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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直子關心的卻是前一條消息,她就是在聽到油輪被炸的消息後失蹤的。當時她駕駛著已經不大聽使喚的「花面狸」飛過宗穀海峽,儀錶板上的微型電視機裡正在播報這條讓全日本震驚而讓她慶倖的新聞。她幾乎不假思索地就在宗穀峽上落了地,然後跑到路邊攔了輛剛巧路過的三菱拖車。在稚內城裡,她向司機擺了擺手,就消失在了街頭的人群中。她知道,用不了多久,她的名字就會由於出現在通緝令上,再次引起全日本的轟動。因為這次炸毀油輪事件,是她臨行前專門策劃的。警視廳的狗鼻子會很快嗅上門來。在他們到來之前,她必須儘快離開日本,坐進稚內至函館的高速列車,她就是這麼想的。

  §東京 2000年2月19日

  比油輪被炸和年輕女探險家浜口直子棄機失蹤的消息更早傳到大島首相耳朵裡的,是東西伯利亞宣佈獨立,正式成立了「阿穆爾共和國」的消息。

  其實,在電視中放送這條消息之前二十四個小時,她就已經獲悉了宣佈獨立的準確時間。未來的阿穆爾共和國總統阿納托利州長提前一天親自給她打電話,在把一切告知她之後,再次提到了日本的承諾問題,她當時回答得還有些含糊其詞。

  但二十四小時內陸續傳來的信息,堅定了她的決心。

  兩伊大軍席捲中東油田,墨西哥坎佩切海上油田被炸,這些都使她感到脖子被人勒住似的透不過氣來,而日本的浮動油庫被毀,在給了她致命的一擊後,也促使她斷然定下了從外交到軍事上支持阿納托利的決心。舍此之外,日本沒有別的選擇了,沒有資源和能源的日本,不能在這方面乞憐於美國或中國,也不能指望俄羅斯,只能指靠在日本卵翼之下的阿穆爾共和國!

  不能再猶豫了。

  她拿起電話,要通了官房長官,要他立刻通知內閣全體成員到首相官即開特別緊急會議,同時通知陸、海、空三軍幕僚長列席會議,並向內閣全體就「黑潮」計劃做出詳細的解釋。

  太陽旗將乘黑潮北上。

  ◎第十四章

  §法蘭克福 2000年2月21日

  李漢已經買好了去慕尼黑的機票,晚八點一刻起飛。看看表,剛五點四十分,時間還早,他脫掉衣服走進盟洗室,想先沖個澡再說。

  剛扭開水龍頭調好水溫,他又把龍頭關上了,好像聽到房間裡有響聲,仔細聽聽,像是電話鈴在響。不錯,是電話鈴聲。他那只「諾基亞」在振鈴。誰會往法蘭克福給他打電話呢?

  而且關鍵是誰會知道他的移動電話號碼?除了遠在北京的那位部長本人。

  會是他嗎?

  他光著身子沖進房間,抄起了諾基亞。

  「李漢?」

  「嬋?」他沒想到會是她。

  「是我。」

  「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

  「快,你放下電話就趕快離開那家旅館。」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先別問,趕快走,一秒鐘都別耽擱!」

  「告訴我……」

  「一句話說不清,你快走人,有人正在往你那兒趕。」

  「誰,你說得清楚些。」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先離開,我再打電話告訴你,求求你快跑!」

  他還想再問什麼,嬋那邊已把電話接斷了,他舉著電話發了會兒楞,是她的又一次預言,還是她確實得到了什麼準確消息?她又是從哪兒打來的電話呢?不過,不管怎麼說,還是趕快離開的好,要知道,嬋還從來沒有錯過。

  想到這裡,他收起電話機,三下兩下就穿上衣服,蹬好鞋子,然後胡亂把隨身帶的東西一古腦塞進旅行包,拉開房門就沖下樓去,在大堂裡結完帳,他把萬事達卡和護照插進上衣口袋時,剛好看到旋轉門湧進幾個彪形大漢,直奔樓梯上了二樓,正是沖著他的房間去的,他裝做不慌不忙的樣子走到門口,門童已經為他招好了一輛出租車。

  「去哪兒?先生?」

  「隨便,帶我看看法蘭克福,然後去機場。」

  「太好了,先生,您如果想看法蘭克福,上我的車算是上對了,我幹過導遊,對這座城市了如指掌。躇,這條大街……」

  司機看來是個愛饒舌的傢伙。李漢的心思全在怎樣擺脫那幫傢伙上,不想讓人碟嗓不休地打斷自己的思路。不過,轉念一想,時間還早,法蘭克福又是頭一回來,有人能免費為你導遊也不壞。

  再說,如果你不想聽,還可以不聽嘛。他心不在焉地聽著司機嘮叨,心裡一邊盤算著自己的事,一邊不時回頭看看後面有沒有追車。沒有,當然不會有,因為他們根本沒想到他會在最後一刻逃走。

  但他們肯定會在機場等他,而且還會通過機場電腦查到他的名字和所乘的航班號,這些對於「漢斯」來說不是什麼費勁的事兒。所以,他不能退票,而且還必須走完全部登機程序,否則逃不過這幫傢伙的耳目。他們將隱在機場的某個角落,盯著每一個登上這次航班的旅客,然後認出他來。接下來他們會幹什麼呢?向他打冷槍?還是通知慕尼黑的人在那邊攔截他?不管怎麼說,這班飛機是不能坐了,但過場還必須得走。他只能在登上飛機,趁那幫傢伙鬆口氣後,才能再想法脫身。他打定主意,又朝車後瞧了瞧,確信肯定沒有人跟蹤他,才回過頭來與那位司機東一句、西一句地搭訕起來。

  出租車在法蘭克福的大街上足足轉了四十分鐘,最後駛上航空港的門廊時,廣播裡已在催促去往慕尼黑的旅客們登機了。他匆匆辦好登機手續,跟在這一行旅客的隊尾緩緩向前移動。他發現不遠處的兩根方柱下,各坐著一名戴深色太陽鏡的彪形大漢,一個把風帽壓在鼻樑上假裝打陀,另一個則在裝做斯文地閱讀一本過期雜誌。但他能感到這兩人的目光一直在這一隊人身上掃來掃去,最後他們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這是必然的,因為這一長隊人中,他是唯一的黃皮膚。

  他儘量若無其事全然不知地往前挪動著步子,其實心裡緊張到了極點。此時從這兩個傢伙的衣角下或口袋裡只要伸一隻無聲手槍來,他就會在瞬間靈魂出竅。但直到汗水浸透他的襯衣,這樣的事情也沒發生。他幾乎在向安檢人員遞上自己護照和機票的同時,一閃身躲了進去,他長出了口氣,因為他已閃身在了一位身材特別高大的警察後面。走在登機橋上時,他心裡踏實了許多,現在,不會有太大危險了,只要登機橋內的警衛中沒有他們的人,他就算徹底安全了。他是最後一個走到機艙口的,當一位胸部隆得很高的空姐笑眯眯地迎向他時,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拍腦門,糟糕,我的文件丟在旅館裡了!他裝出非常著急的樣子,用英語把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了那位空姐,空姐急忙去請示機長,最後一臉抱歉地對他說,對不起先生,對此我們無能為力,現在就是通知旅館的人把你的文件送來,也來不及了,飛機必須按時起飛,我們可否通知機場方面為您安排下一班飛機?

  只有這樣了,真不好意思。他裝出無奈的樣子,又從登機橋上折了回來。

  等他走回大廳裡,那兩個彪形大漢已無影無蹤,顯然是回去向他們的主子覆命去了。

  他走出航空港,打了個響亮的概子,一輛出租車無聲地駛到身邊。他抬頭一看,還是剛才那個司機。

  「真巧呵,先生,依怎麼沒走?」

  「是的,我忘了拿一份文件。」

  「現在去哪兒?」

  「火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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