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軍人大院 | 上頁 下頁


  夏冰上學之前在一五八醫院洗衣班,班長領回花紅後,就讓大家把挎包帶來,每人裝滿滿一挎包,歡歡喜喜口宿舍去了。那時,夏冰住的宿舍是十人一間的大房間,進門的左手邊五張床,右手邊五張床,對著門的是兩張對在一起的三抽桌,開班務會的時候都各自坐在自己的床沿上,只有班長和兩個男兵坐在桌子邊上。分的花紅果只能放在床底下,那樣可以從表面上看內務衛生是可以的。吃得快的幾天就沒有了,有吃得慢的,也可能是捨不得一下子吃完,這樣,開班務會的時候,就拿出來讓大家吃。有男兵在大家就斯文了許多。洗衣班的兩個男兵都是少數民族,一個是傣族,一個是哈尼族,漢話都說得不好。

  於是就總是笑,女兵們就故意找他們說話,並且學著他們的語音說話,奇怪的是他們都有一口潔白得發亮的牙齒,當然臉都很黑,像非洲人。男兵成了洗衣班的「少數民族」,不過是兩個能幹的「少數民族」,每天只要有他們倆人在,洗衣房裡就是歡歌笑語。平時他們倆是站得多幹得少,當然是漂衣服的時候,因為洗衣池就那麼大,那一年分到洗衣班的女兵又特別多,一到漂衣服的時候,女兵們就把水池子圍得滿滿的,兩個男兵就只有站著的份,他們站在那裡眯笑著說話,女兵們竟幹勁十足。班長可從來不給她們女兵笑臉,他總是虎著臉進女兵的宿舍,說起來班長只是一個比這幫女兵大一兩歲的小夥子,可是女兵們都怕他,他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夏冰想到這兒心裡咯噔了一下,心想不知道班長現在還在醫院嗎?如果在他也是五年的老兵了。

  這樣想著,夏冰的腦袋裡就清晰地出現了班長的模樣,個兒不高,但身體各個部位的比例很協調,臉是那種男人很剛毅的臉,依稀有胡茬能看見。夏冰之所以能記起這些來,是因為女兵們曾經在一起議論過班長的胡茬。多數女兵喜歡有鬍子的男人,那時班長是洗衣班女兵心裡的一個真正的男人,她們可以和那兩個少數民族男兵逗趣,她們決不和班長鬧,她們在班長的面前竭力讓自己更像一個女人。夏冰就坐在床上想了這麼多,回到眼前一看,除了每人一張床外,還每人一個床頭櫃,一個三人合用的綜合櫃,夏冰就想,現在到底是幹部了。

  夏冰有些興奮,可是看了看床上的王萍平仍然沒有醒的意思,她覺得有一肚子話要說,她想用手指著窗戶外面告訴王萍平「我當年……」她是愛一五八的,可是已經有許多人不愛一五八了,他們很想離開這個地方。夏冰不想,夏冰甚至想永遠就在這裡,有一套屬￿自己的房子,有一個愛自己的男人,有一個或者兩個可愛的孩子,最好能找個醫生做丈夫,那樣多好。夏冰這樣想是有緣由的,還在洗衣班當戰士的時候,她就極羡慕一五八的一對夫婦,女的是檢驗科的,漂亮得不得了,有人說她是院花,男的是外科的,英俊魁梧又不失儒雅風度。那時夏冰就想,這兩個人仿佛就是到一五八這個地老天荒的地方,來結這麼一段地老天荒的情的。每次看著他們雙雙出入,夏冰都羡慕死了。

  夏冰正在床上發著呆,就聽到了敲門的聲音,劈劈啪啪一陣亂敲,夏冰就知道是誰了,她想除了隔壁的朱麗莎還會有誰,這傢伙初到一個地方一定會激動的,本來就是一個愛激動的人。夏冰下了床,趿拉著鞋,一瘸一拐地朝門走去,她本想大吼一聲的,又一想王萍平還在睡覺,就不吭聲了。

  夏冰一拉開門,一看不是什麼朱麗莎,倒是平時文質彬彬的任歌,就嘟囔了一句;

  「就同居一夜,怎麼就傳染上了?」邊說著邊又一瘸一拐地向自己的床走去。

  任歌自顧朝戴天嬌的床走去,接著就脫鞋上了床,問了一句:「她呢?」

  「不知道,我一睜開眼睛就不見人影。」夏冰懶做地答道。

  「嘿,怪了,一五八這個地方真是神了。」

  夏冰看著任歌,一副不解的樣子。

  「朱麗莎也不在了,一大早就不見了,放著懶覺也不睡了。」任歌用雙手抱著雙膝坐在床上,她把下巴頦放在膝蓋上,齊耳的短髮從兩邊搭拉了下來,遮住了她的臉的大部。

  「朱麗莎也起來了?」夏冰問道。夏冰這樣問的時候,腦子裡就想起了昨天來的路上的事,她在心裡嘀咕著,朱麗莎決不是第一次到一五八來,可是她又是什麼時候來的呢?

  「我看朱麗莎也就三分鐘熱氣,典型的喜新。昨天晚上都那麼晚了,她居然要到外面走走,說是要看看一五八的夜景。真是神經病。」任歌還是把下巴額放在膝蓋上,所以她一說話腦袋就像雞叨食一樣,一點一點的。

  「她去了?」夏冰說道。

  「去了。我看她勁頭很大,就強忍著巨大的困,說是陪她一起去。還好她饒了我,不讓我陪她。可是我又不放心了,誰知道一五八這裡安不安全。大山溝裡,沒准還能遇到狼。我就說,還是我陪你去吧。她看我一副蔫不卿卿的樣,硬沒讓我去。這傢伙膽子夠大的。」

  「那她什麼時候口來的呢?」夏冰很關切地問道。

  任歌抬起了一直低著的頭,直著一雙眼睛看著夏冰,夏冰扭了一下頭,把臉扭到了另一側,任歌只能看到她的臉的剪影,沖著太陽的這一半,白得厲害,連凸凹都看不出來了。任歌這時卻想到了,就這樣畫一副素描挺有意思的,最起碼給人一種現代派的感覺。這樣順著思維下來,任歌想到了她帶來的那一盒素描筆,金星牌的。任歌突然特別特別想去摸摸她的筆,還有能染黑手的炭精條。夏冰在任歌的目光下,又把臉轉了回來,她用眼睛看任歌,她奇怪任歌怎麼沒有回答她的話,那是她最想知道的。她看到了任歌那一雙專注地看著她的眼睛,儘管任歌的臉背光,幾乎是黑色的,可是夏冰還是看到了任歌那閃閃發光的眼睛。

  「我問你她回來沒有?」夏冰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從朱麗莎報名到一五八,夏冰就覺得她與一五八一定有什麼說不清的聯繫,在她的印象裡,朱麗莎這樣的人是根本不會自願到一五八這種地方來的,城市的繁華似乎更能吸引她。

  任歌似乎被她喚醒,直了直身子,說:「看你問的,怎麼能不回來?當然回來了。」

  夏冰的身子軟了下來,就像一隻吹脹的氣球一下子癟了。

  「戴天嬌呢?她去哪啦?」任歌邊說邊用目光掃射著她坐的那一張床。

  「我不知道。她本來就不愛睡懶覺。」

  任歌沒有再問,把頭轉向後,看著窗外。

  「哎,那是什麼樹?你知道嗎?」夏冰說著從床上跳了下來,趿著鞋一瘸一拐地向戴天嬌的床跑來。接著就脫鞋上了床。

  任歌也爬到了窗戶邊,把雙肘杵在窗臺上,和夏冰身子擠著身子,頭擠著頭。

  「是蘋果樹吧?」任歌沖著窗外的那一片綠色,喃喃地說道。

  「看,老外了吧。」夏冰滿臉得意,扭頭看了一眼任歌,接著把頭一甩,「不知道吧,好呵,總有任歌不知道的東西了……」

  「別賣關子了,快說吧。」任歌用一隻胳膊肘杵了杵夏冰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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