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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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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前生的孽債 在那一剎間,我想到了許多精神病上的名詞,如「精神分裂」、「雙重性格」之類。但是全部都不得要領,只得聽她繼續講下去。 劉麗玲又道:「我來到牆角處,探頭向前看,看到前面的那個人,在一扇半開的木門前,神情像是很害怕,不能決定是不是要進去,那是一個小伙子,年紀大約二十多歲,有點楞頭楞腦,傻不里幾的──」 她講到這裡,又停了下來,重複地說道:「傻不里幾,傻不里幾……」 我道:「這是北方話,形容一個人,有點傻氣。」 劉麗玲神情迷惘,顯然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會選擇了這樣一個形容詞。我突然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因為我想到劉麗玲在夢中,看到那小伙子的時候,她心中一定想到那小伙子有點「傻不里幾」,所以她才會自然而然講了出來。 可是,為甚麼劉麗玲在夢中會用一種她平時絶不熟悉的語言?這真有點怪不可言。 劉麗玲又喝了一口酒,轉著酒杯:「那小伙子終於走了進去。他一進了門,我就急急跟了進去,在門口,我停了下來,向內看。門內是一個院子,堆著很多奇形怪狀的東西。」 我作了個手勢:「例如甚麼?」 劉麗玲皺起了眉,道:「很難形容,有的,是圓形的大石頭,有的是一個個草織成的袋子,裡面放著東西,還有一個是木槽──」 劉麗玲順手移過一張紙來,取出筆,在紙上畫著那種「木槽」的形狀。 (我在聽楊立群敘述他的夢境時,一提起那種木槽,我就告訴他,那時一種古老的油坊之中,用來榨油的一種工具。但當時,即使劉麗玲畫出來了,我仍然不知道那是甚麼。直到她再向下講,使我知道她是在一個油坊中,我才知道那木槽是甚麼。) (各位現在一定也已經明白,楊立群的夢,和劉麗玲的夢,是同樣的一件事,經由兩個人由不同的角度來體驗。) (我在聽楊立群講到一小半的時候,已經明白了這一點。一個夢境,兩個人的夢境,竟像是實際發生過的事,分別由兩個人自不同的角度來體驗,我一生中遇到的怪事之中,堪稱第一。) (所以,我聽楊立群講述的時候,心中驚駭莫名,舉止失常。) 當時,我和白素看著劉麗玲畫出來的那個木槽,都沒有甚麼話好說,因為我們都不知道那是甚麼。 劉麗玲又道:「在院子面前,是一棟矮建築物,可是有一個極大的煙囪。那小伙子向前走著,突然在一個草包上絆了一交,踢穿了草包,自草包中滾出許多豆子來,當時,我看到他跌在地上,叫了他一聲。」 我聽到這裡,不得不打斷她的話頭:「等一等,你叫他?」 劉麗玲點著頭。 我道:「你……認識他?」 劉麗玲道:「我想應該是的,但是這種感覺十分模糊,我不能肯定,可是我卻能叫他。」 我問道:「你叫他甚麼?」 劉麗玲的神情十分古怪:「我……叫他……『小展』,這是甚麼意思?」 我吸了一口氣:「這小子姓展?」 劉麗玲道:「姓展?有人姓這種姓?」 我道:「當然有,七俠五義中的主要人物,南俠展昭,就姓展,在山東省,那是一個相當普通的姓氏,是一個大族。」 劉麗玲眨著眼:「我叫了他一聲,他怔了一怔,而我又十分後悔,覺得不應該叫他,便縮回身子,那小伙子……小展在起身之後,回頭看了一看,就走進了建築物之中,而我,則伸手緊按自己的腰間──」 我攤了攤手,表示不明白她何以要伸手按住自己的腰間,劉麗玲現出十分難以形容的古怪神情來:「我的腰際,在我的上衣之下,很寬的袴袋之中,插著一柄小刀,我的手按上去,可以感到又冷又硬的刀身,這種感覺……這種感覺──」 她講到這裡,又不由自主地氣息急促起來:「感覺太真實,一想起來就害怕。」 我道:「這真是一個怪夢,怎麼夢中的一切,記得那麼詳細?」 劉麗玲道:「我重複做了數百次,每一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白素嘆了一聲,充滿了同情。 我第一次聽一個人敘述她做了幾百次的一個夢,我感到,最大的可能,是由於看過一本書,或是電影,書或電影給了她極深刻的印象所致。 劉麗玲講到她的手,碰到了寒冷而又鋒利的刀身時,身子微微發抖,也在不由自主喘著氣,神情極是緊張。 為了使氣氛輕鬆一點,我道:「你在夢中帶著一柄刀幹甚麼?在夢中,你是一個行俠仗義的女俠?」 劉麗玲非但一點也不欣賞我的「幽默」,而且她是不是聽到了我在說些甚麼,也有疑問。她自顧自道:「我碰了碰那柄插在腰際的刀,心中只是模糊地感到,要用這柄刀,來做一件大事,至於是甚麼事,我在那時,還說不上來。雖然……雖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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