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憤怒的子彈 | 上頁 下頁


  這他媽不是陰人麼?文工團換成了工程兵部隊?那不就是挖地道的幹活?現在抗戰都勝利了多少年了,小鬼子都打跑了,估計是再也不敢來中國玩了,我跑去挖地道?還什麼特種部隊?都沒聽說過有這種部隊的。

  三個人正傻乎乎地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我看見了我的指導員。估計當時是指導員沒看見我們三個,就算是看見了也不知道我們三個就是那鳥毛的文藝兵。指導員正和一掛著二毛二軍銜的瞪眼呢。

  在火車那有節奏的咣鐺聲中,指導員那河南梆子的腔調格外地清晰:「不要!俺就是不要!啥破文藝兵?到俺手下能熬過了三天我個尚字就倒著寫!本來這次的新兵名額就不多,還給我塞這些個莫名其妙的東西進來,你當老子那裡是垃圾站呐?」

  相比之下,那二毛二軍銜好像還真是慣著指導員那一毛三:「老尚老尚,這不是沒法子麼?文工團說解散就解散了,你就當是幫兄弟個忙成不?」

  那時候,我是真不懂軍隊的規矩啊!我居然就那麼直眉瞪眼地沖過去了朝著指導員就是一嗓子:「說誰垃圾呢?老子文藝兵踩了你尾巴了?」

  「憑什麼啊?還沒見著了面呢就被人說成了垃圾了,什麼了不得的部隊啊?大不了爺不伺候了!不就是個西安音樂學院麼?老子不稀罕!」話音一落,我當時就後悔了……

  我就看見指導員身後猛地躥出了四五個尉官,都是一毛一、一毛二的軍銜,那眼睛裡都是火!我不知道兄弟們你們是不是見過那種雕的眼神?那種被無知的兔子踹了一腳的雕的眼神?反正我當時渾身寒毛猛地就豎起來了,牙關不由自主地開始上下打架。

  憑良心說,湖南這地方民風彪悍,血氣方剛的青年往往一言不合就能當街舉著砍刀對砍。

  我在社會上也算是闖蕩了幾年的,這個……小小的打架鬥毆什麼的,憑著我這塊頭還真沒害怕過誰。可那天,我這輩子都記得,我真害怕了,還是那種從骨頭裡面滲透出來的害怕!

  後來我才算是知道,我在街頭拿著個刀片子砍人什麼的當時是覺著自己挺猛的,可跟這些個從越戰戰場上下來的大爺大哥們比……

  你們見過耗子能掐死貓麼?當時我就是那耗子,還只是只住在城裡沒見過藍天綠地連牛羊都沒見過的下水道的耗子。那些個一毛一、一毛二的,應該不能算是貓,最多就是個貓科動物……

  比如說,老虎之類的,還是喝過了人血的那種!

  我還記得,其中一個塊頭和我差不多的尉官,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冰冷低沉地朝著我說了一句:「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新兵蛋子,活膩味了是吧?」

  指導員就上下打量我幾眼,猛地就朝著那幾個尉官吼了一嗓子:「滾回去!有你們什麼事情了?」然後,指導員朝著我招招手:「過來!」

  我就跟著指導員到了另外一截車廂,看著指導員抓起了一瓶子劍南春,拿著個鐵殼暖壺蓋子倒了滿滿一蓋子酒朝我一遞:「喝了!」

  我當時還真是個混不吝!我要是能有點子軍隊的常識,或者能知道我那指導員原來是許將軍都賞過酒的猛將,我還真是不敢接那缸子酒了!可我不知道。我一個混歌廳賣唱的混混,我知道什麼是軍隊?我知道什麼是軍銜高低、老兵新兵?我知道什麼是屍山血河中殺出來的驍勇猛將?

  我真不知道!我就一把接過了那缸子酒,一口氣捫了下去。

  幸虧我喝了那缸子酒,還是豪氣干雲二杆子味道十足地朝著喉嚨裡面倒下去的。

  幸虧指導員曾經是許將軍麾下戰將,能拼敢打悍不畏死,外帶著和許將軍有著同樣評價人的小標準——能喝就能打,就算是素質欠操練可至少膽子是有的,這兵估計是錯不了了!

  所以,當我趴下之後,指導員罵罵咧咧地把我和江寬和楊可的檔案抓在了手裡,再罵罵咧咧地指著已經爛醉如泥的我,叫人給我蓋上一件大衣,免得他娘的凍死個球了……車到了吐魯番,我被幾個沉重的大耳貼子從酒醉中抽醒過來,迷迷糊糊地跟著前面的那人上了一輛大客車。

  我前面那人,就是那一口流利京片子的一毛一。那傢伙,和我在同一個大房間裡一起度過了十個月的美好時光。我這輩子都記得他!

  媽的你有本事看見老子寫的了你來湖南,這次輪到我收拾你了吧?你看我不把你灌趴下了再順順反反抽你幾個大耳貼子!你個混帳曠明!我的大哥,曠明。弟弟我想你啊!

  §第3顆 這個叫曠明的男人

  對我大哥曠明我想著還是多損那傢伙幾句地好!

  對於曠明,我只能是借用一個比較讓我噁心的男人來形容——賈寶玉!還是做闌尾炎手術結果大夫不小心劃拉錯了器官的賈寶玉。

  曠明是地道的北京人,而且還是什麼名門之後,據說是全家皆兵。可也奇怪,這傢伙從小就被他們家裡長輩當成了兵在操練著,內務晨練五個一之類的常規軍事訓練一個沒少了,就為了讓他不那麼斯文,多點子軍人剛強血氣旺盛的男人形象。可這傢伙不管他們家人怎麼折騰,愣就是保持了一身一臉的細皮白肉,斯文到了極點,要是不發火不對練什麼的看著絕對不像是個當兵的,反倒像是個剛出校門的大學生樣。

  這就應了老輩子的那句話了——咬人的狗它不叫!所以曠明這傢伙一口下去絕對是咬得我印象深刻,到現在還能記得他那白嫩白嫩的臉蛋上露著的那一絲絲凶光。

  大客車沒坐多久就換成了軍用卡車,反正我當時的感覺就是部隊怎麼這麼窮,愣是拿著貨車裝人而且裝人的密度還不小?

  再朝著後來走,稀稀拉拉三五輛卡車漸漸地就成了一個車隊,越來越龐大的車隊真的就是兵車行裡面那句一眼看不到頭一眼瞧不見尾巴,就看著滿天黃沙煙塵中一條軍綠色長龍搖頭擺尾擰身子地彰顯著什麼叫鐵流滾滾、什麼叫氣勢如虹。

  好不容易,車算是停下了。車上那些個暈車的兄弟們也算是撥雲見日,勞苦大眾得了解放了,在曠明們的吆喝下一個個從車上躥下來趕蒼蠅似的給趕到了一塊站成了方隊。我是後來得到的數字,當時是一千七百新兵蛋子集中在了這裡叫指導員開始挑兵,個子太小不要,太大不要,胖了不要,太瘦不要……

  總之,你們怎麼在水果攤子上挑蘋果鴨梨橙子菠蘿,指導員就是怎麼挑選的兵!沒被選中的站左邊,被選中的站右邊,有待進行短暫判別的站中間,我就看見指導員拿著個花名冊猛搖頭歎氣外帶低聲罵娘。

  那年頭特種部隊還只是個概念,一般人最多也就是知道特務連偵察連之類的兵在軍隊中是很牛叉的兵了。所以當組建第一批特種部隊的時候,教官倒是多得很,而且大都是越南戰場上死拼下來的高手,可兵源倒是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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