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西北王」的敗落 | 上頁 下頁
一〇


  範秀珍說:「你去吧,衣服我來晾就是。」

  秦進榮表示感激地朝範秀珍點點頭,然後走向龍德禮的房間。

  這間房與張倩的房間大小、擺設相同,只是顯得很零亂。

  尤德禮讓秦進榮坐在椅子上:「老弟!在這服務團裡,我看就你還尊敬我一些,其他的人都欺我是大老粗……」

  秦進榮忙說:「啊不,不!我認為是學生的自由散漫習慣沒改掉……

  尤德禮苦笑搖頭:「我心裡有數。本來嘛,我從小沒進過學堂門,十七八歲就當兵。後來跟了胡長官——他當團長時我就跟他當勤務兵,現在升了少尉隨從副官。你知道什麼是『副官』嗎?就是高級勤務兵。就是升到校級軍官,也不過如此!」

  秦進榮安慰道:「話雖如此,能跟在胡長官身邊,那也是十分光榮的。」

  尤德禮一拍巴掌:「好!難得老弟還明事理。不錯,我的官不大,但是,在第十七軍團裡,就是那些軍、師長也不敢小看我,就因為我是胡長官身邊的人啊。我要打誰的小報告,那他就要倒黴!當然囉,我一向還是講情面的,總在胡長官面前好話多講。老弟放心吧,這次回去,我一定向胡長官保薦你。」

  秦進榮認真地點點頭:「那就太感激了。」

  尤德禮看看房門,又湊近了些,低聲而詭秘地說:「老弟,據說那個娘們兒在調查你啊,你可小心了。」

  秦進榮一笑:「她是團長,要對全團人負責,調查一個團員也是正當的,所謂『身正不怕影斜』,讓她調查去吧。」

  尤德禮卻說:「話不能這麼說。她是軍統的人,有名的軍統之花。軍統的人歹毒,被他們盯上了是很麻煩的。」

  秦進榮又一笑:「沒關係,我又沒犯法,她能把我怎麼樣呢?」

  尤德禮搖搖頭:「沒犯法被抓的人多的是。我是提醒你注意言行,千萬不要被他們懷疑是共党分子!其實真要犯了別的什麼法,那倒小事一樁——我出面說句話就能擺平。惟獨關係到共黨的事,那可沒人敢出面求情的。」

  秦進榮半玩笑地說:「你看我是共黨嗎?」

  尤德禮一揮手:「嗨——!你當然不是共黨,我只不過是說別讓他們懷疑你是共黨……」

  秦進榮點點頭:「明白了。謝謝你的提醒。」

  尤德禮又說:「我告訴你一個軍事秘密!」

  秦進榮一愣。

  尤德禮接著說:「今晚接我們的卡車就到,明天一早上路。你早點收拾東西,別臨時忙亂丟三落四的。」

  秦進榮舒了一口氣:「啊……這……也叫『軍事秘密』?」

  尤德禮卻一本正經:「當然囉!凡是軍隊的行動,都叫『軍事秘密』!」並鄭重其事地補充了幾句,「我可只告訴你一個人,千萬不能外傳——在軍隊裡洩漏軍事秘密要殺頭的喲!」

  秦進榮裝作認真地點點頭:「啊,你放心,我決不告訴任何人。」

  張倩看的材料,正是總部發回有關她調查秦進榮情況的材料。材料中寫明:秦進榮從小學到大學一直品學兼優。參加過~些抗日活動,但不是帶頭分子,無明顯的政治傾向。其父原是第十一師範學校校長,抗戰爆發後遷居重慶,在一些學校代課,生活較困難;其母原亦是教師,現無職業;其兄在杭州一爿商店做賬房先生。他們都是極本分的人,從不過問政治。這份報告應該使張倩滿意才是。然而她卻越看越起疑。她覺得秦進榮本人和家人都太清白了!

  世上最難找到的便是無瑕白壁。

  她認為秦進榮的父兄尚且可以理解:一個是過去時代的人,一個在經商,可能與政治無緣。秦進榮卻是生長在「多事之秋」,又是在最敏感的「風口浪尖」的學府之中。從五四運動以來,學府便是政治氣候的晴雨錶,在那樣動盪的環境中,有幾個學生能「閉門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呢?即或有,那應該是「書呆子」形象的人,戴上一副近視眼鏡,舉上慢條斯理,文質彬彬的。然而秦進榮從外貌就給人一種聰明活躍的印象,這一類人是不會很「安分」的,不右即「左」。如果材料中能反映出秦進榮有偏右思潮,或者偏「左」也罷,她都能坦然接受,不再懷疑。惟獨這「白壁無暇」,她是不能接受的,而且反倒增加了她對秦進榮的懷疑。「材料」還附了戴笠的指示,要求她儘快地趕到西安「西京站」處理一件棘手的事。

  在西安鬧市區有一幢鐵門樓房,門外無任何標誌,看上去像是某富豪或達官顯貴的公館。走進門去,可以看到樓門前有兩個憲兵在站崗,院子裡還有流動的憲兵巡邏,可謂戒備森嚴。這裡進出的人男男女女,各種裝束都有,顯得很神秘;然而「沒有不透風的牆」,多數市民都知道這座陰森可怖的樓房,就是「軍統西京站」所在地。

  正如戴笠所言,西京是反共前哨,所以在軍統成立後不久的一九四〇年,戴笠即派其親信毛人鳳前來成立這個站。

  毛人鳳不僅是戴笠的浙江同鄉,而且從戴笠在浙江不得勢時,他們就是莫逆之交。戴笠視毛人鳳為膀臂,毛人鳳也極為崇拜戴笠的鐵腕,對他忠心耿耿。凡是有重大的事,戴笠都要和毛人鳳商量,或派毛人鳳去做;毛人鳳也總是竭誠盡忠,不遺餘力。

  然而毛人鳳來到西京後,雖成立了這個情報站,卻沒有做出多大成績。最初,他把目標集中在共產黨的「第十八集團軍辦事處」方面,企圖「打進去——拉出來」,但是共產黨方面防範甚嚴,經過多方努力,絲毫沒有進展。而且他又風聞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衛立煌暗中與共產黨有來往,卻拿不到證據。雖然戴笠對此沒有深責,卻不時催問情況,給他的壓力也著實不小。萬般無奈,他只好把壓力轉嫁給下屬的兩個頭目李增和阮超群。

  這天,毛人鳳又把兩個頭目喊到辦公室加以訓斥:

  「剛才衛長官來電話,說第十八集團軍方面向他提出抗議,說我們軍統的人在辦事處周圍設了許多暗探,並釘梢他們的人。衛長官說現在是國共合作抗戰時期,要注意搞好團結,不要再搞小動作。你們看,派你們去暗中進行的事,現在被別人當小偷一樣指責,弄得我在衛長官面前也很難看!」

  李增和阮超群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毛人鳳看看面前兩個傢伙的熊樣,更加有氣了:「關鍵是你們一點成績也沒做出來,反倒丟人現世!」他拍了一下辦公桌,「你們說話!」

  兩個傢伙一驚,看了毛人鳳一眼,又都低下了頭。

  阮超群嘟噥道:「請主座寬限時日……」

  毛人鳳又拍了一下桌子:「我已再三寬限了,結果又怎麼樣呢?你們還不是半點情報也搞不到嗎?」

  李增也嘟噥道:「最近……最近我們倒是發現了一點情況,就不知有沒有用……」毛人鳳冷笑:「一、點、情、況!又是捕風捉影吧!你們弄不到可靠情報,就製造假像來矇騙我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李增忙解釋:「這一次不是假造的,是我們發現的……」

  毛人鳳哼了一聲,但還是說:「好吧,你報告一下!」

  李增還是不敢抬頭:「是這樣的,最近我們發現第十八集團軍辦事處有個姓袁的少將高參,經常在晚上換了便裝,到酒館裡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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