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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慕尼黑 2000年1月16日

  無須介紹,巴克也能一眼就從人群中認出誰是魯道夫.漢斯。他不光是聲音和他的哥哥很像,連他們的相貌都簡直沒有兩樣。僅有的區別是弟弟要比哥哥瘦一些,也高一些,當然還有年輕——些。

  巴克和這個新的漢斯是在離偉人紀念堂不遠的一家小啤酒館裡見面的。從靠窗的座位望出去,可以看到紀念堂前那尊巴伐利亞女神像。「請告訴我,我哥哥是怎麼死的?」問這話時,魯道夫·漢斯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那個騎在雄獅上體態優雅身佩戰劍的姑娘。

  「我想你已經知道了,他遭到了警察的襲擊,在波思,德萊森旅館的門前。」巴克也在看那座慕尼黑和巴伐利亞人的偶像。

  「不,我要知道他為什麼面死7」魯道夫·漢斯的視線落在巴克身上。

  巴克也收回目光,與他對視良久。

  「你——真想知道?」

  魯道夫』漢斯點點頭。從海德堡趕回慕尼黑到為赫爾曼.漢斯下葬前這段時間裡,他把自己在屋裡關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也不肯見任何人,包括不見瑪格麗德』漢斯和弗裡德裡希』漢斯,他的父母。他用一天的時間看完了赫爾曼·漢斯留下的所有筆記中、錄音帶和錄相帶。這些都是他在逃往波恩之前偷偷藏在壁爐裡的,追捕他的警察沒有翻尋到它們,連爸爸媽媽也不知道有這麼一個隱藏秘密的所在。但魯道夫·漢斯知道。那是他和哥哥兩人有一次鑽進壁護裡捉迷藏時發現的,當時他們想,也許這間房子以前的主人,就在這裡藏過不願讓人知道的東西。魯道夫·漢斯彎下腰去,很輕易地就伸手摸到了他要我的東西,他知道哥哥如果有什麼東西留下來的話,一定就在這裡。他猜得不錯。

  但他完全猜不出這包東西會改變他的一生。他在他和哥哥共同用過的那張寫字桌前坐下來,打開紙包,一頁接一頁地翻筆記,一盒接一盒地聽錄音,一盤接一盤地看錄像……他震驚了,不,可以說他完全是驚呆了。他看到的是一個讓他陌生,讓他敬畏,他害怕,或許還有些讓他反感的赫爾曼『漢斯。這個赫爾曼·漢斯與他從小就熟悉的那個赫爾曼·漢斯相去甚遠,這時他才發現他對自己的哥哥所知甚少,少得可憐。他差不多已經找到了哥哥為什麼會被德國警察殺死在德萊森旅館門口的原因。

  從國家和法律的角度,他是罪人,他的死是罪有應得。但是如果換個角度,從赫爾曼·漢斯筆記本、錄音帶、錄像帶所展示的角度,你只能認為他是個英雄,是個殉道者,他的死是一次壯舉,一支英雄的挽歌。魯道夫·漢斯在這兩種角度之間徘徊了整整一天,最後,他決定按照筆記本上提供的號碼,給哥哥在這堆東西裡提到次數最多的那個人——巴克,打一個電話。他沒忘了這個電話不能在自己家裡打,於是他去了街對過的路邊電話亭。漢斯接到的就是這個電話。

  「你哥哥是個英雄,了不起的英雄。」從這句話開頭,巴克向魯道夫·漢斯講起了他所不知道的他的哥哥。

  他從眼前這個小夥子的眼神裡,斷定把一切告訴他不會有什麼風險,他甚至想,即或就是有風險,也值得一冒。

  因為他在和這小夥子目光相對時,突然產生了一種希望,一種使死去的赫爾曼,漢斯重新復活的希望.那就是魯道夫·漢斯。

  他決定和盤托出,把一切都告訴活著的漢斯,不光是他哥哥的死,為什麼死,還要告訴他巴克是誰,巴克和他哥哥活著時在一起幹什麼,巴克在他哥哥死去後,還將幹什麼。—直說到……綁架教皇。

  巴克講完了。他目光炯炯,望著魯道夫.漢斯,不再多說一個字。他自信在他講出這一切之後,只會有一個效果;

  魯道夫·漢斯,那個年輕人,那個渾身流著和他哥哥一樣容易被點燃的血液的年輕人,被征服了。

  因為他說:「您是否同意把赫爾曼沒幹完的事交給我來幹?」

  他希望從今天,不,從現在就開始幹。他宣佈不再回海德堡大學,並且放棄還有一個月就將舉行而他肯定會獲得通過的博士論文答辯」他迫不及待地向巴克指出了他們的計劃什麼地方有漏洞,什麼地方太陳舊,什麼地方還需完善。

  巴克微笑著看著他,「年輕人……」他一次都沒有打斷魯道夫·漢斯的話。他聽得非常耐心,間或點一下頭以示贊同。「這是個比他哥哥更狂熱但頭腦更出色的年輕人。」在魯道夫·漢斯的話還沒有說完時,巴克已經得出了結論。

  「那麼,就讓我們一起於吧。」隔著桌子,巴克把手伸向漢斯。

  漢斯年輕的臉上放出光來。

  「意大利的南國氣質和德意志的北方性格,在她心中展開搏鬥,誰都未能獨佔鱉頭,因此,她既有火熱的激情,又有堅貞的忠誠!」

  巴克一邊把目光投向巴伐利亞女神像,一邊輕聲吟誦道。

  「赫伯爾,這是他的詩!我喜歡他的詩。」漢斯幾乎喊了起來。

  巴克用沉靜的目光抑制了漢斯的過分激動,他語氣平淡但不無激情地對漢斯說,「就讓我們從這裡通向拯救之路吧。」

  「對,不是通向僧侶,而是通向拯救。」漢斯應聲道。

  兩人會心地笑了。

  慕尼黑,就是德語中「通向僧侶之路」的意思。

  §北京 2000年1月16日

  電梯在十二層停下了。坐在值班台後的當班護士不用抬頭也知道,從電梯裡走出的肯定是何達少將,每天這個時候,他都會匆匆趕來,直奔1240病房。

  走廊很長。1240在盡裡頭,將軍的皮鞋總是嘎嘎地響過整條走廊後才會消失。幾天來這條走廊裡的所有人,都已經習慣在這個時間裡聽到將軍長長的皮鞋聲。

  但今天這皮鞋聲才響到走廊一半的地方就聽不見了,不僅使人有些納悶。某個喜歡多事的小護士從開水房裡探出頭,她看到的是讓她事後猜了好久的場面:

  何達少將和一個女人面對面地站在那裡,久久地對望著,准都不說話,誰也不離開。那女人的臉有些紅,將軍的臉似乎紅得更厲害。將軍的皮鞋聲就是為她而中斷的,即便是個涉世不深的小女孩,也能從這情景中感覺到點什麼。她後來把這感覺告訴了她的女伴兒,被她的女伴譏笑為自己老想那事兒,就以為天下人都有那種事兒,好沒羞!於是她也羞得滿險緋紅。

  「你怎麼來了?」將軍問。

  「我不能來嗎?我是來看梅怡老師的,我才聽說。」

  「這樣也許會刺激她……」

  「她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我瞭解她,她只是能忍罷了。」

  「當然了,你跟她在一起快四十年。」女人的話裡不無幽怨。

  「夢輝,這個時候還說這種話……」

  「我沒別的意思,你是該比我更瞭解她。」

  將軍無話好說了。

  又是長久的對視。

  「我該去看她了。」將軍說。

  「我也該回去了。」夢輝說。

  於是兩人交錯而過,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了幾步,夢輝又突然停下,對著將軍的背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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