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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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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又看了一眼那張陰鬱的臉,然後忍俊不禁地轉開了頭:"對不起,我忍了,真是忍不住。不管你是軍統還是中統,想進這地方來不用先在三不管耗幾年這麼麻煩,你只要走到這門口就大大方方地進來了,當然我希望你們轟轟烈烈一點,先拔槍轟掉幾個鬼子再進來。" 阿手的眼睛裡終於開始冒火,而零迅速被他兩個手下摁倒了。 "我們這種人不該被軍隊抓住的,我是被人陰了,誰陰的我也知道。"阿手陰惻惻地看了零一眼,"幸好不是你,否則我現在聽到的不是笑,是你喉嚨裡冒血沫的聲音。" "陰人的也被人陰,窩在戰壕裡不露頭的剛露頭就被撂倒,我會說,這就是命。" 阿手陰鬱得就要炸開了,而他的手下也在零的喉管上割出了一條血槽。阿手看了一眼手下:"不給他死。很多共党迫不及待要做烈士,他恰巧就是那種人。" 零坐了起來,他摸了摸自己的傷口:"也許我很不給面子,雖然沒染上傷寒,明天卻得了破傷風死掉。" "別逞口舌之快了,共黨。如果你真想死,我可以告訴你,我殺人,從來不會因為生氣。" "是的,現在有比鬥嘴要緊的事該做。"零看了看阿手,走向朝勒門。 阿手露出一種複雜的神色:"抓住他。" 零再次被那兩名中統抓住,他有些惱怒:"這也觸犯了你嗎?" "他有傷寒。我要你活,你就得遠離這些病人。" "對不起,阿手,我想你鑽胯的時候受太多委屈了,所以往鬼門關的路上倒想過把皇帝癮。" "我不想再聽他說話了。"阿手說。 中統再次把零摁倒,用一種叫人眼花繚亂的麻利把零綁了起來,抬進屋裡。其實屋裡和室外沒有區別,因為是根本沒有門窗的屋架子。 阿手陰鬱地看看他,轉開頭,看著雨幕。零瞪著他看的地方。 朝勒門了無生氣地躺在雨中。 35 夜色漸濃,簷前滴下的雨水淌成了一道簾子。 湖藍站在屋簷下,看著卅四那扇窗。窗戶裡人影幢幢。 卅四正在兩個軍統的目光炯炯下脫去衣服,露出衰老的筋骨,旁邊是偌大的澡盆,屏風,熱水、毛巾、香皂,一個人洗澡所需的一切。 他脫一半就停了,一個很放鬆的老人和兩個繃成了鋼絲的年輕人大眼瞪著小眼:"你們湖藍洗澡的時候也是這麼被你們看著嗎?" "湖藍從來不洗熱水澡,從來不需人伺候。" "在西北,最冷的時候,也是涼水?" "是的。" "小孩屁股上三把火。" 軍統們沉默。他們只盯著一個地方,卅四曾經拍打過的腰間,聲稱密碼本所在的地方。 卅四又在脫衣服,快脫到了那個部位,他又停了,再一次大眼瞪著小眼:"兩位,這個……其實我就是想說,不是每個人洗澡時都願意被人看著的,尤其是我這副老臭皮囊。知道年輕人最怕沾上什麼嗎?老氣。什麼叫老氣呢?就是腐朽之氣。何謂腐朽呢?比如說一個弊病百出的政體吧,不思進取,卻一味依靠特務政治來恐怖打壓……" 軍統忍受不了他的煩瑣:"我們出去。" "唉,好走好走,現在年輕人是都不願意聽老人說話……噯,等等!" 兩個軍統氣呼呼地站住。 "這麼要緊的東西,差點給泡濕了。"他從腰間掏出一本顯然是精心保管的書本來,交給那兩人中的一個,"幫我保管,小心切記,泡完澡就還我。" 兩位軍統錯愕地看著卅四。離開之後,他們神情複雜地走向湖藍:"他自己交給我們了,說讓保管到洗完澡的時間。" 湖藍小心翼翼地翻著手下遞上來的那本線裝書,古老到連斷句都沒有的繁體,有圖有畫,看得湖藍直皺眉。這正是卅四在家裡曾企圖用來哄孫子孫女的書。 湖藍皺眉:"純銀,你看的書多,這是什麼?" 純銀看了看:"這是晉郭璞注的《山海經》之《海內十洲記》。" 湖藍眉皺得更緊:"什麼東西?" "神仙鬼怪,虛妄之說。"純銀翻了翻,"他這個是孤本,咸豐年間的輯本了,如果不是戰亂的話很值幾個錢。" "別跟我扯這些,只告訴我這裡頭能不能藏下密碼。" "長洲一名青丘在南海辰已之地地方各五千里去岸二十五萬里上饒山川及多大樹樹乃有二千圍者一洲之上專是林木故一名青丘又有仙草……"純銀念了一段,"湖藍你看,這《海內十洲記》遍藏數字,又沒有斷句,共党要真有心在裡邊暗藏密碼也不是沒有可能。而且他如果有心惑敵,《山海經》舊書鋪裡就有得賣,又何必費力巴巴地去找來這樣一個孤本?" 湖藍疑惑:"真東西他會交給咱們?" "也許他就是有恃無恐,奧妙不在字中全在斷句,如何斷句全在他心裡,我們拿著也是沒轍。" "在他洗完澡之前去找來一個同樣的輯本,替換下來我們細細研究。" "湖藍,如果你知道什麼叫做孤本,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湖藍眼裡在冒火,他看著那老傢伙洗澡的地方。屋裡正傳來卅四拉鋸一樣的秦腔。湖藍把那本《山海經》遞給純銀。 純銀接過,轉身走向另一間屋子。 湖藍站著,任雨水濺濕了半個身子。 "小夥子?小夥子呀!"屋裡的卅四開始在喊,看來他已經洗浴完畢。 湖藍不理,看著純銀從雨裡跑過來,下半身是泥水,臉上也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泡個澡的工夫要搞定那本書絕非輕易的事情。純銀從懷裡掏出那本《山海經》交給湖藍:"都拍照了。也查過了,沒有化學藥劑的成分。" 湖藍說:"如果這上邊真有鬼,也不會是這麼拙劣的手段。" "小夥子們跑哪去了?做你們這行要有耐心嘛!"卅四已經在抱怨了。 湖藍拿著那本《山海經》進屋。 "哎喲,孩子。你派給我那兩聽差呢?"卅四進來,洗得一身清爽,身上似乎還帶著熱氣,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他們不是聽差,他們也沒必要聽你的差。"湖藍盡力讓自己看起來靜如死水,"有事我差他們出去了。" "這可糟啦!我把頂要緊的東西交他們保管了!" 湖藍在卅四要拔步去追前把書塞到了卅四的懷裡,並看著那老頭臉上由做作的著急變成做作的微笑。 "這孩子,你對人真是太好了。這麼點事,就戳這等著?雨衣呢?"卅四轉身責怪純銀,"打把傘啊!他年青不懂事,你們要管他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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