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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日軍兩次突擊,兩次受挫,把近兩個小隊的士兵扔在了湖蕩裡,這使得日軍很快改變了戰術。上午10時左右,長山陣地在經過一陣短暫的寧靜後,再次被沸地驚天的炮聲所籠罩。

  日海軍19艘戰艦用成噸的炸彈,在江面上炸出一條航道,闖過了佈雷區,在長江陣地東南江面上呈「S」形遊七著,每一次回旋,艦首、艦尾、側舷的所有艦炮便把百餘發炮彈傾瀉在長山陣地上。香山方向地面炮兵火力也加強了不少,整個陣地火光沖天,焦土滿目,掩體中的8門火炮當即被炸翻2門。鮑長義和他的第二總隊掙扎在死神撒下的大網中。

  馬壋鎮馬湖區要塞司令部餐宴廳裡,李韞珩滿臉泛著油光,興致極好。抗日軍政大學的結業,圓了他一樁心願。16軍這支源於湘軍的旁系自被蔣介石吞併,成了中央軍的雜牌部隊後,部隊不但沒損傷筋骨,在裝備、地位上反而還略有好轉。而他居然還能升到軍長的高位上,這讓他倍感得意。可長期以來,他一直惦記著能親自辦一辦學。委員長發跡于黃埔給他的印象太深了,他雖不敢與委員長相比,但栽植桃李的意念卻一天天膨脹開來。

  今天眼見有了收穫,他豈能不喜。當他穿行在餐桌之間,與眾軍官碰杯豪飲,聽著眾人悅耳的讚美聲時,更是得意得找不著東南西北了。席間興濃時,他壓住吆五喝六的猜拳碰杯聲,亮開嗓門高聲說道:「諸位,承蒙大家關照,抗日軍政大學圓滿結業了,今後在座的各位真是既有同行之交,又有同學之誼。走到哪兒也別忘了今天的這所學校。」

  說著解開衣襟,誇下海口:「只要大家把在這裡學到的本事都拿出來,依靠我要塞天險;何愁江防不穩。大家都知道傅宜生(作義)守涿州3個月揚名天下,我李韞珩這次也有信心率弟兄們死守馬湖區三五個月,創下奇跡。」

  16師師長薛蔚英這時不失時機地端起酒杯,高聲附和道;「諸位,為我馬、湖區江防的穩固,為軍長宏願的實現,幹了這杯。」

  薛蔚英很會討李韞珩的歡心,他不象53師師長周啟鐸,是憑著幾十年槍林彈雨,從堆堆白骨中爬到今天的高位上,他自有一條仕途順暢的捷徑,那就是他的權術,他的工於心計。今天他又如以往一樣,絕不放過何任一次討好上司的機會。

  李韞珩也確實為薛師長的話高興,他站起身,抹了一把泛著油光的通紅的臉,喜滋滋地先幹了杯中的酒。大廳裡一時桌響椅動,喊笑聲、叮噹聲穿出屋頂,傳向四處。

  下午3時,這頓熱鬧、豐盛的餐宴才算結束。回到司令部,」興致勃勃的李韞珩像是在三九天被兜頭澆了一桶冷水,一直涼到心裡。長山陣地第二總隊長鮑長義的電話這時終於打進了他的司令部裡。

  聽完報告,李韞珩整個人都被震呆了。他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也許他根本就不願正視這一惡訊。懵懂中,他機械地重複著:「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旋即,他滿腹狐疑地反問道:「鮑總隊,你言重了吧。敵人登陸我的部隊怎麼沒向我報告?」

  「軍長大人,香口,香山都被日本人占了,你說我言重嗎?」

  李韞珩還是認死理,在電話裡反駁道;「不可能!香口、香山是我313團防地。我說老弟,你也太沉不住氣了,你到底看見敵人沒有?!」

  鮑長義氣急敗壞地在電話裡吼了起來:「我們陣地被敵人打亂了,人都死了一半,你說我看見日本人沒有。你說香口、香山是你的防區,你們為什麼把炮搬到香山上打我們。請問軍長大人,你的313團有沒有大炮你還不清楚嗎?!」

  李韞珩一聽,心忽地往下一沉,像是落入了無底的深淵。他心裡清楚,他的313團根本就沒有炮兵,看來真是日本人上陸了。可有一點他搞不明白,日本人怎麼這麼會批時間,偏偏在他把人都調出來的這一刻發起偷襲,以致把他推入絕境。

  焦慮、痛苦中,一個謎團籠罩在他的心頭,也使他產生了一種惶惶不安的感覺。

  §海軍成了陸軍

  就在李韞珩為日軍偷襲而惶惑不安、疑竇叢生時,長山陣地上的鮑長義心頭也升起了一團迷霧。下午4時左右,敵艦炮突然停止了炮擊,炮口轉向了天空。鮑長義還沒醒過神一來,隨著一陣嗡嗡聲,9架中國空軍轟炸機飛臨日艦上空。敵艦早有準備,突然間猛烈開火,天空一時彈片橫飛,佈滿朵朵彈雲。我軍轟炸機突然受攻,一時亂了隊形。倉促間,炸彈漫無目的地扔在江中。江面上水花四起,但很少命中目標。飛機離去,敵艦略作調整,繼續猛轟長山陣地。

  時隔不久,這一幕再次重演。鮑長義伏在洞中,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失望之餘,脫口罵出了聲:「他媽的,真是見了鬼了。我們的飛機來轟炸,我還不知道,可日本人倒像是瞭解得清清楚楚。」

  湖蕩裡,日軍突擊隊還在頑強地衝擊著,倒下一撥,沒多久,一陣炮擊,又上來一撥。鮮血、泥沙把湖蕩染成了褐色。日本人紅了眼,企圖以武士道來征服眼前這片湖蕩,結果把一撥撥訓練有素的臺灣步兵第2聯隊的士兵葬送在湖蕩裡。

  24、25日,鮑長義率守軍苦戰兩天,雖然工事已被夷為平地,但陣地仍在他們手中,日軍棄戶數百,卻始終沒能越過長山陣地,波田支隊這支兇猛的巨獸,終於被擋在長山前。

  波田支隊前進指揮部裡,司令官波田重一少將焦灼地在屋裡來回踱著,身邊的幾個軍官腰杆筆直地恭立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門「吱呀」一響,聯隊長鈴木照一大佐神情沮喪地走了進來,兩腿一嗑,「啪」地一個立正,垂頭等著訓示。從來者惶恐的臉上,波田知道了前線的戰況。但仍然不陰不陽地問道:「鈴木君,今天攻擊情況如何?你的部隊現在進行到了哪裡?」

  鈴木渾身一顫,頭垂得更低了,囁嚅道:「將軍閣下,本人有失皇軍威名。今天……」

  波田一拍桌子,吼道:「大聲些!帝國的皇軍什麼時侯也不能失了軍人的尊嚴。」

  鈴木一激靈,高聲回答道:「卑職無能,今天猛攻一天,仍在苦戰。敵軍火力兇猛,我部無法靠近長山主陣地。」

  波田眉頭緊蹙,眯起雙眼沉思片刻,雙目灼灼直視鈴木:「大佐閣下,明天能不能拿下長山,你現在回答我。」

  鈴木感到波田停頓在自己臉上的目光,心中一陣發顫,挺起胸,大聲說道:「請將軍放心,我明天親自督戰,一定拿下長山。」

  鈴木走後,波田轉身吩咐參謀長:「我們在長山已耽擱了兩天,明天無論如何必須攻下長山,挺進馬壋外圍。催促地面部隊抓緊沿公路挺進,不能全指望第2聯隊從水上進攻。航空兵、海軍火力還要加強,蕩平長山陣地支那軍的工事。我就不信我波田支隊在一個小小的長山面前就沒有辦法。」

  長山陣地,鮑長義的第2總隊日子也不好過。苦戰2天了,糧彈越來越少,救兵無影無蹤,陣地早已被夷平,傷亡在急劇增長,剩下的官兵只能依託彈坑、炸壞的工事、倒下的樹木來拼死抵抗。可日軍艦炮更是凶得厲害,日機也象群驅不散的烏鴉,低低地盤旋在陣地上空,低得連飛行員獰厲的面孔和飄動的白布頭帶都清晰可見。每一次俯衝,令人恐懼的呼嘯聲,雨點般炸彈的爆炸聲象一群魔鬼般,撕扯著弟兄們的心。心力交瘁中,他真正明白了為什麼中國軍隊一敗再敗。決不僅是日本人裝備的精良、作戰的英勇,他堅信,他的士兵在這方面決不比對手差。2天了,他一無所獲。他這時抱有的唯一的一線希望,便是武漢。謝司令不該忘了我們,委員長更不該拋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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