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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大亨是新相識,他用這種手段對付我,我怪他並不深。而陶啟泉和我,是甚麼交情,他居然也向我玩這種把戲。

  我轉向他,自然面色難看,再加上「嘿嘿嘿」三聲冷笑,陶啟泉做賊心虛,已自慌了手腳。

  我道:「兩位請慢慢坐,自己斟酒喝,我還有事,失陪了!」

  說著,我看也不看他們,就上樓去。

  陶啟泉叫了起來:「衛斯理,別太絶情!」

  我不回頭,冷笑道:「只怪你手段太高明!」

  大亨畢竟和我不熟,叫道:「你要甚麼條件?」

  我立時道:「要你去死!」

  他們兩人,一面叫嚷著,一面追了上樓來,我霍然轉身,真想一腳一個,把他們踢下樓梯去,陶啟泉急道:「別動粗!這事,對大家都有好處,而且,是你叫我們去找朱小姐的!」

  我狠狠瞪著他,他高舉雙手:「我第一次來找你時,絶無他意,是見了朱小姐之後,才商量出這個辦法來的──這個辦法還是要靠你幫忙,所以才又來找你的!」

  聽了他急急的分辯,我氣平了許多,因為那比我以為他第一次來找我,就已是在設局,好得多了!

  大亨踏前一步:「我是一直主張開門見山,和你直說的。」

  我忽然覺得大是疲倦,揮了揮手:「你們真不能找到新門路?」

  陶啟泉道:「現在情形是這樣,各集團之間,誰都想吞大份,可是誰也不敢先開口先行動──在表面上,這種行動是非法的,其他人虎視眈眈在找岔子,要是不小心被當作運動整肅的對象,揪了出來,那就甚麼都完了!」

  朱槿在這時,接了一句:「不久之前,就死了一個大官,說是自殺的。」

  我心中一凜,我知道朱槿口中的這個「大官」,冷笑道:「那不能算大官,至多是中官。」

  朱槿道:「是,但,支持這中官的大官,也下台了,而且,牽連面還要擴大,這就是各集團之間你要我死,我要你亡的結果。」

  我只對那「中官」之死有點興趣:「公佈說這傢伙是自殺的?」

  朱槿笑了一下:「你相信?」

  我本來就不相信,一個貪官,貪污的錢財,已多到他一輩子用不完,而且又有權在手,甚麼路不好走,怎麼會走自殺之路?

  而且,這種貪官污吏,狗官瘟官,最是貪生怕死,為了活命,甚麼都肯幹,他的死亡,自然是有更高層怕被他供出來而下的手。

  我道:「好啊,鬼打鬼開始,又有熱鬧可看,這是何等好事──最高指示:越亂越好!」

  我一副幸災樂禍,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就差點拍手呵呵大笑了。

  朱槿長嘆一聲,大亨沉聲道:「你再不給他看這封信,我們快要給他趕出去了!」

  朱槿苦笑:「非到絶路,不必出示,這是寫信人的指示。」

  大亨道:「現在還不是絶路嗎?」

  事情在忽然之間,又起了這樣的變化,我大是愕然,喝道:「你們在說甚麼?甚麼信?」

  朱槿道:「也不能說是信──」

  大亨極不耐:「別轉彎抹角了──是一封求救信,求你衛大老爺救命的!」

  我又是一怔,我知道,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我必須保持冷靜。我早就感到他們是佈了一個局,等我鑽進去,現在,這種感覺更強烈了!

  在這種情形下,如果白素在身邊的話,我習慣尋求她的支持,所以我向白素望去,只見她也是一臉迷惑之色,不知道所謂「求救信」是怎麼一回事。

  我沉住氣:「請把這求救信,拿出來看看!」

  朱槿點頭,取出了一支小小的夾子,打開夾子,我看到裡面夾著一隻拆開來的香煙紙包,朱槿就拈起這紙包來,遞了給我。

  我們一直在說「求救信」,她給了我一個煙包,我當然知道,信是寫在煙包反面的,一封求救信而寫在煙包的反面,由此可知,當時情景確然很是危急。

  但看如今的情形,這煙包摺得十分好,可知誰寫信求救起到現在,已不知過了多久了,那麼,當時就在危急狀況中的求救者,現在恐怕早已遭到不幸了!

  我心中實是疑惑之至,一接過那煙包,我就打了開來,去看煙包的反面。

  果然,煙包的反面,有著淡淡的字跡,要用心看才能辨認。

  我一看,就看出那是利用燒過的火柴支上的炭末寫出來的,可知求救者是在無紙無筆的環境之中。但也說明了他不論處境如何,總還有香煙可抽,那也未必至於是生死關頭。

  一想到了這一點,我心已定了許多,我向白素一揚手,她走過來,我把紙包向著光,這就看清了寫在紙上的字。

  一共只有六個字,寫得潦草之極。

  那六個字是:

  「衛叔,救我,天音。」

  我一看到具名,就呆了一呆。在我認識的人之中,叫「天音」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我童年時的好友,後來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立下了赫赫戰功的鐵大將軍的兒子。鐵大將軍後來在殘酷的權力鬥爭中得保性命,已是心灰意冷,深覺權力圈中的兇殘和醜惡,避世隱居。他兒子鐵天音,也受了許多苦,以致精神狀態異常,後來靠了深湛的中國武術,才回復正常的。

  這一切,在我以前記述的幾個故事之中,都已寫過。

  如今,忽然看到了那樣一張字條(那當然可以說是求救信),我也不禁大是愕然。

  我對鐵天音的近況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憑他鐵大將軍之子的身份,做起事情來,也都很順利,何以竟然又會身陷困境!

  而且,我和鐵天音的關係非比尋常,故人之子,若是求救我義不容辭,非加援手不可。但是,我和他又不算太熟,至少,未曾到了一看到這六個字,就斷定了那就是他的筆跡的地步。

  我先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抬起頭來。

  朱槿明知我心中充滿了疑問,所以她立時用最直接的方法加以說明:「他被隔離審查了!」

  我疾聲問:「所犯何事?」

  朱槿道:「他是那個死者的得力助手,而且,是由死者的後台指派去的。」

  我聽了之後,感到了一股涼意,直透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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