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中越戰爭秘錄 | 上頁 下頁
五三


  「孩子啊孩子,夏天我想你……」

  「孩子啊孩子,秋天我想你……」

  「孩子啊孩子,冬天我想你……」

  深情的歌聲在主峰的雨中回蕩,在人們的心中轟鳴,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雨水,滴著淚水。 這場雨中演出持續了一個半小時,最後一個節目是,政委指揮大合唱《血染的風采》。

  八八年二月份,新華社一記者寫了篇內參《不要給戰士送「催淚彈」》。

  記者說,這首《兩地書,母子情》,「目前正風靡老山,成為前線最流行的歌曲之一。不論在舞臺前,陣地上,還是在貓耳洞裡,戰士們每當聽著這支歌,就深切地凝思、靜靜地流淚。」「從邊防部隊對越自衛還擊戰以來,前線流行著許多歌曲」,「召喚著年輕的戰士們奔赴戰場,英勇殺敵,勇往直前。」「然而,1985年後,前線流行歌曲出現了一些新格調。有的歌,戰士們邊唱邊流淚,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味道。有的歌使戰士思親念家之情油然而生。」「近幾年,有一種傾向,似乎把戰場上的歌寫得越淒婉、越悲壯就越感動人。格調低,、旋律悲,起不到振奮士氣,戰勝困難,壓倒敵人的作用」,「八十年代的軍人,有理想、愛學習、懂生活,他們需要的是富有時代氣息、體現青年特點、蓬勃向上、生動活潑、優美動聽的歌,而不是需要催人掉眼淚的歌。再說,中越邊境戰爭,我們是正義的,而且始終占著主導地位。在敵人面前,為什麼要表現得淒淒慘慘、悲悲切切呢!」

  §54.她們在第二戰場

  丁卯中秋,一封信從四川富順寄到了松毛嶺前沿,人們一看,是四個月前在這裡犧牲的八連指導員朱厚良烈士的妻子胡正英寫來的。信中附有一首詩,她請求將這首詩在厚良的犧牲地讀一下:

  今天, 你再也不能夠/象每次探親時那樣/沉浸在家庭的溫馨/沉浸在那本該屬￿你的/——我的微笑,女兒的嘻戲之中/祖國母親的一聲呼喚/你便去了你用你堅實的腳步/你是揣著故鄉親人的重托/踏著那彌漫著哨煙的焦土/你用你青春的鮮活的血流/灌注著祖國的邊陲/灌注了南疆的杜鵑/灌注共和國旗幟的火紅/你去了是軍人的妻子那能沒想過/在這感情的天平上/我們選擇了祖國/為了和平的太陽不落你用你最後的呐堿/振動了千萬個戰友的心/這聲音, 也將永遠銘刻在我的心頭/我的愛人啊,我最親愛的人!

  今天, 中秋佳節/我把你呼喚,輕輕呼喚/呼喚著我們執著的愛/天上那一輪圓月啊……

  妻的呼喚,他已聽不到了,就象上次,他的聲音,她沒有及時聽到一樣。丁卯春節,朱厚良從陣地給地寄了一盤磁帶。但家裡沒錢買錄音機,她也曾向人借,人家推說機子出了毛病,她跑回家就哭了。直到噩耗傳來,直到記者到她家採訪,她才從記者的錄音機裡聽到了丈夫半年前的聲音——

  親愛的妻,為夫是一個不稱職的丈夫,不曾給你多少溫暖、幸福,更別說什麼歡樂。我感到,我給你帶來了負擔:老人的照料、家庭的重負、孩子的哺育,還有難耐的相思、掛念和擔憂。這些,我只能自責和自愧。但你卻從沒嫌棄過我,而給我無私的奉獻,積極的鼓勵。

  她天天盼他的信。她天天從報紙上看前線的消息。那天她又去收發室找報紙,找到的卻是失望,人們把當天的人民日報藏起來了,因為那上面有他犧牲的消息。當領導準備把那消息跟她談時,她正背著挎著包要去上夜校。單位接到縣民政局的通知,正商議怎樣告訴胡正英,她從一樓到二樓借毛筆來了,人們問她幹嗎,她笑著說練毛筆字,其實大家都知道,她又要給厚良寄包裹了。

  幾天之後,她悲痛著還是把那個包裹寄出了。不過,這一次信封上和包裹上寫的已不是「朱厚良收」。她在信中說,厚良生前在給我的信中交待了兩件事,一件是讓我買些防中暑的藥品寄去,他說戰士們在貓耳洞裡太熱了。怪我沒抓緊,現在遵照他的囑咐,給你們寄去。第二件事,他說他太忙了,讓我幫他做些工作,給你們在後方的親人經常寫些信,給他們一些安慰也好。請你們把家庭地址都告訴我吧,我要遵照他的遺囑給你們的親人寫信……

  戰友們深深懷念他們的指導員,也深深感銘這位好嫂子好大姐,從前線寄去了無數安慰的信件,集團軍政治部主任朱增朱揮筆寫下了《為了和平的太陽不落》的長文。

  元旦前夕,老山又收到胡正英的一封長信:

  親人們:在我愛人朱厚良犧牲以後的這些日子裡,你們無時無刻不在關心鼓勵著我和我的全家。是你們那種無麼奉獻、不計較個人得失的高貴品質,鼓舞和溫暖了這顆因失去親人痛苦絕望的心。要堅強地活下去!……我是一個極平凡很普通的軍人妻子。我愛我的丈夫。我應作為丈夫帶來上的鋪路石,尤其他上了前線以後,為了讓他更安心工作,還好兵,多打勝仗,我盡力不把家中的困難或者因思念擔憂過度的怨言向他吐露,別讓他為了我們這個小家分心,影響戰鬥。但是,我也是一個感情的奴隸。日日夜夜地盼望著他平安無事,早日凱旋。我和女兒在家裡天天掰著手指頭計算著他歸來的日子,讓我們歌功頌德享家庭的溫馨快樂!

  可是,今年5月31日於天,可恨的越寇,可惡的炮彈卻撕碎了我的夢幻,奪走了我的厚良。我哭泣、呼喚!「厚良!你走得竟是那樣的匆忙,你哪怕是再多活十年也啊?」我們那年邁的雙老是多麼盼望你回家來,安度他們的晚年;我們幼小的女兒是多麼需要你的培養教育;我又是多麼盼你回來,讓我們好好地團圓。可你卻永遠地去了……

  面對我們那天真可愛而又永遠失去父愛的小女兒,我忍不信滿面的熱淚,特別是當房子看到電視裡有穿軍裝的解放軍叔叔時,她就要反復地問:她的爸爸是不是那樣神氣;每當幼兒園阿婕發給她糖果時,孩子也是要叫給她爸爸留點,等爸爸過年回家時吃;當孩子與小朋友一塊玩耍各自談論自己的爸爸時,我那倔強而又不曉事的孩子呀!也總是對小朋友們說,她爸爸還在前線打壞蛋,打完敵人就要給她買新衣回來,還會給她講許多許多的老山前線的故事……孩子呀!你爸爸可已經永遠不能回來了。我的心真碎了,住進了醫院,體重下降了三十幾斤。

  然而,為了和平,為了正義,為了祖國的安寧幸福,不知又有多少軍人的妻子用柔弱的肩膀,用堅毅和頑強,獨自承受著家庭的重負。那耕耘農田、照顧婆母兒女的汗水,那在夜半更深遙遙思念的淚水,無不包含著她們對丈夫——軍人純潔真誠的愛情。戰爭豈止是對軍人的考驗,我們同樣經受著考驗。

  親人們:請你們放心!現在我的身體好多了,每天堅持上好班,幹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盡力照顧好老人和孩子。當然在念後漫長的人生路上,也許我還會遇到坎坷,但無論如何我也要把厚良的親骨肉,我們的小女兒撫養成人,讓九泉之下的厚良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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