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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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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顆信號彈從城腳升起。 張老四吃驚地啞著嗓子喊:「排——長——」 原來,王克勤一直不讓人背他回戰壕,強支著身子在雲梯下坐著指揮戰鬥。 一個班上來了,他對班長說:「機槍掩護好……擴大突破口!」 又一個班上來了,他艱難地抬起手,指著:「右邊有敵人的機槍,把它幹掉!」 稍後,他向守在他身邊的陳群說:「你……你……你不要守著我,快沖……」 血,呼地向外冒著,王克勤昏了過去。 槍聲、炮聲、喊殺聲把王克勤從昏迷中喚醒。他睜開眼,注視著城頭,仔細傾聽著城頭的槍聲。當敵人的機槍啞了時,他知道是同志們佔領了城頭。他咬著牙,忍著鑽心的疼痛,一手按傷口,一手艱難地從腰裡抽出信號槍,高高舉過頭頂,發出了登城信號…… 第18旅大部隊越過壕溝,炸開城門,摧毀了北門的核心工事。守城的敵軍退潮般向城裡撤,受驚的馬嘶鳴著到處亂竄。有一股敵人見沒有逃路,把槍放在地上喊:「八路公(軍),莫打,我們告窮(繳槍)!」 戰士們不懂「告窮」,正要開槍,一個膽兒大的廣東籍敵兵高舉雙手走過來,嘴裡一遍遍地喊著:「告窮!告窮啦……」 戰士們這才明白,於是大家齊喊:「告窮呀!告窮不殺呀!」 7月11日淩晨1時,第6縱隊攻克定陶,全殲守軍第153旅4300多官兵,繳獲各種大炮15門、輕重機槍123挺、步槍2100余支。 定陶的鄉親們抬著棺木,揚著紙錢,吹著響器,請求縱隊首長按他們的風俗給犧牲的戰士們安葬。 杜義德、肖永銀來到第52團1連。全連戰士默默地守在王克勤的遺體旁。 陳群抽泣著,向杜政委報告:「排長一醒過來就問:『定陶打下來了嗎?』我說:『排長,上擔架吧,定陶一定能打下來!』剛把排長放上擔架,他又醒過來,讓我轉告大家,他住院了,叫我們互相團結,互相幫助,好好幹革命……排長第三次醒來後,嘴唇全咬破了,但沒有血流出來。他斷斷續續地說,他還有個包袱,讓我把裡面的東西分給大家,說戰鬥下來同志們會缺東西的。排長他說完這些,就再沒睜開眼……」 全連一片嗚咽。 杜義德掏出手絹,俯下身一點一點地仔細擦著王克勤的臉。 營教導員武效賢看著王克勤安祥的面孔,心絞一般的痛。 武效賢第一次聽到王克勤這個名字是在平漢戰役剛結束、大批解放戰士湧進部隊時。一天,營裡召開各連幹部會。一位指導員說:「有個王克勤,在國民黨那邊當了多年的大頭兵,滿腦子亂七八糟,情緒低落,背後淨跟新解放的戰士瞎叨叨。最難改造的是這種人。」 「他都講些啥?」武效賢問。 「說國民黨有美國人幫助,地盤大,有飛機、大炮,解放軍就幾條破步槍,別想打敗他們。」指導員想了想,又說:「不過,這個人成份倒不錯,討過飯,受過苦。他機槍打得好,別人都叫他『機槍聖手』。」 又一天,武效賢到1連,走進1排住的院裡,看見戰士們圍著一個大個子兵,聚精會神地像在看什麼把戲,於是悄悄湊過去。大個子兵眼上蒙著白毛巾,兩手擺弄著一挺新繳獲的機槍。他一件件拆下來,放在布上,擦淨上油,又一件件裝上去,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乾淨利索。 他就是王克勤。武效賢後來知道,「機槍聖手」槍打得准能達到憑耳朵射擊的程度,閉著眼睛打出聲的目標基本上是一打一個准。 就這麼一個剛解放過來的閉著眼睛可以打槍,可以熟練拆卸武器,睜開眼卻看不清前途,分不清敵人和親人的戰士,三個月後立大功九次,創造了「三大互相」運動,成為名冠全軍的功臣;半年後創造了「滿缸」(即每到或離開一地挑水把老百姓的水缸灌滿)運動,被授予「愛民模範」稱號,成為全軍學習的對象;一年後,又為人民的解放流盡了熱血,成為永垂不朽的英雄! 武效賢的視線被淚水模糊了…… 當日,定陶人民和第18旅全體指戰員在定陶北門舉行了王克勤烈士追悼大會。 肖永銀旅長宣讀了劉伯承司令員的唁電和野戰軍司令部、政治部的決定——命名英雄生前所在的1連1排為「王克勤排」,l班為「王克勤班」。 定陶人民代表宣讀了邊區政府的唁電,中共定陶縣委決定把定陶北門改為「克勤門」,以永久紀念烈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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