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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不論如何,設法和唐娜見面,太重要了,至少,她能告訴我,那輛在公路上疾駛的客貨車翻側之後,又發生了甚麼事,她也能告訴我,何以他們一家人,會變得如此之衰老。

  我不禁連連頓足,唐娜一再表示要見我,可惜陳氏夫婦不當一回事,要不是我忽然會去少年芭蕾舞學校剪綵,就不會有機會見到她。

  當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自然而然想到,溫寶裕必然又會得意洋洋,說他又立了一大功。但我也想到,溫寶裕的處境十分不妙,他抱走的是唐娜,但是在陳氏夫婦的心目中,他抱走的是他們的寶貝女兒,要是溫寶裕還不出一個陳安安來,這事情不知道如何收科。

  我也想到了在我剪綵的時候,溫寶裕又叫又跳的情形,他分明是有重要的事去做,想通知我。但由於當時人聲喧嘩,場面混亂,他無法接近我,做了幾個手勢,我又沒有弄懂(那時,再也想不到唐娜的記憶組進入了陳安安的腦部),所以溫寶裕就和唐娜先離開了。

  他們幹甚麼去了呢?可以肯定,事情一定極其緊急,要不然,溫寶裕大可以等我一會,再一起去進行。他自行離去,就表示他要做的事,是一等也不能等的。

  我把自己想到的,對鐵天音說了,那時,已經在鐵天音的車子中,我道:「我要暫緩到德國去,情形看來十分怪異,我要先把溫寶裕找出來再說。」

  鐵天音點頭:「從何著手?」

  我略想了一想:「到他的那幢大屋子去──等也好,看看在那大屋子中,有甚麼設備可以和他聯絡也好。」

  鐵天音現出十分嚮往的神情:「溫寶裕的那大屋子,聞名久矣。」

  我笑道:「歡迎你去看看。」

  鐵天音想了一想,用車上的電話,向醫院請了假,發出了一下歡呼聲,向溫寶裕的大屋子駛去。

  車子在大屋子門口停下的時候,我就大吃一驚,那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暮色之中,看到門口,停著七八輛汽車──我一眼就看出陳先生的那輛大房車也在其中。還有兩輛警車,大屋子中門大開,人影幢幢,有不少是警方人員。

  我失聲道:「糟糕,可能是陳安安出了事,苦主找溫寶裕的麻煩來了。」

  鐵天音也知道唐娜的記憶組既然可以進入,也可以離開的道理,所以他皺著眉:「這倒不好對付,做父母的,一定不肯接受解釋。」

  我們的車子才一停下,燈火通明的大房子中,就有好幾個人,男女都有,一起奔了出來,為首一個肥大的身形,倒是動作快疾,同時發出驚天動地的呼叫聲:「小寶,你可回來了。」

  行動如此懾人心魄的,自然非溫媽媽莫屬。

  聽了這一下呼叫聲,我倒放心了,因為那證明溫寶裕還沒有出現,這些人,是在這裏等他的。而且,多半是陳氏夫婦報警,所以才會有警方人員在。

  不等溫媽媽奔到近前,我和鐵天音已下了車,溫媽媽一看到了是我們,立時站住,所現出來的那種失望的神情,真叫人同情。可是她一開口所講的話,又實在令人無法不厭惡。

  她竟然指著我嚷:「你說小寶很快就會回來,怎麼到這時候還不見他的蹤影?」

  我自然不加理睬,看到有很多人自大屋之中湧了出來,放眼看去,豈正是警方人員而已,絶大多數人,是見也未曾見過的,女多男少,多半是兩家的親戚朋友,一起來助威吶喊的。

  在最後的兩個人,遲遲疑疑,沒有別人那麼洶湧,那是黃堂和宋天然。

  竟連黃堂這個高級警務人員也驚動了。我向鐵天音作了一個手勢,向黃堂走去,越過了那些人,不少人在我身邊七嘴八舌,聒噪不已,我一概不理。

  來到了黃堂身前,宋天然尷尬地叫了我一聲,黃堂向屋內指了一指:「陳先生和陳太太報的案。」

  我苦笑:「還不到六小時,警方就受理失蹤案?」

  黃堂神情凝重:「他們報的是女兒遭到了拐帶。」

  我心內又增加了幾分惱怒,這陳氏夫婦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我逕自走進屋子,只見老大的客廳上,一張沙發上,坐著陳太太,正在哭泣,陳先生繞著沙發,在團團亂轉,見到了我,抬起頭,一副欲哭無淚的神情。

  我既然知道陳安安是為甚麼會「甦醒」的,自然也無法說甚麼安慰他的話,因為事情會有甚麼變化,我全然無法預測。

  那時,那些人自屋外湧進大廳來,我不等任何人開口,就聲色俱厲地宣布:「這屋子,我也可以作主。你們喜歡在這裏,活動範圍限於大廳,黃主任,希望你的部下,執行任務。」

  我說了以後,溫媽媽哇哇叫著抗議,我不理他,和黃堂,鐵天音向內走去,宋天然想跟進來,被我瞪了他一眼,嚇得他不敢再跟,四個警員立時阻止了所有人跟上來。

  我帶著兩人,進了地窖,才算是耳根清靜。

  黃堂沉聲道:「全體巡邏警員都接到了通知,也通過了電台、電視,籲請溫寶裕立刻回來,可是卻沒有結果,你有甚麼概念。」

  我苦笑,搖頭。

  鐵天音對地窖中的一切,十分感興趣。地窖中有許多儀器,他都仔細地看著,我和黃堂互望著,一籌莫展。

  正在這時,忽然一個十分低沉的聲音自角落處傳了出來:「我在樓上,以前那個滿是昆蟲標本的房間中。」

  聲音雖低,但分明是溫寶裕的聲音,我不禁大是興奮,罵了一句:「這小子。」

  大屋子中的一切,我十分熟悉,可以不經大廳上樓,一揮手,黃堂和鐵天音跟在我的身後,不一會就到了三樓。溫寶裕曾在這一層的一間房間中發現了超過一萬種的昆蟲標本。

  溫寶裕把這批昆蟲標本送給了生物博物館,所以才和在博物館工作的昆蟲學家胡說,成了好友。我們才一上了三樓,就看到其中一間房間的門口,溫寶裕正在探頭探腦,一見了我們,立時招手不迭,低聲道:「快。快。」

  他這樣緊張,倒也有道理,因為雖然在三樓,溫媽媽的聲音,還不時會隱約地傳上來,聲勢驚人,溫寶裕躲在三樓,看來事出有因,不能叫人發現。

  他平時天不怕、地不怕,可是這時,也神情焦急,恍若大禍臨頭。

  我一個箭步,就來到了門口,沉聲問:「人呢?」

  他自然知道我所問的「人」是甚麼人,剎那之間,他的神色更是難看,把門打開了些,向內指了一指,鐵天音在這時候,自我的身邊擦過,先進了房間。

  他的身手如此之好,本來應該引起溫寶裕的詫異,可是其時溫寶裕顯然心慌意亂之至,他並沒有留意鐵天音的行動,只是一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抓得很緊。

  黃堂也到了,我和黃堂一起進了房間,溫寶裕連忙關上了門,背靠著門喘氣。

  房間中的光線很暗,絶大部分的昆蟲標本搬走之後,也顯得很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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