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末日之門 | 上頁 下頁
九六


  這種情況下,推能控制電腦世界,誰就等於控制了人的世界。這時依不必到任何地方去,只需呆在慕尼黑,對全世界的電腦進行遙控,就能幹成你想幹的一切。至於那些什麼總統、主席們手中的核按鈕指令,你完全不必費盡心機去破譯。你盡可以要麼用電腦病毒摧毀它,要麼用自己的指令替換它。當全世界的核武庫鑰匙都操在你手上時,你就開始給出指令吧,不管是呆在魏蒂岡的約翰二十四世,還是躲在白色橢圓形辦公室裡的沃克總統,全都變成了俯首聽命於你的超級人質。瞧瞧,我們能用他們發明的電腦幹成一件多麼偉大的事情。這就像中國的智者莊子所說,「小敵之堅,大致之擒也。」為防小偷,人們把箱子捆紮結實,再加上鎖。

  殊不知這種辦法防得了小偷,防不了大盜。捆紮得越緊的箱子,大盜扛起來越方便。這幫蠢貨!現在我唯一需要的是指令。指令,快把它拿出來,有了它,我們就成了無處不在、無時不在、無所不在的上帝。足不出戶,你就是君臨天下的萬王之王!——

  「你這該不是天方夜譚吧?」

  「有點像天方夜譚,不過,這次由我來扮演山魯佐德。」

  巴克幽逮的藍眼睛裡充滿自信。

  §阿裡 20OO年2月12日

  鐵青色的群山遮去了大半個天空,山腳下凸起一座亂石崗,崗尖上橫陳著一整塊長條形天然石床,那就是天葬台。一位滿頭灰白色卷髮的精瘦老頭在石床邊肅立著,當李漢和三名士兵搐著裝有維英遺體的屍袋走向他時,他摳陷的兩眼中忽然射出兩道森然的冷光。這就是天葬師了,李漢想。的確像個掌管著西去之門鑰匙的人。

  一隊身著紫紅色長袍的喇嘛,坐在離維英遺體不遠的地方喃喃地誦經,為維英超度亡靈。

  這種儀式對於中國軍人來說,雖然有些陌生,但也確有一種莊嚴和肅穆。

  天葬師的助手開始把成堆的篙草點燃。苫艾發散出白色的煙縷,直直地升向天空,到了半空,突然被峽谷中吹過的風弄彎了,又直直地向正西方飄去,如一只招魂的手在高原才有的湛湛晴空下揮拂。空氣中彌散開艾篙的苦味。

  接下來出現的場面讓李漢驚訝不止:

  白煙升起來時,鷲群出現了。先是一小片黑雲,然後變成一片密集移動的黑點,最後飛臨天葬台上空時,天色居然暗了下來。幾百隻禿鴛的翅膀把光線都罩住了,撲翼扇動空氣的聲音就像是天上有人在翻動一冊巨大的書頁。留們盤旋著,越飛越低,直到一隻只地落下來,佇立在山坡上,向這邊眺望。

  時辰到了。

  喇嘛們轉動著經輪起身離去,他們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這就是說,上薔已經答應接納死者的亡靈。

  天葬師默然從助手手中接過磨得風快的尖刀,用拇指試了試刀口,沒什麼表示,但可以感覺到他對刀很滿意。

  屍袋打開了,維英殘缺不全的遺體顯露出來。儘管早有精神準備,李漢還是感到自己的心臟被天葬師的手摟住了似的,緊抽成一團。

  天葬師的刀尖從維英的脊背(如果那還能叫脊背的話)上劃開了第一刀,脊背上的肉翻裂開來。然後是第二刀,第三刀,……刀法嫺熟準確,每一處都無須再回刀。從脊背開始,接著是肢體,再接著是手腳……片刻之間,一個失去生命的身軀就不復存在了,像一部被拆散成一堆零件的機器。

  一個人的消失原來是如此輕而易舉。李漢忽然想起有次他們在北戴河海濱浴場游泳,浪太大,所有的人都上了岸,只有維英.一個人在兩米多高的大浪中給大家表演蝶泳。在波峰浪谷中時隱現的,不就是這扇寬闊結實的脊背麼——那是怎樣一條健碩的漢子。

  李漢跑神的這一會兒時間,天葬師已經完成了刀的程序,換了一把大錘掂在手裡。他把剔出來的骨路堆放在石床中央,掄起大錘,把它們一一砸碎,然後從牛皮口袋中一把把掏出糟耙粉,撒在碎骨碎肉上,把骨肉摻和在一起,攪拌均勻。他在做這一切時,不帶絲毫感情色彩,但絕對認真,絕對虐誠。

  天葬師身後的山坡上,鷲們收攏翅翼聳起肩膀默默地肅立著,顯然是對整個儀式的程序和自己的使命了如指掌。

  最後的時刻到了,天葬師用手指從助手手中的酒碗裡蘸了幾滴青棵酒,一下下彈向空中,嘴裡默念了幾句什麼,然後,面向砰山發出一聲呼哨。

  鷲群開始了騷動,為首的那只禿鴛張開雙翅,扇都不扇一下,從一塊岩石上無聲地俯衝了過來,跟在它後邊的是與它個頭年齡相仿的成年鷲們,從最外圈一路小跑著過來的,是那些未成年的幼鷲。

  李漢頭一回知道,原來在鷲的世界裡,等級要比人類還森嚴。

  鴛們擁擠在一起啄食著一個英靈。它們並不貪婪,也不爭搶,像是完全懂得自己在幹什麼。

  它們莊嚴地吞咽著又仔細地尋覓著,個留下一星半點的骨渣和肉沫。一個生命就這樣在尖降下消失了。肯定有人不等目睹完全過程就會忍受不了。而另一些人則會通過這一回歸自然的儀式,豁然洞穿在別的地方一輩子也了悟不透的人生奧秘。李漢想,維英屬￿後者,所以他才會為自己選擇這樣一種葬儀。

  天葬台的一幕到了落幕的時候。為首的那只禿圖像它第一個進入時那樣,又第一個退了出去。它從從容容地撤出鷲群,朝更低的山坡下跑了兩步,極力地張開雙翼滑翔了起來。它飛得非常慢,飛行姿態沉重而優雅,好像是背負著難以言說的重任。

  鷲們一個個騰上了空中,繞著天葬台還在易易升起的煙柱久久盤旋,越旋越遠,直到變成一片黑雲消失在天際。

  「讓光榮隨鷹背遠去……」

  李漢的腦際閃過這行記不清是誰寫下的詩句,只有在這個時刻,他才真正讀懂了這句詩的含義。也只有在這個時刻,一切的恩怨愛恨都隨著鷹群遠去消失得了無蹤跡。世界重新寂靜了,寂寞了,暮色蒼茫。

  ◎第十章

  §劄幌一北極 2O00年2月14日

  天色微明時,直子駕駛的「花面狸」R—101型單座直升機離開了冰天雪地的劄幌。

  起飛前,她又一次仔細檢查了隨機攜帶的全部用品和裝具,特別用心地翻了翻堆放在艙尾的兩樣東西:一袋富土山的火山灰,一捆烈性TNT炸藥,這才放心地鑽進了駕駛艙。

  直子心裡明白,從「花面狸」一起飛,她就進入了俄羅斯遠東防空軍的雷達監視網。果然,剛飛過宗穀海峽,就有兩駕俄制米一24武裝直升機一左一右貼上來,在非常近的距離內夾著她飛。近得連機上駕駛員的面孔都看得一清二楚。其中一個年輕點兒的傢伙一邊飛,一邊朝她擠眉弄眼,時不時拋個飛吻給她。後來乾脆兩手鬆開操控杆,把右手的中指插進左手食指和拇指捏成的O中來回抽動,例嘴笑著讓她看。她沒理他。她知道對這些整天就知道猛灌伏待加的傢伙,不管是拒絕還是接受都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那兩架俄國「雌鹿」暗著直子的「花面狸」,在狹長的韃擔海峽上空大約飛行了一小時四十分鐘。飛到最窄處,也就是海峽盡頭時,總算掉轉了機頭。直子松了口氣,以為對自己的武裝押解到此結束,正想把操控杆固定在自動駕駛的位置,沒想到前方又出現了兩個黑點。

  這回是兩架米格一31型截擊機。

  討厭。直子在心裡罵道。但這兩架飛機沒那麼討厭,它們只是上下左右前前後後地把「花面狸」打量了一遍,認定它的確是一架民用直升機後,便放心地離開了。臨走前,一個飛行員還用英語向直子告別,「小妞,旅途愉快!」直子依舊不作任何表示,只顧朝前飛。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