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最後一顆子彈留給我 | 上頁 下頁
二三


  ——所以大多數我那時候見到的送行的連長們都轉業了。

  他們不是職業軍人嗎?他們當然是,偵察連的連長你隨便拉一個出來都不是吹出來的絕對是在火裡泥裡滾出來的。但是他們的職業軍人的生涯是很短暫的。雖然他們其中很多人很想一輩子作一個職業軍人,但是軍隊是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的。

  因為確實不需要,這是個殘酷的現實。

  (大家喜歡偵察連和特種部隊,可能是有傳奇性和神秘色彩,這還是我說的好聽的——我要說句不好聽的,大家就是有一種殘暴的獵奇心裡,喜歡看近距離的殺戮,喜歡看短兵相接,喜歡白刃戰,覺得刺激覺得好看覺得有欣賞的快感。)

  所以,這往往是他們最大的出息了。而進入特種部隊當特戰軍官當然是他們的夢想,對於他們大多數人是不太可能的,年齡、知識層面、文化程度等等,都是限制。即便有機會,他們走得了嗎?他們丟的下自己這些兵嗎?偵察連在各個部隊都是比較有自己個性的部隊,其實部隊的個性就是主官的個性——尤其是偵察連,對於這些老兵油子連長來講,和自己的孩子一樣。

  所以,他們就把自己的希望寄託在我們這些兵上。

  所以,他們一直站到我們的直升飛機遠遠的看不見我們也看不見他們為止。他們希望我們給他們掙臉別被發回來,希望我們作出點成績讓他們滿足自己的很簡單的虛榮心理。

  當然,更大程度上是實現他們的夢想。

  我是滿腔仇恨的登上直升機的,一直到看不見我的連長,我的恨不但沒有消失,反而倍增。雖然我是唯一的列兵,其他的少尉和士官們都激動的不行不行的因為大家都是第一次坐直升機跟麻雀一樣東張西望左顧右盼脖子伸的比身子都長爭著看雲彩看湖泊看山脈看城市看所有可以看見的一切樂此不疲穿片雲都激動半天。

  但是我就孤獨的坐在角落裡。

  我就咬著牙,心裡就念叨這麼一句:

  「狗日的特種大隊,我來了!」

  下飛機的時候我就已經徹底趴下了。

  我們都是被上來的兵捏著鼻子扔下飛機的不管少尉士官還是我這個列兵被無情的扔在一起相互攙扶著爬起來半天找不著北滿眼流星雨好像挨了天馬流星拳。

  我們被整了個下馬威而且全體趴下了。

  然後就看見一個個穿迷彩服軍官士官快步走來站在我們面前個個笑眯眯我們都知道這叫笑面虎都不是新兵蛋子都是各個偵察部隊的老油子這點道理還是懂得的。

  我後來知道了這個狗日的「狼牙」大隊的準確座標才知道距離我們上飛機的地方不超過20公里但是直升飛機跟天上轉了一個多小時而且起飛的時候急速直上降落的時候急速直下然後在空中不斷的上下左右就是安排好的故意整治我們——後來駕駛員這個孫子跟我熟悉了還說是留了一手但是當時我們全體都趴下了這是事實。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坐過直升機體第一次坐的時候就是急速直上直下的——陸航的哥們和飛行員大哥別跟我叫板我相信如果你們第一次上來就是這樣急速垂直上下不會比我們強多少我們都算是整個軍區偵察部隊的精英中的精英體檢標準不一定比你們要差但是我們還是全體趴下了根本受不了這樣的上下加上1個半小時的顛簸。

  我們都是第一次。

  雖然我坐過飛機,但是那是舒服的波音客艙可不是這種勞什子運輸直升機的後艙。

  趴下了就是趴下了我們沒什麼話好說,我在心裡還是罵狗日的特種大隊我來了!

  我一抬頭就愣住了他也愣住了。

  狗日的世界就是這麼巧!

  很多年後,那個我在特種大隊基地一抬頭就遇見的人攜妻帶子到我居住的城市給他智障的兒子看病,我再次見到了他。他還在軍隊,而且肩膀上又多了一顆星星。但是那家全國著名的醫院根本不待見他,一排給他排到了差不多一個月以後,他沒辦法,只是嘗試著給我打了個電話,我立即開車沖到他所在的小旅館。

  看到那個居住環境我鼻頭發酸,就算我們是吃慣了苦的但是老婆孩子呢?然後我把他們帶到了我的一個做生意的朋友的別墅,我的這個朋友常駐國外,一年也不回來一次,所以基本上是我有時候用——作什麼用的我還用交代嗎?我也有我的私生活,當然先說明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鳥事,我是部隊出來的基本的道德觀念是有的,就是有時候跟大學裡的漂亮美眉來這裡度度週末而已——一不留神又說多了。

  然後我開車到勞務市場上拉回一個安徽來的小保姆,我在車上甩給她一個信封,告訴她頂多一個月伺候好了我再給這麼多,要是伺候不好我讓她從此不要在這個城市混我找警察弟兄把她關在收容所就是不遣散讓她在裡面慢慢享受。她開始害怕以為我是黑道上的,一打開信封就激動的不行不行的連連點頭好像那意思是說就是薩達姆也伺候了。然後我就上街買菜買熟食買飲料買可樂買孩子衣服買一切我覺得應該買的拉到那個別墅。然後我拿起電話本打了所有我在這個城市認識的哪怕是一面之交的醫院方面的朋友政府方面的朋友甚至是新聞方面的朋友我問他們就一句話那個醫院的院長書記誰能接上關係。

  最後這個問題的解決還不是這些朋友,是我在家為這事發愁的時候當時我幾個相對固定的女孩朋友當中的一個。開始我沒有告訴她就當個煩心事隨便這麼一說,她就不屑的笑了說這算什麼事情。因為她老爺子和那個醫院的書記都是部隊出來的老兄弟,而且還是她的乾爹。我當時激動的不行不行的,抱著她就說這事完了我就跟你登記。結果她就笑著說你憑什麼娶我?我當時一怔,但是想想也是混混就得了人家憑什麼嫁我。後來她出國留學的時候我去機場送她,我難受的不行不行的因為那麼多女孩就她當時幫過我這個大忙。

  我們在機場的海關通道口當著她的老子老媽的面久久的吻別,淚水流在了一起。不是我要吻她的是她撲過來咬住我的嘴一直到咬出了血……她最後推開我轉身進了通道,我就看見她苗條的身影飄動的長髮,在她轉彎的時候好像故意把領子一解通道裡的風一吹她掖在衣服裡的脖子上那個迷彩色的汗巾一下子飄出來——是我的那上面有我的汗有我的血有我的淚有我的青春有我全部的痛楚和悲哀。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拿走的,因為我對自己的東西也不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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