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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然而,死老鼠的事情還是經常發生。15號哨長向陣地長何偉報告:發現有異常氣味,可能是越軍放毒氣。何偉緊急通知全陣地戴上防毒面具,估計越軍有偷襲行動,要求全體人員作好戰鬥準備。過了二十多分鐘,不見越軍上來,何偉想,也許越軍等毒氣散一散?過了一會兒,他揭開防毒面具嗅嗅,沒有異常氣味,又命令:「15號,再聞聞。」15號報告:味沒消散。第二天在哨位前,發現一匹死鼠,紅頭蒼蠅嗡嗡起降,一股股鼠屍氣味忽濃忽淡。

  B2團三連指導員傅洪銘的洞裡連續發現死鼠,臭的受不了,發動文書衛生員一起查原因,仍是死因不明,死鼠繼續出現。討厭的是死鼠無法清除,藏在很深的石隙裡慢慢腐爛,敵情又複雜,天天有特工襲擾,人員不能離洞,只好強忍著,等待蛆蟲蟑螂散盡,死鼠化作一堆亂毛碎骨。而死鼠竟不絕跡,這只正臭到高潮,另一隻又接上了,熏的人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查來查去,指導員的洞裡與其他洞的唯一區別,是多了一架大錄音機。毛病是不是出在這?每天早晨,傅指導員要通過電話向全連播放半個小時的音樂。這是戰士們最喜歡的陣地廣播節目,放得聲音很大。以後他擰小聲音試了幾天,沒再發現新的死鼠。我們查到了有關次聲波的生物效應的資料。一些國家的研究資料證明,高強度和作用時間較長的次聲波,能夠損傷生物的機體,甚至危及其生命。例如以10赫茲135分貝的次聲對小白鼠實施1-3小時作用後,發現小白鼠的某些器官呈現出半壞死性變化。如果次聲波的強度上到185-195分貝時,被試驗的動物在極短的時間內即可發生死亡。經解剖發現,致死的原因是由於次聲波引起了內臟器官的共振,造成了內臟器官出血破裂,進而導致死亡。

  貓耳洞的蟒,通常有兩、三米長,四、五米長的較罕見。蟒的長度全靠估計,沒人量過。戰士喂鼠有消遣的性質,想喂就喂,不想喂就不喂。對蟒就不同,不敢不喂,喂少了也不行,喂慢了更不行。蟒一般蜷居在貓耳洞內的大石縫裡,並不天天出來,但一出來,兵不敢稍許怠慢。每次出來,先聽到如同水牛喘息的粗聲呼哧,繼之是蟒身與洞壁磨擦的噝噝沙沙聲,不論洞內多狹小,戰士們必定要躲開蟒出入的裂隙,有的還抓起衝鋒槍。蟒頭很小,單看頭,與黑魚和梭魚相近。再往外出,就嚇人了,脖頸後急劇粗起來,杯口粗細的頭,帶出的身子能有暖壺粗,頭左右搖擺,蟒身彎彎曲曲向外滑,身上黑底紅斑或有蜂窩狀圖案。爬出來,盤定,瞪眼望著人,油亮濕潤的鼻孔拉風箱不止。一隻老鼠能有一百個故事,一百條蟒蛇卻只有一個故事。仿佛集團軍政治部事先統一了對外宣傳的口徑,關於喂蟒的過程幾乎成了模式,幹部戰士不下五十次地向我們訴說同一經歷:蟒三至七天出來一次,有時全身出來,有時露個頭。

  戰士們忙不迭地開午餐肉罐頭,切成塊,喂上幾斤,蟒就回去了,不喂,就不走。戰士們說:「友軍就是這麼喂的,給慣壞了,不好好吃老鼠,光吃罐頭。」愛吃什麼罐頭?午餐肉,紅燒肉,桔子罐頭。人不愛吃的,蟒也不愛吃。有的吃完不走,還少一道程序,也是友軍慣壞的,蟒吃飽後,要給蟒磕個頭。磕完,准走。給蟒磕頭很委曲的,洞裡兵們有分工,大鍋飯,輪著磕。洞外的危險任務多是黨員承擔,磕頭這類細小工作,團員青年主動多幹些。捨不得喂蟒,那好辦,讓它一出來一天,它會自己找老鼠吃,吃完往你鋪上一盤,這時磕頭就不管事了。唯有說到大蟒的尾巴,戰士們才產生美感,說:「尾巴很細,象一股細麻花,尺把長一截,前後一般細,很好看。」是好看,每次蟒進食後撒退時,總是用尾巴畫句號。蟒頭出來時,很少有覺得美,有的用被子包起自己,看都不敢看。中國軍隊不怕敵人只怕蛇這一點,幸虧越軍不知道,否則,是可以發明爬蟲戰術的。

  B陣地6號哨位,有一條大蟒,據說是所有貓耳洞裡最大的,出來一次最多能吃八聽肉罐頭。師長馬立達在作戰會議上批准每月給這個哨位增發兩箱罐頭。馬立達說:「戰士有一種自我安慰心理。戰士們主要矛盾是生死問題,作為領導不應過多責備他們。戰士手上綁個紅繩,紮個紅腰帶,不應責備他們。6號哨位的長蟲那麼大,碗口粗,戰士不可能不害怕,誰也不主動打它,有的長蟲有領頭的性質,一打,來好多,它一出來戰士們用被子蒙頭,要給罐頭吃,吃完就走。所以,專門給這個哨位多兩箱罐頭,不然,戰士也會把自己那份給長蟲吃。有大蟒,洞子裡特別涼,蚊蟲就少,老鼠和毒蛇也少。我們應該尊重戰士,也希望長蟲不要出來。」

  我們問:「你床下的兩條蟒呢?」

  師長說:「沒打。警衛員要打,沒讓打,就這個床底下,兩條盤一堆,後來跑了。現在用水泥封上,過不來了。」

  以食物向鼠換安寧,向蟒換空間,同時也換來了樂趣。有個洞的戰士膽子大,蟒吃飽後,他們也不趕蟒進蟒洞,總讓蟒露個頭,幹部來巡察時見到不願進洞。他們便訓練蟒按口令退進去,每有人來,拍幾下洞壁,蟒就迅速縮回去,非常馴順,等到再拍牆,才敢出來。有的蟒學會看洞,戰士們出去執行任務,蟒爬出來盤踞在洞口;戰士們回來,蟒又回它自己的小天地去。不過,這種看洞只能嚇唬不明內情的人。不管是不是這個洞的人,只要向裡闖,蟒就乖乖避開,並不認真履行職責。喂蛇的時候,戰士試著摸了一下蟒身,蟒沒有什麼表示,戰士逐漸壯起膽來,以後發展到敢抓蟒頭照相。但戰士夜裡醒來,一旦發現身邊涼冰冰的東西是蟒時,還是驚恐不已,採取種種措施把蟒請走。南方的戰士有不怕毒蛇的,抓到後鉗去毒牙,養了五、六條逗著玩,還送給機關下連檢查工作的同志留紀念。

  到了旱季,蟒進入冬眠狀態,能伴著戰士們守洞的活物中,老鼠就算是主力了。到了這時節,即便殺鼠不算殺生,戰士們也不願傷害它。B2團四連李洪清伸著十指說:「誰說老鼠沒好處?那鼠咬指甲咬的多整齊。」這倒是,戰士的指甲長時間不修剪,手掌象龍爪似的。夜裡,老鼠嗑人的手腳指甲,很少傷及皮肉。老鼠還有一絕,吃腳步跟繭子,把硬皮吃完,不咬嫩肉,絕大多數能保證不滲出血。老山鼠又一大優點,比較乾淨,沒出現過因老鼠引起的疾病。老鼠清除垃圾的能力使沒有多餘的水刷鍋洗碗的兵們獲益不淺。飯後,老鼠把鍋碗盆舔的不剩一片菜葉一粒米渣,下頓飯,用酒精擦一遍再燒燒鍋即可。設若戰區的老鼠有一匹帶上鼠疫菌,那麼,至少老山地區的戰事可以宣告結束。戰士們津津樂道地談論他們睡覺時,老鼠爬臉上來接吻的事。還斷言,來接吻的是母鼠。

  老鼠相互接吻的事倒是真的,與人接吻值得商榷,調查的結果是,戰士嘴唇、嘴邊有食物殘渣,因長期不刷牙,深厚的牙垢對鼠也有吸引力。鼠的鼻子極靈,星星點點的食品味也躲不開它的偵察。都說老鼠咬香煙的過濾嘴,其實是揭開過濾嘴上的那張黃紙,舔食上面那點稀薄的漿糊。戰士們最為欣賞老鼠朝氣蓬勃的活力。戰士若悶想家,日子難以打發時,何以解憂?一是吹牛,二是改善伙食,三是看老鼠。八匹老鼠互相銜著尾巴繞哨所轉圈叫走隊列。走電線爬直壁叫雜技。還有短跑、跳高、摔跤、相撲等項目。統稱老鼠運動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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