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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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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基督教青年會成員的美國人菲奇,把他親眼所見的日軍暴行原原本本地記錄在日記中: 「……野蠻、殘暴,無休止地繼續著。市內最重要的商店街太平路已經全部焚燒殆盡。我親眼看見許多日本陸軍的大卡車裝著他們放火之前從商店內搶劫的東西,我還目擊一群日兵正在建築物上點火,我曾駕駛小汽車去基督教青年會旁邊,青年會大樓已經起火燃燒,那是不久前被點燃的。當夜,我通過我家的窗戶往外看,總共有14處大火,有的大火波及相當大的地區。」 南京這座美麗的六朝古都,經歷了一場空前的浩劫,大火燃燒了39天還沒有熄滅,所有的商業區和主要建築都成了廢墟,全城3/1都被毀了。在焚燒之前,日軍對南京還進行了一場瘋狂的掠奪。 日本軍隊不僅搶劫普通市民、搶劫外國僑民、搶劫難民區、搶劫商店,而且搶劫工廠機器設備,搶劫文物,破壞文化設施。 中國人民熟悉的大戰犯岡村甯茨在1938年7月聽了部下的調查彙報之後,也不得不承認:「進攻南京時,對數萬市民,曾有過搶劫和強姦等大暴行。這是事實。」 日軍在南京城到底搶劫了多少東西呢?僅據抗戰勝利後不完全調查:器具309萬餘件,衣服540萬余件,金銀首飾14,200兩,書籍1486萬冊,古字畫284萬件,古玩7,300件,牲畜6,200頭,糧食1,200萬石。所搶劫的其他財富,如工廠設備、原料、車輛、鐵器、破壞的房屋和商店,尚未統計。 日軍的暴行連他們的盟友納粹德國也自歎弗如。當時,納粹德國駐南京大使館打給德國外交部的一個秘密電報中,在概括地描述了日軍在南京殺人如麻以及強姦、放火、搶劫的普遍情況之後,其最終結語是: 「犯罪的不是這個日本人,或者那個日本人,而是整個的日本皇軍……它是一副正在開動的野獸機器。」 12月17日,惡魔們擦去刀上的血跡,換掉沾滿中國人鮮血的外衣,揩亮了踏屍體的皮靴,排成整齊的隊列,舉起血紅的太陽旗,簇擁著魔頭松井石根,踏著血跡未幹的南京街道,吹吹打打地舉行入城式。 瘦小枯乾的松井石根騎在高頭大馬上,此時此刻,南京城內屍陳遍地,臭氣蕉天,城內14處熊熊的大火,使這場皇軍炫耀勝利的入城式變成了地獄中的一場群魔亂舞的鬧劇。 7.洋人舉起一面紅十字旗幟 當東洋人高舉著血紅的太陽旗張牙舞爪地從四面人方向南京殺來的時候,南京城內一群善良而正義的西洋人舉起了一面黑圈紅十字旗幟。而最先擎起這面旗幟的卻是一位具有強烈愛國心的大無畏的外國人。 上海失陷,南京已成危城。日機一次次地來南京上空轟炸掃射,城外炮聲隆隆。金陵大學已經西遷成都,35歲的校董事會董事長杭立武面對國土淪喪,心情沉重。前幾天,他在報紙上看到一條消息:日寇侵佔上海時,德國的饒神父在租界成立了一個難民區,救了20多萬在戰亂中無家可歸的人。杭立武早年留學英國和美國,又是基督的信徒,他與在南京教書、從醫、經商和傳教的不少西洋人熟悉。他邀請了20多個外國人來,講了上海饒神父的事,提議共同籌建一個保護難民的安全區。教授、醫生、牧師、洋行代表紛紛表示贊同,他們為這個關係到成千上萬中國人命運的組織起了一個全球性的名稱: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 安全區的範圍從南京城內的山西路起,經上海路、新住宅區、五臺山麓到新街口為止。安全區內的每一條出入路口都插上紅十字旗幟作為識別。 杭立武當時就畫了安全區的地圖,托上海的饒神父轉交日軍。 又請南京衛戍司令長官唐生智把軍事機構和五臺山上的高射炮等武裝撤出安全區。安全區應該是非軍事區。南京市長馬超俊答應負責供給並派出450名警察維護秩序。甯海路5號那幢秀麗而寬敞的宮殿式格局的張公館成了安全區的總辦公處。淺灰色的大門口掛有一個很大的黑圈紅十字的安全區徽章。 杭立武收到饒神父的回信:日軍司令長官「知道了這件事」。 日本軍隊保證:「難民區(即安全區)內無中國軍隊或軍事機關,則日軍不致故意加以攻擊。」 當時各方商定,難民區內中日雙方一概不許設防,或作任何軍事設備,同時,雙方武裝士兵一律不准進入。 由15名外籍人組成的「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和以美國聖公會牧師梅奇為主席的17人組成的「國際紅十字會南京委員會」負起了救苦救難的重任。 當時在南京的英國最有地位最負聲譽的新聞記者之一,廷珀利目睹南京中外人士的高尚行為,滿懷激情地讚揚國際委員會: 「對於這20幾位大無畏的英雄來說,讚揚與褒獎從一開始就是當之無愧的。當他們的事蹟被人們傳開來以後,這一點就可以看得更清楚了。他們不顧本國官員的勸阻,作出了留在南京的選擇。而這座城市中成千上萬的中外人士,都正在尋找一切的交通工具逃往它處。雖然留在南京的人們並不能預知後來發生的暴行,但這些先生與女士都是經驗豐富、學識淵博的人,他們完全能意識到自身處境的危險。儘管如此,他們仍然下定了決心,一旦南京陷落,就去拯救那些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難民。他們的勇氣、熱情和獻身精神,必將為人們所崇敬。」 安全區設立以後,中方嚴格遵守協議。中國軍隊在撤離南京之後,不但不准武裝士兵經過安全區,而且派出便衣人員,防止漢奸混入騷擾。因此,在日軍攻入南京之前,偌大的安全區內,秩序井然,有條不紊,從而使南京市民在心理上獲得了一種莫大的保障,紛紛扶老攜幼,爭先恐後,湧向這個「上了國際保險」的安全地帶。據估計,在日軍攻陷南京城之前的12月11日到12日2天之間,逃進安全區的南京百姓,不下30多萬人。 30多萬人擠在這麼一塊狹小的地區裡,人潮擁擠,不難想像,何況這些難民們都盡可能地攜帶著他們的財物和用具,一時間,馬路上,走廊裡,到處都擠滿了難民,堆積著各色各樣的東西。難民們都以為這下終於可以躲過魔掌倖免於難了。然而,這些善良的人們連同那些富有正義感的洋人們,都忘記了此時此刻即將攻入南京城內的日本軍隊早已經變成了一群毫無人性的兇殘的野獸,安全區怎能限制得了野獸的鐵蹄呢?! 12月11日上午,南京城陷落的前兩天,一發日軍的炮彈帶著恐怖的呼嘯聲飛進了安全區,不偏不倚落在福昌飯店門口,轟然一聲巨響,十幾名中國人的斷臂殘肢當場被炸上了半空,安全區第一次籠罩了一層恐怖的氣氛。然而,真正的恐怖還在後面。 12月13日一大早,被大家推選為國際委員會主席的大胖子雷伯就起床了,這位已經70多歲的德國西門子洋行的代理人穿著筆挺的咖啡色西裝,稀疏的禿頂上戴了一頂呢子禮帽,手舉著印有安全區徽章的旗子,微笑著招呼他的委員們站好,去迎侯勝利進城的日軍,,履行他們國際委員會的職責和義務。 走在漢中路,見到了一小隊日軍。有的在馬路上站立著,貪婪地看著六朝古都的街景,有的坐在路邊,擦著寒光閃閃的刺刀和烏黑的長槍。 雷伯第一個迎上去:「Hellot!」 東洋兵驚訝地看著這些金髮碧眼的西洋人。一個軍官站到面前來了,他聽完翻譯的話,從軍褲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軍用地圖,費吳生給他指點了安全區的位置,還用鋼筆作了標記。 日軍的地圖上沒有標明安全區的範圍,但日本軍官說:「請放心!」雷伯又說明了一個情況:「剛才有一些解除了武裝的中國兵進了安全區,我們希望貴軍站在人道的立場上,拯救他們的性命。」 日本軍官又說了一句:「知道了。」 「Good bye!」西洋人向東洋人招手再見。 從漢中路、新街口、鼓樓到山西路一圈大約4平方公里的安全區內擠滿了難民。學校、機關、圖書館、俱樂部、工廠、招待所、還有私人住宅都成了收容所。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走廊上擠滿了躲避日本兵的婦女和兒童。金陵大學收容了近3萬人,人們以為這裡是神靈庇佑的天國。其實安全區已經不安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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