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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24日天剛破曉,鮑長義便被人從睡夢中搖醒。機要官立在床前,焦灼不安地報告說:「總隊長,情況不對頭呵。今天聯絡時間已過,可我們與香口的第三總隊1大隊電話聯繫不上;再要東流的815團,電話也是不通。今天是李軍長辦的訓練班結業的日子,各部隊主官都不在,別出什麼岔子?!」

  鮑長義一咕碌爬起身,臉也沒洗,便直奔指揮所。路上,他吩咐機要員再派出聯絡員,一面查找,一面設法與香口的第一大隊取得聯繫。

  太陽漸漸升起,大地不知不覺間蘇醒過來。在陽光的映照下,薄霧慢慢退去,這時,一名觀察哨跑進了指揮部。

  「報告總隊長,香口街上情況異常,像是有部隊在江中。」

  忙亂的指揮部一下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一瞬間都投向了鮑長義。鮑長義扔下手中的煙蒂,對身邊的哨兵說。「走,看看去。」領頭沖出了指揮部。

  高倍望遠鏡中,模模糊糊地看到香口街上一片忙亂,一隊隊人影在跑動、集中。從土黃的顏色中,鮑長義感到是日本人,他的心忽地沉了下去。看來日本人行動了。神不知鬼不覺竟占了香口。香口一丟,他的日子就難過了。香山地勢高於長山,從那兒炮擊長山,你連躲都沒法躲,可你連對手在哪兒都不知道,這仗可怎麼打。

  「報告」,一聲大叫。把鮑長義喚醒。轉眼間,派出的2名聯絡員氣喘吁吁地沖到他面前,兩人臉漲得通紅,熱汗滾滾。

  「別急,喘口氣,你們都看到些什麼了?」鮑長義叮問道。

  「總隊長,香、香口街面上發現大批日本人。我們、我們沒敢進去就跑了回來。」

  「你們看清是日本人了?」鮑長義似乎還不放心。

  「絕對沒錯,日本人唔唔啦啦的喊話聲我們都聽到了。」

  打發走這兩名士兵,鮑長義憂慮重重。這時,站在身旁的參謀長上前說道。「情況看來嚴重了。」

  鮑長義頭也沒回,接口道;「是啊!眼下香口一丟,長山就成了最前沿。長山不保,馬壋將失去屏障,也很難守住了。」

  眼下的場面他可沒經歷過,以往陸戰隊的使用,總是慎之又慎,敵情不搞得清清楚楚,作戰方案不經過反復研究他一們是決不會動的。可今天,日本人是怎樣登陸的,什麼時候上來的,有多少人,他都一概不知。什麼時候打過這樣的仗啊!

  片刻不安後,鮑長義急步折國指揮所,抓起桌上的電話:「要馬壋要塞司令部王司令。」

  少頃,對方總機清楚地回話道:「王司今去鎮裡參加典禮了。」

  「那就要司令部其他人。快!」

  結果同樣令他失望,值班參謀在電話裡說:「鮑總隊長,主官們都去參加單禮了。現在司令部只有我在這裡值班,走不開。你說的情況我一定儘快轉告王司令。」

  再要李韞珩的馬湖區要塞司令部,根本就不通。鮑長義扔下電話,一陣無名怒火從心頭升起,脫口罵道:「辦什麼野雞大學,窩被鬼子端了都找不到人。這他媽打的是什麼仗。」

  無奈間,他一面命令部隊進入陣地,一面開機向武漢的江防要塞司令謝剛哲通報了戰況。司令部這時亂作一團,電臺、電話的呼叫聲,參謀們的大聲斥責聲響成了一片,更令他心煩意亂。

  上午7時左右,香口、香山方向潰退下來的士兵解開了他心中的謎團。指揮部裡,鮑長義側耳細聽著駐守香口的16軍313團兩名潰兵的報告。

  「今天天還沒亮,大概4點鐘左右,日本人乘小艇靠岸,摸了上來。等我們發現時,他們已沖到陣地前了,連長昨天去了馬壋,這裡只有一個排長和一個司務長,被鬼子一沖,部隊全亂了。弟兄們死的死,傷的傷,胳膊腿全的東奔西跑就散了。我們班就跑出我們倆。」其中一名老兵說著,眼圈有些發紅。

  「以後呢?」鮑長義急切想知道香口方向發生的一切。

  「向西跑的途中,各連的弟兄們一碰頭,決定退往黃寄樹,往團部靠攏。誰知到了那裡,也沒人管。當時亂哄哄的,日本人還追著屁股打,部隊就各走各的了。」

  「日本人有多少部隊,你看得清嗎?」

  「日本人一批批登陸,由南沿江岸擴張,具體看不清,反正不下千人。」

  送走這兩個潰兵,鮑長義陷入了沉思。現在情況多少明朗了一些,香口、香山看來是指望不上了。長山用不了多久就一會成為日本人攻擊的目標。不管怎樣,控制住湖面和陣地前的公路,好賴也能把日本人拖住一陣子。主意打定,他連忙召集部屬佈置起來。

  上午8時,騰騰霧氣散盡的最後一刻,日軍的炮彈呼嘯著砸向長山後窪地我方炮群。日軍對長山陣地的進攻開始了。鮑長義毫不示弱,很快判斷出設在香山反斜面上的敵炮位,指揮炮兵反擊,雙方開始了一場炮戰。

  地面上,雙方很快也交上了火。長山陣地正面是一片太白湖水蕩,這裡原是一片600米見方的稻田地,長江水漲後,漫過堤圩灌進稻田,形成了這塊齊腰深的湖蕩,日軍的突擊方向就選在了這裡。可日本人一下水,半截身子沒在水裡,輕、重機槍一時難以施展,火力大為削弱,從而形成了對守軍極有利的形勢。湖蕩成了日本人的墳場,日軍突擊隊一波波往前沖,一波波被撂倒在水蕩裡,活著的想往回跑,也成了顯眼的活靶子。

  陣地上,一位看上去將近40歲,鬍子拉碴的老兵班長對身邊一個胖乎乎、長著一張娃娃臉的十六七歲的小兵說道:「小牛子,今天還沒開戒吧?給你個機會,前面那個活傢伙交給你了。」

  說罷,燃上一支煙,樂悠悠地在一旁看著,看著那小兵認真地操起了槍。一聲清脆的槍聲,日本兵身旁冒起一朵水花。那日本兵大概也知道自己的險境,連蹬帶踹地向前撲騰著。再一聲槍響,那日本兵象被釘住了似的,在水中挺了足有二三秒鐘,隨後撲通一聲頹然倒下。湖面恢復了平靜,只有一圈圈漣漪向四周散去。老兵像是完成一件傑作,看了看身旁喜不自禁的小牛子,得意地說道:「跟著大叔錯不了,保證今後能當上官。」

  這時,一旁的弟兄們哄道:「對啦,牛娃子,跟著你大叔,用不了40歲准能當上班長。」

  陣地上立刻飛出一串沙嘎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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