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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這一天,日軍豐台一木清直大隊所部在騎著高頭大馬的軍官帶領下,神神氣氣威威風風地進了東城門,向西門緩緩前進。這位軍官輕輕策馬,左顧右盼,只見持槍攜大刀的中國士兵密密排列在路的兩旁,有點像儀仗隊。這更加顯露出大日本帝國軍人的威風!日軍的戰馬雖然也訓練有素,可是它究竟不是天皇寶駒「初雪」,經常見到這樣陣仗,這馬感到眼生,恰恰此時站在路旁的中國士兵的大刀在陽光下一閃,刺眼的閃光射向馬頭,這軍官的坐騎一驚,向路旁躲去,一腳踩到了一棵小樹,小樹在馬蹄下倒下去。小樹邊站著一個中國的持槍崗哨。這個年輕的士兵一見樹倒,伸手抓住馬頭的轡頭:

  「罰款兩角!」

  這次日軍軍官開始很橫,要兵戎相見。中國官兵圍了過來,說他損壞中國樹木,必須賠償。他回顧左右,見所率中隊已經走到城池正中,四面城牆上槍口向內架著機槍,也許四周建築之中還有伏兵。一旦動手,中國人豈不是在甕中捉鼈。他雖然很想挑起中日衝突,但在現在,首先是自己受皮肉之苦。衡量利弊,還是紅著臉掏出了兩角錢。

  日軍出了西門,已經到了盧溝橋橋頭,根據雙方協議,不再通過石橋,而向北行約一公里,再越過鐵路,到了大瓦窯村附近,準備開始演習。

  這日軍行動路線,實際上等於拐了一個90度的直角,按正常行路,是捨近求遠,根本無須通過宛平縣城,從豐台可直達大瓦窯。那意思,有點像天津青皮式的挑釁,但也不儘然,盧溝橋事變爆發,日軍從宛平城東大棗山上發射的第一發炮彈,即擊中宛平城中營指揮部,據說,日本人進宛平城時已經量好了步子,算好了距離。幸虧指揮部早有準備,轉移它處。

  史學家一再提及「兩角錢」事,讚譽士兵愛國行為。當然一個士兵的愛國也只能作到這些。

  再看全國動向:

  1937年6月4日,蔣介石在廬山接見《大公報》記者,對時局發表談話,強調西安事變已經解決,要求「抓經濟和教育」等。

  日方估計,國民政府在準備長期抗戰。

  6月12日,蔣介石決定將國民政府的重要部門移至廬山,以預防中日衝突突然發生。

  6月21日,蔣在廬山官邸召集馮玉祥和宋哲元的代表戈定遠,韓複榘的代表張招堂,召開了華北對策會議,商討在萬一情況下,南京協助華北防衛問題。

  6月24日,蔣介石、汪精衛聯合電邀全國各界知名人士300余人,於7月15日到23日間在廬山牯嶺圖書館召開國事談話會。被邀請的人,除軍人外還有政界、學界、實業界及新聞界人士。在國民黨歷史上,這是第一次民間盛會。

  6月25日,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決定從7月20日起至24日,在廬山召開全國陸軍軍事長官會議,已向全國各軍長、師長、參謀長等200名軍官發出通知;並決定7月27日召開各省主席會議,還計劃召開各省主席與軍長、師長、參謀長聯席會議。

  5月期間,軍政部長何應欽密電宋哲元,要求其做準備。張樾亭參謀長(二十九軍參謀長前是張維藩,後是張樾亭)的「佈陣」方案和張克俠副參謀長的「兵出山海關」方案又提到日程上來。

  張樾亭方案即是在平津、張家口、保定這些華北北部地區,由北至南部署三道防線,此種方案恰是蔣介石所崇尚的德國整軍佈陣方法。這種佈陣方法,中方傷亡率極高,中日兩軍對比,最高傷亡率達20∶1,平均已在5∶1以上。恐怕與這佈陣方案有關。

  張克俠方案,即共產黨方案,張1935年即秘密加入共產黨,此以攻為守方案即受共產黨地下組織的指示,以副參謀長名義向二十九軍提出。當時華北,中日兩軍駐軍情況形似圍棋盤上的黑白棋子,日軍之所以頻繁調動,實是走子兒。二十九軍自三十五軍進駐平津後,雖然也有調整,但在全棋宏觀控制上缺乏見解,主要立足於駐守。

  二十九軍號稱10萬,實際上有很多弱點。關鍵是由內戰發展起來的一支農民隊伍,從將軍到士兵都缺乏現代戰爭的意識,缺乏對外來強敵作戰的經驗和對敵人的瞭解。華北駐屯軍,言稱5700人,實際上可能比這多得多,另外還有偽軍約日軍人數5倍。也是因為不瞭解敵情,所以敵人的數量,也成千古之謎。據華北駐屯軍自我估計,一旦戰起,華北軍的實力能夠對付二十九軍。

  從客觀估價,華北兩軍實力接近,在此情況下,再加兩軍均處分散駐兵態勢,哪一方突然襲擊,得手可能極大。但突然襲擊的前題是得到本國政府的支持,才有後勁兒。

  1936年初開始,日方軍部政府曾多次商討對中國「一擊」。「一擊」是日語,翻譯成中國話,應該是打擊一下,語意分量很輕,但運用到中日兩國態勢,這「一擊」就意味著兩國全面開戰。假如這「一擊」方案在日本內閣通過,日軍的第一步動作,就是華北駐屯軍突擊襲擊二十九軍。在措手不及情況之下,二十九軍可能陷於滅頂之災。

  在這樣形勢之下,宋哲元不是不清楚,但也不是很清楚,他還是同意了以攻為守、兵出山海關的方案。如何實施還面臨著很多難題,這時候他已經在山東樂陵老家,在忙著為先人修墳。

  北京的氣候,一般在每年的7月7日到8日,才開始進入雨季,才開始下第一場大雨。

  1937年7月6日,好像為了令中國人紀念這一天似的,清晨就下過了每年的第一場大雨。雨中,駐豐台的日軍清水節郎大尉率領著他的中隊在炮兵的配合下,通過宛平縣城,然後拐到鐵路北面的大瓦窯,開始以盧溝橋為假想敵的攻擊演習。

  金振中營長為了偵察敵情,在午飯後,換了便服,扛著鐵鍬向大瓦窯附近日軍的演習地走去。他剛過盧溝橋火車站,就遠遠地看到日軍隊伍,這些日軍不顧雨淋和道路泥濘,以盧溝橋為目標,進行攻擊式演習。後面炮兵如臨大敵,緊張地構築工事,再後面隆隆不絕的戰車也開了上來。金營長憑一個軍人的直覺,感到不同尋常,見機溜了回來。回到營部,馬上召開軍事會議。

  金營長攤開軍事地圖,一個連一個連地詢問戰鬥準備工作。問到盧溝鐵路橋守衛排排長的時候,金營長特別叮囑鐵路橋與石橋同等重要,而鐵路橋沒有拱衛城,只是橋頭一片空地,兵力無法調動,只能死守。

  前面已經介紹,當年修建盧溝橋和宛平城目的是拱衛京城,宛平城在橋東,京城一側。而現在態勢已和以往不同。日軍已經佔據豐台,兵出其後,扼守盧溝橋已不是保衛京城而是守住北平與中原通道。兵力部署方向也要和當初相反。永定河東岸(北平一側)兵力部署的突出部位就是宛平城。宛平城內駐守著九連和重機槍連、輕迫擊炮連,城北鐵路橋東頭是十一連,城南一帶沿河駐守十二連。重迫擊炮和預備隊均在河西。假如當年建橋和建城的先民忽然活過來,他們怎麼也不會理解這些槍口對著京城的隊伍,是在保衛北京(北平)!建設平漢鐵路的先輩,在建設盧溝鐵路橋之時,恐怕也沒有想到,此處將是中日交戰的焦點。而更難設想敵兵出擊方向是在北平一側,有了鐵路橋更增加了中國軍隊扼守的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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