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最後一顆子彈留給我 | 上頁 下頁
一九三


  「來啊!你還裝什麼啊?!」你哭著大喊,「只求你不要殺我!我不會告你的!只求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好不好啊?!」

  你委屈的哭著蹲下了你害怕你寒冷你恐懼。

  而路上,一輛車一個人都沒有。

  我知道自己闖禍了。

  我傻了半天才想起來去拉你。

  你嚇壞了先是躲但是隨即不敢了顫抖著自己的身體站起來。

  我看著你,不知道說什麼。

  你抱著自己被撕壞的對襟小褂努力的在哭泣的臉上擠出笑非常艱難的笑:「小莊哥哥,我都聽你的,只求你不要殺我好嗎?我才19歲,我想我媽媽,想我爸爸……我死了他們會傷心的,求求你了,別殺我,我都聽你的……」

  我過去拉你。

  你害怕但是還是努力的在哭泣的臉上擠出點笑可憐巴巴的笑:「不要殺我好不好?我都聽你的?」

  「上車。」

  我毫無表情的說。

  你就走向車,先走到前面副駕駛的門邊,接著你覺得不對——你就乖乖的可憐巴巴的自己又走到後邊車門邊擠出一點笑:「不要殺我啊?」

  我真的佷內疚——我是喜歡漂亮美眉,但是我怎麼可能這麼作呢?!

  但是我還能說什麼呢?

  「上車吧。」我歎口氣。

  你就沖我笑笑:「說好了——丫頭都聽你的,你不殺我好不好?」

  我趕緊把頭掉開不敢看你。

  你就趕緊上車上到後座門還給我留著。

  我走過去——我看見你可憐巴巴的坐在裡面哭,但是看我來了就擠出幾點笑:「不殺丫頭好嗎?丫頭都聽你的?」

  我看不下去了趕緊把門甩上。

  我想都不想自己就走到前面上車趕緊開車都不敢回頭看你。

  「去哪兒啊?」你小心的問不敢得罪我。

  「你家。」

  你佷意外。

  「送你回家。」

  我說。

  你不敢說話,不知道我又怎麼了。

  就那麼小心的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在哭。

  我不知道說什麼。

  我還能說什麼呢?

  呵呵,又被你笑話了。

  這回你高興了?

  丫頭?

  「不學無術!」你在電話裡面樂不可支,「被逮著了吧?」

  我就嘿嘿樂。

  誰說我我都可以不聽——但是你說我,我就喜歡聽。

  「喏!」你笑的都喘不過來氣了,「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不是你的讀者寫的!是你的讀者引用的!是大唐三藏法師義淨制譯的《佛說妙色王因緣經》!還跟我臭拽什麼『愛神比死神更冷酷』!好了!現眼了吧?!」

  我就笑:「是,是!」

  「你啊!」你笑的真的是不行不行的了,「不學無術!」

  我就笑,我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學無術——我27歲,你們誰想指望我是全才呢?!我又對宗教不感興趣,何必要求我一定要知道出處呢?

  「好了好了!」你就笑,「知道錯就好了!繼續寫你的小說吧!我還等著看呢!——注意啊!不許寫我的壞話啊!」

  ——天底下的美眉都是一個心思,就喜歡看自己喜歡的男人出醜。為什麼你們自己想去吧!

  我就心裡想,丫頭,那還由得你啊?

  嘿嘿,你慢慢看吧。

  很多年前,我就那麼恍恍忽忽的回到了山溝裡面的狗頭大隊。

  很多年前,我18歲,中國陸軍上等兵。

  很多年前,我是一個小兵,一個戰場上下來的小兵。

  我沒有軍功,只有一顆變得破碎的心。

  還有一個悠悠蕩蕩的靈魂。

  我的退伍手續很快就辦好了。

  誰也沒有勸我不要退伍,繼續留下來。

  包括何大隊,他也沒有勸我。

  他的大黑臉默默的看著我,沒有多說什麼。

  我也默默的看著他,許久。

  「保重。」

  很久很久,他才輕輕的說——他從來沒有這麼輕聲過。

  我鼻頭一酸——我真的好想叫他一聲「爸爸」,兩年了我一直想這麼叫他,但是一直到最後我也沒有叫出口。

  和以前的退伍老兵不一樣。

  我沒有和我的武器揮淚告別。

  我到走也沒見到我的武器,我也不想見。

  也沒有送行儀式什麼的,我不想那樣。

  狗頭高中隊到最後也沒有說一句話——他知道我恨他——其實我後來慢慢長大了,還是理解他了。不然他帶老婆孩子來看病,我也不會答理他。我知道他是軍人,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我呢?

  一個小兵而已。

  而我,也不再是個小兵了。

  我的凱芙拉頭盔和戰備物資一一清點完畢,我把所有的軍旅往事都裝進那個經歷過風吹雨打的91式迷彩大背囊,上面打著幾個細密的補丁。

  然後呢?

  我背著它走出兵樓。

  馬達和我們特勤隊的弟兄都在樓下散亂的站著或者蹲著。

  我一下去他們就都站起來圍上來了。

  但是,我沒有說話。

  他們也沒有說話。

  我還看到兵樓上幾乎每個窗戶都露出了各個中隊分隊弟兄的光頭。

  他們都默默的看著我。

  但是都一句話都沒有說。

  我穿過馬達他們,默默的走向辦公樓前的停車場——我父親派了一輛奔馳來接我,那個時候他的生意已經作的很大了。但是他沒有來,我沒有讓他來,我不想讓他知道什麼。

  因為,我不想讓他心疼我。

  來接我的人,我認識,是我父親當籃球教練時候的好朋友,當時體校的摔交教練——他現在是我父親的副手,一夥子體育界的老油子開了個公司。——只要不是我父親來,我心裡就有數,大隊常委會對我父親說,但是不會對外人說。

  我背著我的大背囊,穿著報名參軍時候穿的牛仔褲和李寧的夾克衫,腳下是一雙不知道什麼牌子的旅遊鞋——真的是記不清了,那個年代沒有這麼多名牌,我估計是假貨。

  我就那麼,孤獨的走向那輛黑色的奔馳。

  我的身後,就是幾百雙戰友兄弟的眼睛。

  我就那麼在他們的注視下,離開他們。

  我忍著,我真的有淚水,但是我真的在忍著。

  「敬禮——」

  我聽出來了,是馬達班長。

  他高聲喊道。

  ——隨即,在我的回憶裡面,我看到樓前樓上的戰友弟兄整齊的敬禮。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但是我不敢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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