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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湖藍瞪著他,他的眼裡冒著火。

  卅四歎了口氣,做個和解的手勢:"年輕人總是不愛惜自己,那可是你自己。好吧,你不睡,我可以睡嗎?"

  "可以。"

  然後卅四頭往後一靠,眼睛一閉,真的睡了。

  湖藍有點無措地瞪著,槍還頂著卅四的腦門,車門也開著,他甚至什麼都不用只要肩膀一擠……可那傢伙就是這麼睡的。湖藍終於決定關上車門,將風聲與夜色都關在外邊。他看前座的純銀一眼,純銀連忙收槍,轉過頭。湖藍決定繼續正襟危坐,帶著他的斷腿、傷痛和一肚皮必須慢慢消解的無名火。

  卅四開始打呼嚕,湖藍忍受著,他大概一輩子也沒聽過別人的呼嚕聲。

  突然,行駛的車輪下發出一聲槍聲樣的巨響,那是什麼東西從車輪下崩飛的聲音。首車停下,整個車隊也都停下。軍統們很警醒持著槍下車,直到看見車下一塊偌大的石頭。

  首車的車燈光束照射出去,路面上零零散散大大小小的石塊一直延伸到光束盡頭。

  "這誰幹的?"

  "土八路的遊擊隊吧,他們就愛搞這套。"軍統們嬉笑,然後開始搬開那些石塊。

  湖藍紋絲不動地在車裡坐著,那支湯姆遜已被他從座位下踢了出來。他對純銀說:"綠組搬石頭,藍組戒備。"

  "是。"純銀立刻跑向了隊首,說笑聲立刻沒了。

  湖藍看著車隊前立刻變得有序了的工作,藍組視線向外,監視著四方。

  卅四終於醒來,他是真睡著了,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說:"對不起對不起。沒把你累著吧?"

  "別耍嘴皮子。外邊有鬼。"

  卅四立刻安靜了,他也真的不再做任何干擾湖藍的舉動。

  湖藍毫不放鬆地盯著前方。但手下平安無事地清出了可容一車通過的間隙,並無異動。

  純銀再度回到湖藍的車邊:"可以過了。"

  湖藍再度看了看四周,黑沉沉的,看不到什麼:"走吧。"

  純銀向前車揮手,前邊的人上車,他們仍在戒備,只是放鬆了許多。他們並沒工夫清出整條路來,所以前車以極慢的速度從那條間隙中擠進。仍然安然。一直候在車外的純銀上車,這也是開車的信號。

  湖藍的車緩緩發動。這時,一聲尖厲的槍響。司機被擊中腦門,他臨死前的一瞬間下意識地猛然刹車。槍聲是從卅四所坐的那側傳來,湖藍將卅四摁倒,說了句:"待著"。然後抄起了一直沒用上的衝鋒槍,臉上有一種近似亢奮的嗜殺神情,他推開車門滾了出去。純銀緊隨其後。

  前車的軍統奔過來增援,卻被公路邊的襲擊者用火力攔截。湖藍和純銀蹲在車後等待,他倆反而一槍不發。湖藍分辨著黑暗裡傳來的槍聲,冷笑:"王八盒子破左輪,加上幾支一百式,就來撼我?冰室成政嫌他手下人太多了吧?"

  "日本人?"純銀問。

  湖藍沒理,他忙對付推開車門想從裡邊出來的卅四,他撞上門,把卅四關在裡邊:"待裡邊。這車能擋點子彈。"

  手槍彈無法穿透湖藍的車身,只能打碎窗玻璃。卅四在車裡躲避著飛濺的玻璃。

  車身邊響起一聲爆炸,湖藍看起來很高興:"還帶了手榴彈,有點意思了。"

  一個人從公路邊沖了出來,直奔湖藍這輛車。

  湖藍起身,湯姆遜的連射將那人身上攜帶的炸藥都打得炸開。然後湖藍臥倒,他的手下已經在底盤下就著爆炸的火光射擊公路那邊閃動的人影。無論是射擊還是武器,軍統都遠好過對方,一個彈鼓沒打光那邊已經開始潰逃。湖藍高聲喊:"一個都別放走,屍體就是咱們的回話。"

  對方的襲擊迅速變成了軍統單方面的追殲,幾輛車上的軍統追射曠野中的日本特工。

  從路的另一側站起一個人來,他一直是在隱忍著的,即使是唾手就可以殺死湖藍時他也沒有開槍,現在他大步走向他唯一的目標——車裡的卅四。

  卅四在車裡看著,直到聽見身後的一聲輕響。卅四看著車裡,湖藍沒給他留下任何抵抗的東西。那人徑直走向已經被打得粉碎的車後窗,手槍早已舉起。卅四將一塊碎玻璃砸向那人。那人開槍。然後湯姆遜的連射聲轟響。

  湖藍站在公路那邊,將槍裡剩下的子彈傾瀉在這名刺客身上。刺客抽搐著摔回他藏身的地方。湖藍將打光膛的槍扔給純銀,走向他的座車,他看了眼車裡,卅四安靜地坐著,一手扶著前座,側著頭看他。湖藍笑:"叫你老不死的,這條命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幸虧你來得及時。"

  "有點後悔,其實你挨上兩槍興許就安靜點了。"他轉向待命的純銀,"上車!走人!別挨到鬼子來軍隊!"

  車隊再次啟動。

  這次襲擊給他們造成的損失很小,副駕座上的純銀拖開司機的屍體就可以繼續開車。

  湖藍重重地坐回卅四身邊,廝殺讓他心情爽利:"老傢伙,以後別信口雌黃地說我們不殺鬼子!"

  "哪有說。我是說憑你們的實力可以幹掉更多鬼子,我們真正地齊心協力,借你的話,那現在的侵略軍只好來這邊賣魚,或者……"他艱難地笑笑,"隨便你說賣什麼東西。"

  "賣肉啦!你這個老傢伙總算有趣了一下!"他重重拍打著卅四,那幾乎沒有隔閡,直到他發現卅四猛地抽搐了一下。

  湖藍看著那個老人痛苦的神情:"你……挨到了?"

  "還好啦。"

  湖藍動作粗魯地將卅四佝僂的身子扳直,然後看著卅四腹部那塊驚人的血漬,血漬仍在擴張。湖藍咧了咧嘴,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說不清那表示悲哀還是一縷笑紋。湖藍將手從卅四傷口上挪開,聞了聞手指上沾的血液,神情有點複雜,幸災樂禍卻又帶著憐憫,終於輕鬆了卻又發現另一種沉重。

  "怎麼樣?"卅四問。

  "死定了。"湖藍儘量用一種與他無關的語氣說,"安心吧,我會替你報仇的。"

  "你已經幫我報仇了。刺客在開槍的同時就死了。"

  湖藍"哈"了一聲,高興與悲哀兩種神情在他臉上時隱時現著,幾乎不大由他控制。於是湖藍決定理性一點地說話:"這個傷口是可以要人命的,不過還不是沒得救。可是子彈切了口,灌了水銀,又封上鉛,現在你血裡邊流的盡是這些東西,這就死定了。"

  卅四有氣無力地笑了笑。

  "你仇人還真不少。這種子彈貴得很,我們輕易不用。"

  "我沒有仇人。"

  "那你身份不小。這種子彈我們殺大人物才用,你是大人物。"

  "狗屁。"

  湖藍啞然,這恐怕是他聽到卅四說的第一句粗口,他看著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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