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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湖藍厭惡地把煙幕扇開。沉默。

  "靛青站長。"只有卅四開口,"這次來也頗有要向貴站道謝的意思。您以往向我方提供的幾次情報,對我方的敵後抗戰實在是幫了大忙。不論眼前這事如何,我們是一定要向重慶申謝站長的鼎助了。"

  好話人人愛聽,何況那意味著實在的功勞,靛青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好說好說。"

  "我方提供的那些情報也還用得過吧?"卅四又說。

  "用得過用得過。南邊的幾個勝仗,我方將士若是知情就該對貴党說個謝字。只是……嘿嘿。"

  "勝了就好,其他都是小事。而且當前時局,站長能這樣說話,實在難能可貴。"

  "人敬一尺,我還一丈。在上海混了這麼久,這點起碼還是懂的。"

  "我就想站長絕無斬盡殺絕之心。曾經的誤會,也許是我方處理不當,也許是中統貪功心切。"

  靛青倒搖頭不迭了,反正嘴巴上的好人人人會做:"人死了我倒要嘴上積德了。你們上海盧站長,那人是不錯的,要說他處理不當我是第一個不信,多少次我要跟中統的傢伙白進紅出都是他在說和。倒是中統的北冥,那傢伙就……哈哈,嘴上積德啊……他跟老盧處得不錯,可我就親眼看著老盧死在他的手上,我是想救沒救得上。"

  "謝謝。"卅四看著總算開了話匣子的靛青。

  靛青倒有些心虛了:"什麼意思?你不信。"

  "我信。謝謝是因為你也覺得應該救下盧站長,你覺得不該互相殘殺,我就該說謝謝。"

  湖藍嘴角現出些不屑的笑意。

  靛青撓撓頭,他不習慣這樣說話:"互相殘殺自然是不對,可是……反正該死的不該死的都一股腦死了。"

  "靛青站長說得很對,所以我來也絕不是追究責任。說句實話,我們也沒有向貴方追究責任的能力。"

  "那這從晚上到白天的一通絮叨要幹什麼?"靛青不解。

  "陰謀。"

  "什麼陰謀?如果我們要滅你們上海剩下的幾個小魚小蟹,還需要什麼陰謀?"

  卅四疲倦地苦笑:"一上來我就說了,日本人的陰謀,很可能是針對你們的陰謀。靛青站長,你零零碎碎也說過那天的大概,就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嗎?"

  靛青說:"中統是咎由自取。"

  "除這個呢?"

  "好好的上海,都被他們搞亂了。"

  湖藍終於忍不住拿手指敲了敲桌子:"靛青說點有新意的。"

  卅四則在苦笑。湖藍對諸如此類的平庸推諉只要生了厭離之心便可躲入自己的世界,卅四卻得賠了老命去征服:"靛青站長,你襲擊我方聯絡站的目的是什麼?"

  靛青看湖藍一眼,看到湖藍點頭。這才說:"其一,我們確認盧站長那天會攜帶密碼;其二,你們有一筆鉅款要從上海轉道。"

  "不是要滅門吧?"卅四問。

  靛青又一次急了:"誰他媽的要……"

  湖藍又瞪了一眼:"靛青!"

  靛青住嘴,而湖藍更不客氣地轉向卅四:"別再做這種明知故問的發問。你清楚得很,國難當頭,現在滅共党不是什麼大功,大家互相利用,說得過去罷了。"

  "是的。我想靛青站長要的是不傷一人,又避免共黨坐大,又可以向總部請功,而再見盧戡、北冥之類的舊識又還可以說得過去。這是上海,文明地方,動輒滅門的不是贏家是輸家,是不是?"

  "是的。"靛青答。

  "怎麼忽然就成了血流成河?我們可以退一步,死了的同志也就是死了,可你們和中統還是不共戴天。整個上海現在一團混亂,軍統中統地下黨,個個都自保不暇,再也不能為抗戰盡力。那天發生了什麼,靛青站長?"

  靛青在沉默。

  "靛青站長,如果能及早地發現一樁錯誤。它不是你的錯誤,是你的功勞。"

  靛青於是又看湖藍。

  湖藍說:"想起來就說。你記得,聽你說話的這個人是在我們掌控之中的。"

  卅四居然笑了笑:"他說得對。你可以放心。"

  "劉仲達。"靛青終於說了一個名字。

  湖藍皺了皺眉:"那是什麼玩意?"

  卅四解釋:"盧戡的助手。"

  靛青說:"是中統投靠我們的特工,他多少年前就混進共黨內部了。這次行動的情報全是他提供的。事發那天他說中統看出他破綻了,求我們趕快救他。"

  湖藍又開始不屑的神情:"一個長三張臉的傢伙?我倒想見上一見。"

  卅四笑:"我只怕他還有第四張臉。"

  靛青向橙黃遞了個眼色。

  橙黃點了兩名手下,無聲地出去。

  卅四將疲倦和劇痛著的身軀靠在椅背上,軍統們無聲地等待,湖藍則目不轉睛地看著卅四。卅四對他疲勞而寬慰地笑笑:"總算快有個結果。"

  湖藍繃著臉:"這事完了我有話問你。"

  "我知道是什麼。"

  湖藍狠狠瞪了他一眼。

  天井裡劉仲達正被橙黃幾個帶過來,一個軍統已經搶前幾步去開門。報務員抓著一張電文紙,後發而先至,搶到門前。

  橙黃有點慍怒:"搶什麼?"

  "先生電文!"這四個字立刻讓橙黃萎了下來,報務員進屋,放眼一望,全屋都是自己人,他立刻開始電文內容:"立止。"

  湖藍吼道:"住嘴!沒看見有外人!"

  "沒了。"報務員說。

  "什麼意思?"靛青問。

  "就是不管在做什麼,立刻停止的意思。"湖藍看著所有人,"明白了?"

  有幾個正在喝茶的把這話理解成放下茶杯,幾個正在抽煙的忙掐滅煙頭。

  湖藍氣不打一處來:"都給我出去!"

  困頓不堪的軍統立刻蜂擁向房門。

  卅四一臉的無奈和悲憫,苦笑著癱倒在躺椅上,腹部的血漬迅速擴大。

  橙黃仍和劉仲達站在天井裡一個不妨事的角落。一個軍統過去對橙黃附耳。橙黃向劉仲達說:"去吧。"

  "嗯哪。"劉仲達唯唯諾諾,仍是那副不怕燙的死豬樣。

  卅四在昏沉中勉力看著劉仲達在天井裡轉了個彎,消失。

  湖藍目不轉睛地看著卅四。暴怒地低聲嘶吼:"你他媽的是在玩我!"

  卅四苦笑:"這麼急著和我算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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