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戒備(2)_付勇軍

二

　　讓我奇怪的是，槍響之後，我竟然沒有發現犯人，難道我沒有擊中他？不可能，我明明瞄得很准，這麼近的距離，這麼好的射擊角度，我不可能將子彈打飛。我頭皮發麻，一下子把槍收起，把頭探出窗戶外，想尋找犯人的蹤跡。當我向下俯視的時候，一幅匪夷所思的場景出現了，那傢伙竟然避開我射出的子彈，悄無聲息地奔到我這座崗樓的下面，在崗樓與高牆相接的地方，像只壁虎般地向上面攀登起來。他的動作很敏捷，很輕巧，看出來他毫不費力，眼看就要爬到電網下，我驚出一身冷汗，這簡直是不可思議！這個場面太令人震驚，這犯人仿佛不是正常人，而是超人，是妖孽！

　　我感覺犯人可能想對我發動襲擊，想從崗樓上逃之夭夭，不然，不會全然不顧地挑釁武警。我控制住驚恐不安的情緒，再次居高臨下將槍口對準攀爬的逃犯，這次只有5米的距離，我的準星已牢牢套住他的腦袋，這次絕對不會再跑靶了。"砰——"槍聲再起，犯人在子彈的怒吼聲中像燕子一樣在空中飛翔起來，避開了我射出的子彈，劃出一個精美絕倫的弧線，並同時在耀眼的光線中變換幾種不同的姿勢。他在夜空中脫掉上衣，暴露出鐵疙瘩一樣精實的肌肉，把黑色的囚衣搭在高壓電網上，用手抓住那細細的導有幾千瓦電流的鋼絲，借力用力，讓自己的身體順勢越過那擋在面前的電網，向上幾個翻飛，便輕飄飄地站在崗樓的窗臺上，站在我面前。

　　看著犯人一連串迅疾無比的動作，我的心臟劇烈地跳動、收縮，簡直要呼欲而出離開我的胸腔。這太可怕了，在犯人高超的技能面前，我顯得那麼渺小，無力。出於哨兵本能的反應，我端起步槍，想把明晃晃的刺刀戳進犯人體內，及早殲滅逃犯，保護自己。犯人身材魁梧，皮膚黝黑，面對我的攻勢，並不躲閃，他那猙獰醜陋的臉上佈滿不屑和張狂，他瘋狂地叫囂著，用手一把握住我那把寒氣逼人的槍刺，以巨大的力量一拽，我不能抗衡，手一松，那十多斤的武器便被他甩到窗外，在夜空中像漂浮著火柴棍一樣渺小。

　　情況緊急，我得趕快報警，以尋求部隊的火力增援。在槍丟的那一刹那，我的身體依靠在崗樓冰冷的牆壁上，用手按響警報器，急促尖銳的警報聲頓時在黑暗的大地上空來回飄蕩……

　　嗚……

　　就是這陣刺耳的警報聲，把我從幻境中拉回到現實，原來那種恐怖的遭遇竟然是南柯一夢，我躺在床上,大汗淋漓，想想夢中那種無助和驚恐，心有餘悸。

　　可現在這激烈高亢的警報聲，分明是事實，我擺擺頭，發現是在深夜，大夥都在睡覺，沒錯。在鈴聲的催促中，班裡的戰友們都呼啦啦摸索著起床了，是緊急集合，一定有情況！我一骨碌爬了起來，穿著衣服，腦海中不斷地閃現出夢中犯人越獄的鏡頭，心頭飛出一連串疑問，真是巧合啊！夢中出現的事情竟然在現實中發生了，不然，怎麼會在半夜拉響警報？

　　——很多年後，我仍然為這奇怪的事情感到驚異，後來看書的時候發現一句話可以解釋這個原因，那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因為我們部隊平時太緊張了，在與服刑人員的鬥爭中一直處於緊張狀態。

　　2

　　嗚……

　　警報聲仍然不停地響著，劃破夜空，響徹大地。

　　軍營裡的士兵在警報器的催促下喧嘩起來，有呼啦啦的穿衣聲，有武裝帶鐵扣子的卡殼聲，還有臉盆乒乒乓乓的撞擊聲，一片嘈雜和忙亂。王少兵還在床上呼呼大睡，雙手抱著枕頭，唾液都流出來了，我一下就把他的被子掀了，吼道："王少兵，快起來，緊急集合！"

　　"什麼事啊？班副！"他揉揉睡意蒙矓的雙眼。

　　"你娘的，肯定是有情況了！"我摸著黑把髒兮兮的軍裝丟到他的頭上，咆哮道：

　　"你快穿衣服，到武器庫領機槍去！"他一骨碌爬起來，套上衣服，跑了出去。

　　王少兵是安徽籍的兵，高高的個子，傻乎乎的，性情憨厚。平時訓練雖然刻苦，可進步不大，用湖北人的話講，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東西。不過，這兵老實，聽話，好使，所以，班裡光榮的機槍手也是由他當。平時外出義務勞動，總是派他去，這孩子每次參加外出任務回來，戰友們就逗他："王少兵，看見美女沒有啊？"他便眼睛發直連忙說太多太多了。時間長了，我氣得要死，訓他："你就不會說點假話啊？他們問你，你就說幹活去了沒注意。"哎，為他的事情我沒少操心。

　　"六班，六班還在磨磨蹭蹭，快點出來！"一聽就知道是二排長賈銀亮高亢的嗓門，又在催命。我慌了，吼道："六班全體注意了，趕快到武器庫領槍支，完畢到班門口集合！"我率先向武器庫那裡奔去，這些小子們跟在我的後面還算利落，領完槍支過後我帶隊到中隊門口，四處環顧，嘿嘿，還不算晚，就一班搶了個先，我心中暗喜，不會挨訓了。

　　警營裡總是安詳與緊張並存，剛剛還是寧靜的夜晚，而現在每個人的神情都是嚴肅的，充滿著緊張的火藥味。就5分鐘的功夫，全中隊107名戰鬥成員全部到齊。中隊長高強、指導員王海東與幾個排長在商量著什麼，讓人覺得非常詭秘，又覺得好像有大戰來臨一樣，我突然想到了剛才那場奇怪的夢，該不會和那夢一樣，有犯人越獄吧？

　　"全體注意了！"賈銀亮的吼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所有軍人立刻挺身立正，再稍息，報數，檢查裝備，敬禮……這都是部隊的老套套，可二排長賈銀亮做的一板一眼，這是一個非常敬業的軍人，長的相貌堂堂，身材魁梧，特別是他那雙眼睛，在黑暗中散發出冷峻如電的光芒，如同兇猛撲食的獵隼，冷酷無情，讓人不寒而慄。

　　中隊長高強接受了值班排長賈銀亮的報告後，扶了扶自己的軍帽，又用手擦了擦軍褲，他這可是老習慣了，每逢有重要任務來臨，他總是無意識地在我們的隊列面前這樣做，我們這些兵私下形容說他是緊張。我明白，今天肯定是有重要任務，我望著他大步流星走到隊伍的前面，期待著他趕快說個明白。

　　"同志們！"身材微胖，皮膚黝黑的中隊長高強說道。

　　嚓……

　　我們下意識挺胸收腹，立即立正，隊伍頓時整齊如一。

　　"請稍息！"高強的雙目炯炯有神，面帶莊嚴而肅穆的表情對我們繼續道："剛才接到支隊通知，我們部隊下屬的某監獄發生了3名犯人的脫逃事件，上級要求我們立即包圍該監獄，加強對監獄四周有利地形的戒備，養兵千日，用兵千日，這些方案我們平時演習過多次，按照事前預定方案正常進行，加強對特殊地形的火力控制，2號哨，3號哨各一挺機槍，監獄大門口一挺機槍。公路，碼頭，鐵路火車站等交通樞紐其他兄弟部隊已經進行了警衛。要嚴密監視監獄犯人的思想狀況，如有頂風違法的犯人越獄脫逃，要按照武器警械的規定，堅決給予打擊！下面由指導員進行補充！"

　　指導員王海東是個儒雅軍人，白淨淨，個子不高，貌似文弱書生，他知道情況緊急，忙擺擺手，說："我不多說了，同志們一定要注意安全，保護好手中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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