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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許三多和成才條件反射地已經開始穿衣服。

  拓永剛和吳哲跳下床來穿衣服,不可謂不迅速。

  這時許三多和成才已經裝束停當拉門就跑了出去。拓永剛和吳哲上衣還根本沒上身,更別說武裝帶了,兩人都愣住。

  吳哲忽然笑了:「27以後不吹了,咱們吹完牛讓幾個小步給斃掉。」

  許三多和成才是第一對沖下樓的,周圍還是一片夜色,最奇怪的是一個人也沒有,連哨兵和剛才吹哨的齊桓也沒有。多年來已經養成習慣了,兩人立正站著。

  往下的人基本速度等齊,絡繹不絕地沖了下來,大家自行地開始列隊。仍是一片空地,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這支剛集合的隊伍已經有點鬆動,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拓永剛張望著:「剛才那集合哨吹的是咱們嗎?」

  「是咱們。」

  「沒人啊?怎麼沒人啊?」

  「開玩笑吧?」

  「誰開這種沒品味的玩笑?這是軍隊,你當你還在念大一呢?」

  隊伍的嗡嗡聲越來越大,連成才也已經開始東張西望了。只有許三多筆挺地站著,曾經獨自撐住一個連隊的人,已經習慣做事不是做給人看的。學員們還在聊著:「我看你昨天穿著陸戰服,你是陸戰吧?」

  「對,你哪?」

  「傘兵……這我同屋,他學歷邪乎。」

  交頭接耳得正熱鬧,一個人影慢吞吞地從樹叢後踱了出來,那是袁朗,眾人訝然中都沉默下來,顯然袁朗已經在樹叢後待了很久了。

  「你們完了,我是教官。」

  如果剛才大家還算知錯的話,他這麼一句話加上幸災樂禍的表情已經讓人為之氣結。齊桓拿著記分冊出來,站在袁朗身邊。

  袁朗宣佈:「扣吧。每人倒扣兩分。我說我們的規則,做好事沒分加,做錯事扣分,一百個積分,扣完走人。兩分本來是給大家見面禮的,隊列中不交頭接耳好像是新兵連就有吧?」

  他在每一個人面前踱過,並且伴之以那種幸災樂禍的注視,散漫而不在意,看起來是存心讓人更加惱火.齊桓刷刷地在記分冊上打著叉,到許三多面前停下。

  袁朗:「這個不扣了,這個真沒動。」

  齊桓:「已經劃上了。」

  袁朗:「那沒辦法了。沒問題吧,42?」

  許三多:「沒問題。」

  齊桓:「上級問話,說是或者不是!」

  許三多:「是。」

  袁朗看著許三多,後者的眼光並不憤怒,倒像有些惋惜。

  袁朗:「你在想怎麼突然成了這樣,以前跟你說那些,是不是只是手段。」

  許三多不說話。

  袁朗歎了口氣說:「我有苦衷的,士兵。千萬別認為我存心這樣對待你們。我最不願意的就是被你這樣的士兵誤會。」許三多沉默,但對方眼裡的失落之意愈熾,他也就愈撐不住。

  「什麼苦衷?」許三多剛說完就後悔了,因為袁朗露出一種可算讓我逮著了的得意表情:「扣五分。」袁朗簡直有點沾沾自喜,為了許三多在隊列中交談無關話題和企圖與教官套近乎。

  齊桓有種奇怪的表情,但在分冊上刷刷地記著。而從這時起袁朗再也不看許三多,儘管後者的表情終於從惋惜成了憤怒。

  袁朗:「規矩是我定的,這幾個月你們完全由我支配,就是這樣。現在跑步。」

  這個隊列在做全負重的狂奔,袁朗輕鬆之極地後來者居上,因為他和齊桓都坐在越野車上。

  袁朗:「跟上跟上!跟不上都扣五分!」

  那支隊伍已經跑散了架。

  成才:「你見過嗎?跑步的時候,主官居然坐在車上!還喝茶?」

  吳哲已經一頭栽倒在地上。

  許三多狂跑,幾乎與那車齊平。袁朗毫不客氣地讓齊桓保持著中等車速,一邊吹涼正要下嘴的茶,他根本沒把這些玩命奔跑的學員放在心上,表情上寫著。

  那樣的自得足以讓許三多忘記疲勞,只剩下機械而無目的地奔跑。

  我很失望,而且剛明白以前我不知道什麼叫失望。我很慶倖六一沒來,他那樣純淨的人不該體會這樣的失望。我很想念六一的右腿,六一居然為了這樣的未來失去了一條腿。

  一隊人,一個個腮幫子咬得繃出了咬肌。齊桓宣佈往後的訓練日程:「早中晚十公里負重越野各一次,早晚俯臥撐、引體向上、仰臥起坐、貼牆深蹲各一百個,早晚四百米越障、徒手攀緣各一次,全部項目要求全負重高於二十五公斤,全部項目要求在用餐時間前做完,因為,不能影響每天的正常課目訓練。」

  袁朗在他的隊伍周圍晃悠著:「全體倒扣一分,這算是立正嗎?」

  那支隊伍強打起精神立正。

  袁朗:「別再讓我抓到把柄了,我都勝之不武了。」

  齊桓刷刷地在記分冊上劃著叉。

  學員們站著,而且沉重的背包一直就沒有解下來過。

  袁朗是最爛的教官,這位中校的領隊才能甚至帶不了一個班,第一天他在眾目睽睽下玩弄感情就已經犯了眾怒,所有人堅信在連隊,第一個季度他就得走人。但在這裡,正像他說的,他完全支配我們。

  這支隊伍三個月的磨難就這樣開始了。

  他們經常剛剛解下背上那要命的背包,就靠在了一張張課桌的旁邊,接著聽教官講課。

  他們的座位前,總有一攤汗水在不停地流。而且,每天課後作業的成績,也會記入總分。慢慢地,一屋子的學員最後連憤怒的力氣都沒了,他們只是無力地看著袁朗。有人在暗暗地掐著自己的大腿。有人在狠狠地擰著自己的人中。

  忘了,全都忘了,現在沒人記得之前的光榮與理想,只盼著吃飯和睡覺。我恨他。我們很窮,現在連僅有的尊嚴也被他拿走了。

  一個星期的時間漫長得就像一年,但沒有一個人放棄,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星期天的休息,那可以補充消耗殆盡的體力,迎接下一個星期。

  四個人坐在床沿,明明困頓之極卻沒一個人睡,他們在等待什麼。

  拓永剛:「棺材釘還沒出過聲……」

  吳哲:「烏鴉嘴!」

  拓永剛輕扇了自己一下,居然就認同了此罵。這時熄燈號響起,齊桓的聲音在走廊裡響著:「熄燈!別讓我說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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