高壘,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必救也。賊大眾在此,則巢窟虛矣。我直指襄平,必人懷內懼,懼而求戰,破之必矣。」 遂整陣而過。賊見兵出其後,果邀之。懿謂諸將曰:「所以不攻其營,正欲致此,不可失也。」 乃縱兵逆擊,大破之,三戰皆捷,賊保襄平,進軍圍之。初,文懿聞魏師之出也,請救于孫權。權亦出兵遙為之聲援,遺文懿書曰:「司馬公善用兵,變化若神,所向無前,深為弟憂之。」 會霖潦,大水平地數尺,三軍恐,欲移營。懿令軍中敢有言徙者斬。都督張靜犯令,斬之,軍中乃定。賊恃水,樵牧自若。諸將欲取之,皆不聽。司馬陳__曰:「昔攻上庸,八部並進,晝夜不息,故能一旬之半,拔堅城,斬孟達。今者遠來而更安緩,愚竊惑焉。」 懿曰:「孟達眾少而食支一年,文懿將士四倍于達而糧不淹月,以一月圖一年,安可不速?以四擊一,正令失半,猶當為之。是以不計死傷,與糧競也。今賊眾我寡,賊饑我飽,水雨乃爾,功力不設,雖當促之,亦何所為?自發京師,不憂賊攻,但恐賊走。今賊糧罄盡,而圍落未合,掠其牛馬,抄其樵采,此故驅之走也。夫兵者詭道,善因事變。賊憑眾恃雨,故雖饑困,未肯束手,當示無能以安之。取小利以驚之,非計也。」 朝廷聞師遇雨,鹹請召還。天子曰:「司馬公臨危制變,計日禽之矣。」 既而雨止,遂合圍。起土山地道,盾櫓鉤__,發矢石雨下,晝夜攻之。時有長星,色白,有芒鬣,自襄平城西南流于東北,墜于梁水,城中震__。文懿大懼,乃使其所立相國王建、御史大夫柳甫乞降,請解圍面縛。不許,執建等,皆斬之。檄告文懿曰:「昔楚鄭列國,而鄭伯猶肉袒牽羊而迎之。孤為王人,位則上公,而建等欲孤解圍退舍,豈楚國之謂邪?二人老耄,必傳言失旨,已相為斬之。若意有未已,可更遣年少有明決者來。」 文懿複遣侍中衛演乞克日送任。懿謂演曰:「軍事大要有五,能戰當戰,不能戰當守,不能守當走,餘二事惟有降與死耳。汝不肯面縛,此為決就死也,不須送任。」 文懿攻南圍突出,懿縱兵擊破之,斬于梁水之上星墜之所。時有兵士寒凍,乞襦,懿弗之與。或曰:「幸多故襦,可以賜之。」 懿曰:「襦者官物,人臣無私施也。」 吳將全琮寇芍陂,朱然、孫倫圍樊城,諸葛瑾、步騭掠祖中,懿請自討之。議者以為賊遠來圍樊,不可卒拔,挫於堅城之下,有自破之勢,宜長策以禦之。懿曰:「邊城受敵而安坐廟堂,疆場騷動,眾心疑惑,是社稷之大憂也。」 乃督諸軍南征,車駕送出津陽門。懿以南方暑濕,不宜持久,使輕騎挑之,然不敢動。於是休戰士,簡精鈍,募先登,申號令,示必攻之勢。吳軍夜遁走,追至三州口,斬獲萬餘人。懿寢疾,薨于京師,時年七十三。晉國初建,追尊宣王。 *** 孫子曰:「其次伐交。」懿令孫權掎劉備之後。 又曰:「兵之情主速。」懿攻孟達,八日到其城下。 又曰:「形人而我無形。」懿以陸軍出皖城而以水軍向夏口。 又曰:「以分合為變。」懿不分軍為前後。 又曰:「怒而撓之。」懿雖敵以巾幗撓之而不動。 又曰:「知戰之日。」懿討遼東謂一年足矣。 又曰:「攻其必救。」懿棄賊而向襄平。 又曰:「兵聞拙速。」懿討孟達,不計死傷與糧競。 又曰:「能而示之不能。」懿討文懿,不取小利以示無能。 又曰:「形之,敵必從之。」懿示必攻而吳師夜遁是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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