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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誰說文人就不能打仗了,自古以來,善戰的儒將還少嗎?這位張將軍,我看他喜怒不形於色,有一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勢,這種氣勢是只有久經沙場的人才能具備的。說實話,我倒很欣賞他。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是個有勇有謀的人物。"

  二兒子徐澤遠聽了父親的話,低下頭思索起來。徐文懿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四兒子已經夭折,大兒子在教育部工作,南京淪陷前隨部撤到武漢去了;二兒子畢業于中央大學醫學院,本在南京一家醫院當醫生,南京失守前回到家鄉,在當地開了一家診所,半年來一直悶悶不樂;三女兒徐詠梅已經出嫁,但丈夫早亡,如今孀居在娘家;小兒子徐懷遠剛上高中,盧溝橋炮火一響,他在教室裡可就坐不住了,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理所當然地要多得父母的偏愛,所以比哥哥們淘氣得多,也不大喜歡讀書。抗戰初期,他就鬧著要去參軍,可尚文的父親並不贊同他的想法,如今戰火已燒到家門口了,這不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嗎?

  徐澤遠抬起了頭,一雙眼睛閃閃發亮:"爸爸,你說得對,文人一樣可以扛槍打仗,保家衛國,如今國難當頭,我不能躲在家裡苟且偷生了,我要去從軍。"

  "好樣的,二哥。"徐懷遠興奮得跳了起來,"爸爸,我也要去,我早就想去了,就怕你不同意。"

  矮胖的徐太太嚇了一跳,一張白裡透紅的圓臉立刻變得煞白:"你們哥兒倆今天怎麼啦,當兵打仗,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媽,這是鬧著玩的事嗎?"徐懷遠不耐煩地說道,"日本鬼子已經打到咱家門口了,我們不去參軍,難道等著當亡國奴?"

  "老五,不許跟你媽這樣說話!"徐文懿喝道。

  徐澤遠說道:"爸爸,老五說得對,我們不能等著當亡國奴。我在南京的時候,親眼看到日本人的兇殘,也看到了我們的將士英勇奮戰,可我沒像許多熱血青年一樣去投軍作戰,而是膽怯地跑回家,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跑到父母身邊躲起來。這幾個月來,我一直在想,他們和我一樣有家、有父母、有兄弟姐妹,他們不怕死,我為什麼就不能像他們一樣到戰場上去呢?這幾個月來,我一直很內疚,很痛苦,可現在,我不能再猶豫了。爸爸,媽媽,我懇求你們理解。"

  徐太太說道:"老二,你再考慮考慮,也許這仗打不了多久——"

  "夫人,你不要再說了,"徐文懿打斷了她的話,"孩子大了,他們的人生之路由他們自己選擇吧。"

  徐太太哭了起來:"天哪,這一去就是兩個,你叫我怎麼受得了呀?"

  徐文懿歎了口氣,說道:"有什麼辦法呢,國破,家必亡啊!"

  第二天一早,徐文懿帶著兩個兒子告別淚流滿面的徐太太,找到張一鳴,說明了來意。張一鳴聽了很感動:"在這國家危難、民族存亡的時候,有你們這樣的熱血青年投筆從戎、報效國家,有徐縣長這樣的父親深明大義、支持抗戰,中國絕不會亡,日本強盜一定會被趕出去。"

  孫翱麟也忍不住說道:"老先生的義舉讓人感動,實在是我等的楷模啊!"

  張一鳴考慮了一下,說道:"澤遠是中大出身,我不能大材小用讓你去救護隊抬擔架,就到師部衛生所去吧,那裡需要你這樣的醫生。至於懷遠——"

  徐懷遠見他哥哥被安排在師部而不是作戰部隊,心下有點著急,怕自己也被留下來,慌忙說道:"師長,您可別把我安排在師部,讓我到連隊去當一名士兵吧,我會打槍,還會刀法,我想在戰場上和鬼子真刀真槍地幹。"

  "哦,"張一鳴頗感興趣,"你們家是書香門第,你父兄都是文化人,你會使刀弄槍倒真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從小就不想當文人,想當岳飛、文天祥那樣的將軍。我跟一個老武師學過武術,因為我父親不同意,所以那位老武師不肯收我為徒,只讓我自己跟著學。我已經練了好幾年了,別的不敢說,單挑幾個鬼子絕對沒問題。"徐懷遠看了一眼父親,愧疚地笑了笑,"對不起,爸爸,我怕你不高興,所以一直沒告訴你。"

  徐文懿沒有說話,但兒子已從父親的眼神裡看到了理解與贊同。張一鳴聽了這番話,饒有興趣地打量起這年輕人來,覺得他和他的家人確實不同。徐文懿身材高大,國字臉,濃眉大眼,外形頗具將軍的條件,但氣質儒雅,還帶有老派文人端正持重的神氣;徐澤遠中等身材,有點瘦削,五官很清秀,戴著一副玳瑁眼鏡,顯得非常文雅,他已經25了,但看上也就十八九歲的模樣,在醫院裡常被當做見習生,弄得他啼笑皆非;徐懷遠17歲,高大結實,外貌像他父親,但沒有父親那種溫文爾雅的風度,顯得性急、粗獷。現在,他正目光炯炯地看著張一鳴,焦急地等著他說話。

  張一鳴笑了:"你練過武,那很好,可以露一手給我看看嗎?"

  "當然可以。"

  眾人來到院子裡,徐懷遠拉開架勢,有板有眼地演練起來。他打得非常認真,整套拳法看起來剛健有力,煞是美觀。趙義偉看了一會兒,搖搖頭說:"你這是花拳,看著好看,上陣可沒什麼用。"

  徐懷遠心中不滿,但他是長官,不便發作,只是望了他一眼。張一鳴看在眼裡,說道:"是不是不服?跟他過兩招怎麼樣?"

  "我不敢,怕傷了長官。"

  趙義偉笑了,他喜歡這愣頭愣腦的小夥子:"好小子,你要贏了我,我這副官不當了,讓給你。你要輸了呢?"

  "我拜你為師。"

  "好,一言為定。"

  "決不反悔。"

  兩人相隔幾步,面對面地站著。趙義偉抱著手,含笑而立。徐懷遠見他輕視自己,決心要打他個落花流水,在眾人面前露露臉。他大吼一聲,右手虛晃一拳,左拳朝著趙義偉當胸打過去,趙義偉伸手隔開,他又飛起右腳踢向下腹,趙義偉往後一退躲開了,他一轉身,左腳又踢了過去,對方敏捷地一轉已轉到他身後,他還沒來得及站穩,背上已挨了一擊,撲地趴在了地上,好在趙義偉沒使多大的力,他摔得並不怎麼疼痛,當即爬了起來,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一臉的羞慚。

  張一鳴笑道:"小夥子,別洩氣,輸在趙副官手裡不丟臉。他是武術世家出身,自幼練武,我們這裡沒有誰是他的對手,你能跟他過這幾招已經不錯了,很多人連一招都過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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