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西北王」的敗落 | 上頁 下頁
四九


  張倩哼了一聲:「你記住,要想活得瀟灑,你永遠也別去想別人會怎樣看待你。」

  「人無顧忌,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難道你對自己的言行這麼沒有信心?」

  「自信當然不可缺少,但過分就不好了。」

  「什麼叫過分?古人不也常說『我行我素』嗎?」張倩多少有點開導對方的語氣,「進榮,人活著不是為別人,而是為自己。或者你會說這太自私,但誰又能做到真正的大公無私呢?共產黨人宣稱他們追求的真理就是一個『公』字,你相信他們能做到嗎?」

  秦進榮搖搖頭:「我沒研究過共產主義。」

  張倩盯了對方一眼:「那你研究過什麼主義呢——三民主義嗎?」

  秦進榮又搖搖頭:「不,我什麼主義也沒研究過。」

  張倩一笑:「不可能吧,現在的知識分子研究主義是很時髦的呀!」

  秦進榮也一笑:「我要有那麼時髦,就無須坐在這裡,洗耳恭聽你的教誨了。」

  張倩白了對方一眼:「好一張利口!」她順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支鋼筆,在手中轉著觀察著,「唔,是支派克,送給我做個紀念如何?」

  秦進榮無所謂地說:「送你紀念品倒也沒什麼,但是以紀念品送人當紀念品,總不大合適吧——這支筆是我考上大學時,家母賣了耳環買來給我的。」

  張倩看著秦進榮:「小氣何必找藉口!」

  秦進榮也直視對方:「你神通廣大,可以去調查嘛。」

  張倩被說得低下了頭:「進榮,是不是對我至今耿耿於懷?是的,在服務團時我調查過你,那是例行公事,而且多瞭解一點你的過去,不是更有利我們的接觸嗎?」

  秦進榮聳聳肩:「談不到什麼耿耿於懷。更何況現在你是上校,我是學兵,等胡先生哪天發話,我就回軍校去繼續受訓了,以後還能不能再見面都難料,過去的事還糾纏什麼呢7」

  張倩抬起頭來動情地說:「進榮,不能設想我們會永遠別離。我現在是胡先生委任的情報處副處長,你是胡先生保送去受訓【的,將來畢了業肯定會回到胡先生身邊的。」她見對方要爭辯,就抓住對方一隻手說,「不!不!你不要說洩氣的話。無論情況有什麼變化,我都會盡一切可能促成我們永遠在一起!」

  秦進榮並沒有縮回手,只是很冷靜地說:「永遠在一起——就像現在這樣嗎?」

  她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她說:「怎麼會讓這種局面長期存在呢?你放心,我會很快弄清一切,改變這種局面的。」

  秦進榮冷笑道:「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張倩別有所指地說:「話不能這麼講,什麼叫『虧心事』呢?大凡一個人每做一件事,他當時都認為是有理的,否則也就不去做了。譬如國際上有些恐怖主義分子,盡于些殺人放火的事,誰不知道殺人放火是犯罪的呢?但恐怖主義分子有他的說詞。再以日本侵略者而言,誰不知道侵略別人的國家是不允許的呢?他們卻說是拯救中國人民,要搞大東亞共榮圈;希特勒納粹分子殘暴屠殺猶太人,他們用納粹主義來解釋。我們和共產黨刀兵相見多年,至今兩黨明爭暗鬥,不也各有說詞嗎?彼此都認為自己是正義的,為主義幹什麼都不覺是『虧心事』,你說是嗎?」

  秦進榮冷笑道:「你口若懸河,我卻不得要領哩。」

  張倩很得意地笑了起來:「進榮,不要回避現實,那是沒有用的。也許我們的觀點不同,那不要緊,我相信慢慢可以接近,最後達到一致。在沒有達到一致之前,你也不用怕人敲門,因為我會是你的保護神啦。」

  秦進榮明白對方有所指,他沉著應付:「那你就犯了個不小的錯誤。因為如果我們觀點不一致,我是不會袒護你的。」

  張倩伸手托住了對方的下巴:「請你注意,我是強者,無需任何人的幫助。」

  秦進榮捉住了對方的手,使勁攥住,暗暗加力一捏,張倩終於「啊」了一聲。秦進榮說:「強者不是自許的。」

  張倩甩著被捏痛的手:「進榮!……怎麼這麼狠啊!」

  秦進榮淡淡一笑:「我只想告訴你,我是個男人!」

  她看著他,笑了。是的,男人應該是強者,女人需要男人的強悍來征服,並從中得到慰藉。這不僅是生理上的需要,也是心理上的需要。

  她比他大兩歲。一開始,她曾經想以大姐姐身份出現,以母性的溺愛去愛撫他。然而經過嘗試後,卻並未從中得到什麼享受。她終於明白女人再強也是女人,在男人面前,女人永遠是軟弱的。如果要向男人逞強,那也只不過是撒嬌,以此獲得男人的客讓。男人的容讓,是一種愛的表示,女人可從中得到享受。也只有接受了男人的種種示愛,其中包括粗暴的示愛,女人才會覺得得到了較高的享受。

  她認為他是在向她展示著雄性的強悍。她覺得這比向她獻殷勤要好受得多。

  「進榮,」她十分溫柔地說,「請相信我——無論出現什麼情況,我都會諒解你,幫你解脫。我只想把一些事情弄清楚而已,對你個人絕無惡意。」

  秦進榮聳聳肩:「請便——你要怎麼做,無須征得我的同意;只要你能力所及,我就服從你的安排。」

  張倩看著秦進榮。她覺得這個人有時冷靜得可怕,有時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真真假假,很難應付。她預感到,要使這個男人就範,那是很難很難的。但是,越是難到手的東西,其價值也就越高,更何況她的性格是好鬥的,這更刺激了她的興趣了。

  「好,進榮,我們走著瞧!」

  正說著,宋洪提著水壺走了進來。他的出現,使張倩和秦進榮不約而同地暗暗一驚。

  張倩脫口而出:「他——!這個孩子怎麼會在這兒?」

  秦進榮驟然產生不祥之兆,但他盡力控制住了自己:「啊,服務團解散時,他是胡先生點名要來的。」他見張倩還在發愣,就補充說,「這事你是知道的呀!胡先生挺喜歡他的,所以留在身邊當勤務兵哩。」

  張倩的確把宋洪忘記了。秦進榮向她解釋的話,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只是緊緊地盯著宋洪,看他灌完水,目送他提壺走了出去。

  宋洪走後,張倩已無心再跟秦進榮聊下去。她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幾句,就起身告辭了。

  張倩走後,秦進榮皺著眉想剛才宋洪出現的事。他越想越覺得會出事,就想把宋洪叫去,叮嚀對方最近不要外出。但是,如何措詞呢?宋洪是個勤務兵,又怎麼能始終不外出呢?他思之再三,想不出好辦法來。最後還是決定把宋洪叫去,叮嚀言行多加小心。他認為這樣做總比無所作為要好些。

  他接了按桌上的鈴,過廳裡執勤的衛士應鈴而入,他便吩咐衛士去傳宋洪。衛士回說見宋洪下樓去了,他不能離開崗位下樓拔人,建議轉告尤德禮,讓尤德禮再派別的衛士去找。

  正說著龍德禮走了進來:「老弟,先生請你去一趟哩。」

  秦進榮不便再提宋洪的事,起身去見胡宗南。

  胡宗南問秦進榮:「大概你也聽說軍機洩密的事了?」

  秦進榮點點頭:「是的。」他抓住了這個話題的契機,「軍統現在天天在審查參謀處的人,搞得沸沸揚揚,人心隍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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